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蒋德宇送的。
越是临近高考,各种千奇百怪的解压方式都冒了出来,那是他们紧绷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小松驰。
比如,几乎人手一支的丑粑粑笔。
孙浩第一次瞧见的时候,站在门口无语了好一会,但他也知道这群孩子这段时间确实不容易,最后也只是让他们上课不许玩笔。
佟厦会把错题本上已经攻克的题目剪下来,狠狠揉成一团后练习投篮,一旦投中垃圾桶就欢呼一声,解压又解恨。
管范作为生活委员,用班费买了一大箱解压玩具放在教室角落,供大家使用。
一到下课时间,有人捏仿真水果捏捏乐背单词,有人转指尖陀螺整理错题,连之前不怎么爱凑热闹的同学,偶尔都会跑来拿个小奶龙盘一盘。
夏繁最近爱上了吃甜品。
每天中午吃完饭就拉着姜岁和于晓澄直奔甜品店。
夏繁咬了一口蛋糕,语气里带着点小雀跃,“留一半肚子吃小蛋糕,吃饱还不会胖,我真机智。”
姜岁提议:“今天天气不错,去操场逛两圈?”
“走。”于晓澄转了转脖子,她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咔咔”声,“我是该活动活动了。”
跟着女生后面的季璟虞和蒋德宇自然没意见。
蒋德宇兴致勃勃地蹿到于晓澄边上,“班长,你就该多出来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太紧绷可不是啥好事。”
于晓澄白他一眼,“你懂不懂什么叫‘一寸光阴一寸金’。等高考结束,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呼吸新鲜空气。你现在是过得舒坦,每天还有时间出去打篮球,那你有想过高考吗?想过要考什么大学吗?你真打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稀里糊涂过一辈子吗?”
于晓澄情绪失控了。
明明挨骂的是蒋德宇,可她却先红了眼眶。
“班长你别哭呀?”
姜岁来二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于晓澄哭,她手忙脚乱地扒拉季璟虞口袋,拿出纸巾给于晓澄擦眼泪。
蒋德宇更是慌得跳脚,一个劲地向于晓澄道歉,“对不起班长,我不该这么说的,你继续骂我吧,可别哭了。”
“蒋德宇你白痴啊,”于晓澄红着眼眶,心里那点烦躁尽数化为愧疚,“是我无理取闹,无缘无故冲你发脾气,你怎么还跟我道歉啊?”
“害,骂我几句我又不会掉块肉,我知道你们压力大,要是骂我能让你解压,”蒋德宇握拳捶了捶胸口,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随便你骂。”
于晓澄破涕为笑,“这么好呀?”
“这有啥,这段时间姜岁和夏繁也常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我看季哥和顾辞哥都是这么哄人的。”
夏繁耳朵一热,超小声跟姜岁说话,“蒋德宇不是说他玩游戏的时候跟聋了没什么两样吗?”
不然她肯定不会在他面前接顾辞电话的。
姜岁有时候挺理解顾辞的,夏繁活脱脱就是个天然小萌物,谁会不喜欢她呢?
“繁繁,咱们都是学过语文的人,‘没什么两样’跟‘真聋了’还是有区别的。”
不光夏繁懵了,于晓澄也懵了。
姜岁和季璟虞,还有夏繁和顾辞跟他俩的情况是一回事吗?
不是,蒋德宇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跳在这一刻蓦地加速。
下一秒,于晓澄就听到对方说:“你可是我的小老师,成绩上不能给你长脸,也就这种地方能发挥下作用了。”
于晓澄:“……”
果然是她想多了。
于晓澄迅速收拾好情绪,猛地鞠了个九十度躬,“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该冲你发脾气的,我跟你道歉。”
语气正式得像是要跟蒋德宇划清界线。
蒋德宇愣了两秒,条件反射般跟着弯腰鞠躬,声音还带着点不可置信,“班长你这是干什么呀,我真没怪你,我对天发誓!要不你再骂我几句出出气?”
于晓澄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莫名冒出一股无名邪火,腰弯得更低了,“不行,这个歉一定得道,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拿你当出气筒。”
听到“非亲非故”四个字,姜岁挑下了眉,肩膀轻轻撞了撞季璟虞,“按照班长的说法,我是不是也该跟你道个歉呀?”
姜岁感冒才刚好没多久,软乎乎的语气裹着点小鼻音,看似是在预备道歉,但落在季璟虞眼里就是吃饱喝足的小猫主子在逗弄自己的人类奴仆,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非亲非故吗?”季璟虞眸色沉了沉,低声复述姜岁的话,尾音还带着点说不清的哑,“那‘哥哥’是喊给谁听的?”
