姜岁挥动羽毛球拍,将球打到对面,但夏繁没接到。
几个回合下来,夏繁早就累了。
她连球都懒得捡,见罗奇没注意到她们这边,索性拿着球拍慢慢挪到姜岁边上,“热死了,岁岁我们中场休息五分钟。”
姜岁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一起坐在阴凉处的椅子上,夏繁以手充当扇子,白皙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下课。”
“繁繁,”姜岁轻轻抵了抵夏繁的肩膀,问道,“那个女生是谁?”
对面的大树底下也坐着个女生,因为对方低着头的缘故,只能望见她瘦削苍白的下巴。
她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似的。
姜岁确定刚刚集合时,她不在队伍之中。
四班的女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全都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像现在,她们宁可三人一组,也没人愿意跟她组队。
夏繁抬眼望过去,看清对面的人影后,神情一变。
明知道对方听不见,但她还是下意识放低了音调,“那是四班的陆书禾。”
姜岁面带疑惑,“陆书禾?”
“嗯。”夏繁点点头,“她之前因为生病休学了一段时间,这学期刚回的学校。”
四班。
生病。
刚复学。
根据这些线索,姜岁马上就猜到她就是教务处老师嘴里那个“抑郁症返校”的学生。
“原来是她。”
夏繁有些惊讶,“你知道她?”
“不知道,繁繁你跟我说说她的事情吗?”
“我知道的也不多。”
夏繁偷偷看了眼对面,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陆书禾的成绩一直都挺好的,每次考试基本上都是年级前十,后来有一次她考得特别差,她当时的班主任就请了她家长来学校。陆书禾直接在办公室和她父母吵了起来。最后她从办公室冲出来,差一点就从四楼跳下去了。”
陆书禾跳楼的时候,夏繁正好就在边上,被吓得不轻。
为此,那段时间顾辞每节下课都会从另一幢教学楼过来陪她。
“自那以后,我就没在学校见过陆书禾了。”
这下姜岁确定那些人是在有意疏远她。
尽管有医院开具的康复证明,但大家还是害怕。
因为陆书禾不再是陆书禾。
她是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
她是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她是精神不稳定的病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下,她的病情真的不会再次加重吗?
姜岁认真打量着对面的陆书禾。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岁的注视,陆书禾突然抬起了头。
姜岁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女生穿着一件长袖,整个人瘦得都快脱相了,但依然能看出她原本甜美的轮廓。
同时也因为瘦,越发衬得她那双眼睛大得有些骇人。
陆书禾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姜岁,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姜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
没有喜与悲。
呆滞,疲惫,空洞无物,像一潭死水。
她像是在看姜岁,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那么热的天气,姜岁却没来由得后背一凉。
陆书禾是真的好了吗?
苏亦年知道这些情况吗?
这些念头瞬间充斥在姜岁的脑海中。
“这次摸底考陆书禾考了第几名?”
夏繁摇摇头,“不清楚。”
过了几秒,她又说:“其实我们都挺担心苏老师的,现在这个四班可不好带。”
别的暂且不提,单一个陆书禾就已经充满了不确定性。
如果她能安安稳稳到毕业,那一切都好说,但凡中间出点变故,简直后患无穷。
夏繁的语气里夹杂着担忧与不解,“她才刚带完一届高三,照理来说,就算她不接四班,学校也不会说什么,真不明白苏老师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
听到夏繁的话,姜岁倏然攥紧了拳头。
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亦年接下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不就是为了躲开她吗?
一想到这,姜岁又气又心疼。
—
“岁岁快起来,罗奇过来了。”夏繁扯着姜岁站起来,准备继续打羽毛球。
谁知,罗奇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她们这一边。
他拿着羽毛球拍径自走到陆书禾边上,然后弯下了腰。
那姿势应该是在跟陆书禾说话。
因为背对着她们,姜岁看不到罗奇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对陆书禾说了些什么。
但她敏锐地发现,自从罗奇出现后,陆书禾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起来。
她怕罗奇?
夏繁同样好奇,伸长脖子看向对面,“罗奇干嘛呢?”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答案。
原本对周遭一切都无动于衷的陆书禾居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罗奇打起了羽毛球。
姜岁跟夏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体育老师跟落单的学生组队打羽毛球这事似乎无可指摘。
可姜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罗奇根本就没想好好跟陆书禾打,那羽毛球起起落落、时远时近,那架势就像是在……戏弄一条可怜的小狗。
一个不适宜的比喻突兀地出现在姜岁脑中。
偏偏陆书禾很配合。
—
罗奇。
陆书禾。
等姜岁反应过来的时候,草稿纸上已经写满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看到罗奇和陆书禾的名字出现同一张纸上,姜岁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无端地替陆书禾感到晦气。
她面无表情地将草稿纸撕成两半,分别揉成了两团。
下一秒,视线落到了季璟虞给她买的小蛋糕上。
姜岁用小勺子轻轻挖下一块带着草莓果粒的蛋糕放入口中,甜而不腻的味道缓解了她此刻烦躁的情绪。
正打算吃第二口,神出鬼没的孙浩便出现在了她跟季璟虞边上。
还咬着勺子的姜岁:“……”
糟糕。
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完全忘记这会已经是自修课了。
“刚上完体育课,姜岁有点低血糖。”季璟虞面色平淡地跟孙浩解释。
“这样啊。”孙浩对季璟虞的说辞没有一点怀疑,“那吃吧,要还是不舒服,记得去医务室看看。”
“知道了。”
因为含着勺子的缘故,姜岁说话都有些含糊。
姜岁哪来的低血糖,刚刚打球的时候可有劲了。
坐在前排的夏繁摸了摸自己酸疼的胳膊,心想季哥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
季璟虞明知故问,“见到罗奇了?”
“嗯。”
姜岁现在对这个名字简直是生理性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