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们一定给!”这时说话的是李胜权。
李胜权观望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来江进的来路,但他确定江进是来帮忙的,也成功取得陈涌一点“信任”。
陈涌这个人有个特点,只要坐下来点了根对方递过来的烟,就算是给面子,可以谈。
江进却好像没听到李胜权的话一般,而陈涌是听多了,懒得搭理他。
只听江进说:“你不信,就等一小时。但阿风不知道等不等得了,他的伤口需要缝针。”
“叫人送针线进来。”陈涌并不上当。
江进点头:“也好。但为了节省时间,我建议你现在就卸掉他一条胳膊,以免方卉真看轻你。”
陈涌的烟已经抽完了,闻言便将烟屁股按在茶几上,若有所思地看向李胜权。
李胜权急道:“你是来帮我的,不是来害我的!”
可李胜权不敢大力挣扎,他身上扎了好几刀,虽不在要害,却很疼。
江进也看了过去:“你挨了几刀,居然还不让方卉放款。是扎得不够狠呢,还是你也认为陈哥不敢下狠手?”
“放,这就放,立马放!”李胜权努力撑起上半身,朝着门口喊道,“快,给他打钱,快点!”
方卉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这就安排,最多半小时,不,十五分钟!”
陈涌听了,原本紧绷的脸色微微松下来,可他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江进扫过陈涌略显狐疑的神色,朝他走了两步,陈涌并没有过多防备,只听江进边靠近边“挑拨”:“你说以他们的为人,会不会耍花样?”
陈涌对上江进的目光,摇了下头:“我不知道。”
江进微笑着道出最坏结果:“只要钱到你账面,你出了这个门口,他们就会将监控录像送去派出所,警方会以绑架勒索的名义逮捕你。这么大的功劳没有人会拒绝,而且证据确凿,节省很多调查成本。当然,这和我开始提供的办法结果差不多,同样是坐牢。唯一的差别是,你会被曾经的好兄弟再出卖一次。他们两口子还会在背后蛐蛐你,嘲笑你是个笨蛋。”
陈涌沉下脸来,江进三言两语就说服他相信,李胜权和方卉一定会这么干——李胜权在办公室里攻击他的嘴脸,还有那些伤人的话,已经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情义。
“那你说怎么办?”陈涌问。
江进说:“其实今天无论是你拿着钱走出门口,还是现在就收手,结果都是被动挨打。李胜权既然能忘恩负义,今天的事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就算你一念之仁放了他,他也不会放过你。不如趁现在先拿他出口气,反正这个屋子没有监控——李胜权伤你在先,你不过是正当防卫,没想到李胜权骨头脆,打几下就折了。”
早在江进刚进来时就看过屏幕,夜总会几乎每一个房间都被收入在内,除了李胜权的办公室和这里。
陈涌点着头,脸色逐渐凶狠:“你说得对。钱我是拿不到了,但这个牢不能白坐,不能坐得太窝囊。我是得讨点利息。”
话落,陈涌起身转向李胜权,就像是在打量砧板上的鱼:“从哪儿下手?”
江进站在他旁边,挨得更近了:“随你高兴。不过伤情鉴定每差一级,刑期要差好几年。”
“内行啊,蹲过?哪个号?”短短几分钟陈涌已经单方面和江进建立起情谊。
“东区。”江进转了转脖子,又抬了抬没有打石膏的手臂,像是在舒展着筋骨,肩膀和脖颈处响起细微的“咔咔”声。
“东区?没听过啊。”陈涌又问,“编号多少?”
“东区甲十三号,市刑侦支队,编号033363,江进。”
话刚落,江进的拳头就挥向陈涌。
这一下陈涌属实没有料到,更加没有将江进放在眼里。
陈涌失策了,江进的拳头又快又准又狠。
拳头之后就是单手撑地飞踢。
陈涌反应已经算快了,第一时间找回自己的节奏,但这时已经进入江进“表演”的后半场。
整套动作短频快,躺在沙发上的李胜权虽然正面观战,眼睛却没跟上两人的速度,结束时李胜权只听到一声脆响,原本裹在江进右手上的石膏碎裂了。
陈涌故意攻击江进受伤的手,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江进会疼得整只手麻痹,一旦动作迟缓,陈涌正好可以反制。
事实却是,江进的右手的确有一瞬间动不了,但他早有预判,身体就势借着陈涌的动作反向压制。
陈涌的确力气大,但江进不仅“油滑”还很狡猾,专挑人体最“软”的地方猛戳。他不需要多大力气,只要精准击中死门即可,尤其是对付陈涌这种拳脚大开大合、招招到肉的,在开合之间一定会露出空隙。
陈涌倒下的时候半个身体没了知觉,当然这是一时的,但也足够了。
江进“嘶”了一声,表情终于有了龇牙咧嘴的走向,小心翼翼地活动右手,左手则将一直叼在嘴里的烟拿下来。
“靠!差点呛死。”
这事儿最终还是惊动了市局,报案人是陈涌的女儿。
陈涌的妻子走得早,女儿知道陈涌今天要去找李胜权要钱,见陈涌进去夜总会一个多小时都没出来,后来又见一男一女神色匆匆地从后门进去。
陈涌女儿认识那对男女,前几年陈涌在外面打架受伤,说不能去医院,就将这对男女找来家里——他们是无牌照的医生、护士。
陈涌女儿心里没底,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派出所,并将在大门口和后门拍到的照片交给民警。
正好所里有个已经退休的前所长,如今被返聘为顾问,从照片上一眼就认出江进,一个电话就打到市局。
此时的江进正坐在沙发上。
李胜权依然被绑着,但已经被江进扶了起来。
坐在江进另一边的是陈涌,陈涌还没有缓过来,不仅印堂发黑,气色中还透出一点苍白。
包厢门半开着,方卉等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都吃不准这唱的哪出,怎么刚才还要砍要杀的,这会儿就“齐坐一堂”了?