调戏反被对方拿捏,姜岁润白的脸上倏地洇上一层薄红。
看着姜岁窘迫又可爱的模样,季璟虞缓缓凑近她,“所以,我们是非亲非故吗?”
温热的气息温柔拂过姜岁的耳廓,“非亲非故”不但成了“沾亲带故”,还因为季璟虞刻意压低的声线,多了一丝禁忌的意味。
姜岁鼓起小脸,“不是,行了吧。”
季璟虞眼底浮起一丝笑意,见好就收。
“咱们怎么就非亲非故了!”蒋德宇急了,头埋得比于晓澄还低,后背都绷直了,声音发闷,“你可是我的班长。”
因为午休还没开始,操场上人不算少。
大部分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
于晓澄和蒋德宇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跑道上互相对着鞠躬,你低我更低,仿佛比赛似的,谁也不肯先起身。
“一直弯腰,不怕脑子充血呀?”姜岁蹲下来看看于晓澄,又看看蒋德宇,揶揄道,“你俩现在好像在拜堂哦。”
于晓澄和蒋德宇身形一僵,不约而同地直起身。
“谁跟他拜堂!”
于晓澄将自己歪了的丸子头扶正,忙不迭地跟蒋德宇撇清关系。
话音刚落,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哇!在操场拜堂啊?这仪式感也太足了吧!”
这话一出,周遭霎时响起一片起哄声,细碎的笑意漫开来——
“学长学姐有没有喜糖呀?”
“对呀,见者有份嘛。”
“老秦头还在食堂吃饭呢,你们放心大胆地拜堂。”
“哈哈哈……”
于晓澄气恼地踢踢蒋德宇的鞋子,“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给我解释啊!”
蒋德宇刚要开口解释,就见那几个起哄的学弟学妹笑着往操场另一边跑,还回头冲几人喊:“学姐学长百年好合!”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祝福,“祝你们高考一起上岸!”
蒋德宇跟在于晓澄身边,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傻乐起来,“这下好了,全校都知道我们‘拜过堂’了。”
于晓澄瞪他一眼,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瞬间反弹,那股无名火卷土重来,“都怪你,我跟你道歉你接受不就好了,你跟着鞠躬干什么?还越弯越低,你跟我比谁的腰柔韧性更强吗?这点好胜心要是放在学习上,我至于这么生气吗?”
蒋德宇正要开口,身侧的季璟虞突然抬眸乜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蒋德宇很熟悉,喊他闭嘴的意思。
他会意,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是我错了。”
“算了,本来就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
夏繁抓准时机上前喂她吃了一大口蛋糕,“来,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于晓澄咽下嘴里蛋糕,“好吃,我也要去买一个。”
“我去。”蒋德宇脑子可算灵光了一回,“我现在就去买。”
还没等于晓澄拒绝,人已经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谁要他买了?”于晓澄无语。
姜岁笑,“他就这样,虽然迟钝了点,但人绝对没问题。”
“我知道。”于晓澄叹气,“算了,本来就不该抱希望的,我还是回去做题吧。”
眼下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班长。”夏繁朝于晓澄勾勾手指,一脸神秘。
“怎么了?”
“你知道你手里的纸巾哪来的吗?”
“姜岁给的呀。”
“那你知道岁岁是从哪拿的吗?”夏繁朝她眨眨眼睛。
夏繁既然这么说,那必然不可能是姜岁从自己身上拿的。
“从季哥那拿的?”于晓澄大胆假设。
“没错。”夏繁点头,“而且除了纸巾,我还看到季哥口袋里装了小镜子、唇膏还有护手霜,你猜这些东西都是谁的?”
“这还用我猜吗,”于晓澄感叹,“这恋爱果然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要是没有姜岁和季哥,我这高三得有多难熬啊。”
姜岁摆摆手,“不用客气,有空把你和蒋德宇欠的喜糖补上就行。”
于晓澄气笑,“免费让你们看了出好戏,我还没问你们收门票钱呢。”
但这事还没完,她刚走进教室,正巧碰到江月心拿着水杯要出去。
江月心叫住于晓澄,“班长,你们刚逛操场去了吗?”
“嗯。”
江月心脸上立刻绽放出八卦的神采,“我看到有帖子说有小情侣在操场拜堂,你见着了吗?”
于晓澄:“……”
身后的姜岁很不讲义气地笑出了声。
惹来江月心狐疑地一瞥。
于晓澄一时恶向胆边生,“当然看到了。”
“谁呀,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识,就是姜岁和季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