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好像姜岁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了一般……
就好像他们不曾失散过……
季璟虞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涩。
“唔。”
姜岁的眼尾洇染着红晕,纤长的眼睫上带着点没睡醒的湿意。
视线像是氤氲着一层薄雾,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渐渐恢复清明。
现在去厕所洗脸已经来不及了,姜岁只能退而求其次抽出两张湿巾随意擦了下脸。
但湿巾的效果到底没有洗冷水脸好,困意并没有消退多少,她捂住嘴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还是困。”
姜岁嘟囔一声,伸手拍了脸颊几下,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低头张嘴。”
被特意压低的声线有种莫名的磁性,热意顺着耳垂慢慢往上爬,很快姜岁整只左耳都晕上了绯红。
虽然不明所以,但姜岁还是乖乖照做。
下一秒,她的嘴里就被人小心塞进了一颗薄荷糖。
薄荷清凉的味道瞬间从姜岁的舌尖炸开,随后往舌根、喉咙口一路蔓延,直击她原本倦怠的大脑。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她嘴里种下了一大片薄荷田。
“有好点吗?”季璟虞问她。
姜岁含着糖不好说话,便冲他点了点头。
“吃完还有。”
要不是秦林就站在讲台前,姜岁差点要以为现在还是下课时间。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却被季璟虞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要姜岁乐意,她想做什么都行。
姜岁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把刚发到手的试卷竖了起来,缓缓问道:“那还是你喂吗?”
她本意是想逗弄季璟虞,但因为嘴里有糖的缘故,尾音听上去黏黏乎乎的,更像是在撒娇。
季璟虞似乎早已习惯姜岁偶尔为之的调戏行为,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他把装着糖的小铁盒放到姜岁桌上,“乖乖听课。”
姜岁撅嘴,小古板,没意思。
可就在她移开视线的下一秒,季璟虞垂下眼,神色温柔地摩挲了下右手的手指。
刚刚给姜岁喂糖的时候,他的指腹不小心擦过了她的唇瓣——
就像是触碰到了一朵温软的云,不敢深入,但也不想离开。
直到现在,这种感觉依旧清晰,指腹上仿佛还残留着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
秦林的目光不止一次扫过姜岁和季璟虞所在的角落。
一个全程没拿过笔,还时不时盯着自己的右手出神。
对于季璟虞开小差的行为,秦林倒不怎么生气,甚至有些理解——
这些题对于季璟虞来说确实过于简单了,他觉得无聊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另一位,上课后秦林都没看见过她的脸。
躲在试卷后面,也不知道在干嘛。
姜岁刚转来二中时,秦林是真以为又来了一个有钱的小刺头,搞得他严正以待,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姜岁其实蛮乖的,不迟到、不早退、不早恋……反正没被他抓到过,上课也从不违反课堂纪律,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各项作业。
虽然一开始除了英语,各科的基础都很薄弱,但她脑子聪明又有上进心,在秦林教过的这么多学生里,她进步的速度绝对能排进前三。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秦林觉得姜岁完全可以考上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学。
所以,今天这是怎么了?
“姜岁。”
“嗯?”
竖起的试卷后探出一张小脸,眼神清亮澄澈,这状态倒不像是在走神。
秦林稍稍放心了些,但还是不忘说她,“把试卷放下来,好好听课。”
她怎么没好好听课了?
姜岁动了动舌尖,把嘴里的糖推到腮帮子内侧,刚想为自己辩解,就听到坐在边上的人往后靠了靠,用一种很寻常的声音说道:“姜岁一直都在好好听课。”
秦林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季璟虞是在反驳他让姜岁好好听课的说辞。
坐在前排的于晓澄做了个“哇哦”的口型,不愧是她磕的CP,季哥真是又宠又护短!