方卉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保镖阿风抬出去。
警察赶到前一分钟,江进正“装逼”到尽兴处:“我今天本来不想打人,你们也看到了,我是伤残人士。医生也叫我多休息,多喝水,心平气和才好得快。其实我都听进去了,但是耳朵听了,拳头没有听,我也没有办法。”
江进拿起烟,递向陈涌。
陈涌抽出一根,江进给他点上:“他是个白眼狼,你跟他要二百万,是你太天真。就算上了法庭,法官也没法判救命之恩该回报多少,因为情义是无价的。”
陈涌吸了口烟,缓慢点了下头,却不知道是认同哪一句。
江进又将一根烟塞进李胜权嘴里,边点火边说:“你这么做人,活该你发财,因为不要脸嘛。但从今以后没有人会服你。你跟人谈生意,人家会防着你,你出了事,没有人再帮你。但你若无条件给他二百万,不耍心眼儿,从此以后他逢人就得说你有情有义。那二百万就是广告费,将来能十倍赚回来。”
最后一根烟,江进放进自己嘴里,刚要点,打火机就被陈涌接了过去。
江进没矫情,歪着头接了火,呼出一口问:“我说得对不对?”
“对。”陈涌接道,从拳头到头脑,再到人品,全都认同。
李胜权脸色不佳,不接茬儿,直到江进和陈涌一起看他,他才点了下头,闷声说:“对……”
隔了几秒,李胜权憋不住问:“您……真是警察?”
江进斜眼看他,微笑:“我像么?”
李胜权摇头,陈涌也是一脸疑惑。
如今想来,刚才报上警号那一串操作,倒像是在诈他。这主儿一定常进派出所,学起警察那套像模像样,快速报出编号真有一瞬间能唬住人。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不守规矩的。再说当警察的,执行任务之前不都得先亮明身份吗?
江进笑了笑,看向前方的监控屏幕,刚好看到在门口停下的警车,说:“陈涌这人拳头硬,但心里软。要是换一个有仇报仇的主儿,今天只要将一包东西留在你办公室,再报警说有毒品交集,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李胜权一个激灵,看着陈涌,眼睛里是后怕:“陈哥不是这样的人。”
陈涌也盯着他:“我当然不是。”
江进扬起下巴,示意两人看监控:“待会儿都知道怎么说吧?”
李胜权说:“我就说是大家开个玩笑,玩急了。”
江进轻笑:“什么玩笑要捆绑,还要扎刀子?”
“害,我是变态呗。”
陈涌说:“出卖我的事,你记得给我一个交代。”
李胜权接:“等出局子,我一定解释清楚。”
陈涌终于点头。
江进站起身:“放心吧,你俩最多是‘轻微伤’,性质就是互殴。罚款、赔钱、行政拘留。嘶,我这手就比较麻烦了。”
“额,伤情鉴定那边……要不要找人疏通一下?”李胜权建议道。
江进侧头:“你有门路?”
陈涌也看向李胜权,李胜权声音很低:“也不是没有,就是得花点钱。”
江进挑了挑眉,还来不及问,外面就响起一阵嘈杂声——方卉拦不住,市局的人已经来到外场。
江进又看向包厢门口,直到门前出现一道身影。
那是个女人,眉目透着英气,眼神冷漠直接,短发梳得整齐,身着警服,一手提着铝合金箱子。
女人平静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将现场和诡异的氛围尽收眼底,最终看向江进,第一句就是:“你搞什么?”
江进笑了:“听说这里有点小矛盾,我来为人民服务。”
这一幕给陈涌和李胜权看不明白了,陈涌站起来问:“等等,你真是警察?”
江进没接茬儿,仍是笑。
女人扫过陈涌:“江进,前刑侦支队副队长,因有伤在身,目前在休假。”
“是停职。”江进指着自己的胳膊说,“上头要我去档案科,我不想去,可惜伤快好了,不去不行。没想到今天会有‘意外收获’,这假还得延长。”
女人看向他的目光透着警告:“今天的报告我来写。你配合点,别给我惹麻烦。”
江进笑出声:“我也给你们介绍一下,戚沨,法医出身,也是现任的刑侦支队副队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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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验完尸还这么有食欲。”……
夜总会的“暴力”事件不够立案标准,最终大事化小。
唯有江进被带回市局。
戚沨和江进坐在市局的食堂里,桌上摆着刚出炉的两道小炒,两碗米饭。
江进去窗口买了两杯咖啡回来,但戚沨没有碰:“待会儿要回去补眠。”
江进抿了一口咖啡:“难怪你今天火气这么大,一身的尸体味儿。刚从实验室出来?”
“熬了个大夜,上午写了三份报告,以为下午可以休息,却接到电话,说你在夜总会‘出事’了。”戚沨将手机放在桌面,语气平淡,“等你去了档案科,有的是时间查想查的人,不要再给我发这种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