“既然这样,”秦林的目光落在姜岁身上,“那姜岁你上去把黑板上这道题解一下。”
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课,一试便知。
“好。”姜岁很干脆地走向讲台。
“蒋德宇,你也上去。”
原本咧着大嘴看热闹的蒋德宇立马笑不出来了。
“我上课可认真了,一点小差都没开。”
他简直要委屈死,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秦林挑挑眉,指了指黑板上的题目,“对呀,你认真听了还怕解不出来?去,大大方方的,好好给大家展示展示。”
蒋德宇磨蹭着站起来,手掌心虚地在校裤上蹭了又蹭。
他压根就没听,能答出来才是真的见鬼了。
秦林瞧着他那副墨迹的模样就来气,“赶紧滚上去,人姜岁都快写完了。”
蒋德宇本想趁着这极限几秒把姜岁的答案背下来,结果一抬眼才发现根本不可能实现——
步骤之繁杂,就算让他照着抄,他都不一定能抄明白。
“……靠”
蒋德宇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结局自然是“喜提”一顿臭骂,外加罚站一节课。
—
秦林离开教室后,蒋德宇拖着两条酸胀的腿走到于晓澄边上。
“啪。”
双手用力往她桌上一撑,动作像找茬,语气却分外哀怨,“班长,同样是一对一帮扶,季哥这么护着姜岁,怎么从来不见你帮帮我呀?”
于晓澄闻言冲蒋德宇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笑容嘲讽,“呵呵,你还有脸说,你也不看看人姜岁多给季哥长脸。我现在都不奢求你能进步,只要不退步我就阿弥陀佛了。”
于晓澄越说越冒火,“给你当老师,实在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这节课没时间了,下节课一下课,你跟我一块去浩哥办公室,我今天必须要跟你解绑!”
蒋德宇本意是过来耍耍嘴皮子,压根没想过于晓澄会真跟他生气,讨饶都来不及,好话说了一箩筐,不要钱的承诺许了一个又一个,才勉强让对方打消了这个念头。
“班长别生气啦,马上就放寒假了,要不我们商量商量去哪玩……”
于晓澄眼尾轻轻一压,一个眼刀飞过来,吓得蒋德宇立刻改口,“玩什么玩,寒假这么宝贵的时间肯定要用来好好学习,我待会就列一张学习计划表交给您……”
“岁岁。”在蒋德宇谄媚讨好的背景音下,夏繁问姜岁,“你寒假在哪过呀?回黎城吗?”
姜岁摇摇头,“不回,我在浔宁过年。”
夏繁懵了,“真不回去呀?”
过新年跟跨年可不是一回事。
姜岁平时要上学不回黎城还情有可原,可这都放假了还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不回去。”姜岁用笔顶住下巴,“回去也只有我跟爸爸两个人,还不如留在这里跟你们一块过年呢。”
跟心爱的人,跟家人在一起才叫过年,才叫团圆。
苏亦年不在他们身边的这些年,姜云钊跟姜岁根本没有“过年”的概念。
每年这时候,姜云钊宁可带着姜岁出国玩,也不愿意留在国内触景伤情。
但今年不一样,姜岁眸子亮得像盛满了繁星,“我有预感,今年一定能过得好年。”
“叔叔肯定会想你的。”
虽然跟姜云钊接触得不多,但夏繁看得出来他很爱姜岁。
“我爸爸要是想我了,会来浔宁看我的。”
“班长,那你寒假打算怎么过呀?”
于晓澄转了转笔,“这个寒假应该会是我十七年来过得最艰辛的一个了。”
“什么意思呀?”
“我爸妈说了,我不用去拜年了,家里来客人也不需要我招呼,我要做的就是在家好好学习。”
“那岂不是连门都不用出了,这跟变相软禁有什么区别?”
蒋德宇“嘶”了一声,要是让他一直待在家里跟爸妈大眼瞪小眼,要不了一天,他就得跳窗逃跑。
“我只知道我要是考不好,我爸妈肯定会让我复读。”光是说起“复读”二字,于晓澄就痛苦地皱起了眉,“我宁可现在累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高四了。”
“我也不要,高三真的太苦了。”夏繁的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
这次数学小测她又没考好,虽然昨晚顾辞已经把她哄好了,但上完数学课,夏繁觉得自己又不行了。
她抓狂,“人为什么一定要学数学?”
“这是我的台词好伐。”蒋德宇乐了,“夏小繁,你怎么还抢人台词啊。”
“没办法,谁让我们跟数学存在特殊羁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