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七点半。
戚沨第一时间去了毒物检验实验室,前一晚值班的同事已经针对章洋使用的粉末做了一轮化验,和医院那边给出的结果基本一致。
毒检员解释道:“这种物质对人体有一定危害,但分量很轻,危害也有限。而且江进是眼睛接触粉末,加上急救人员冲洗及时,粉末里的化学物质不至于渗入体内,应该没有大碍。”
戚沨问:“就是说这种粉末如果是通过口腔接触,又经过唾液进入体内,是不会致命的是吗?”
“就现场找到的塑料袋来看,就算是整袋服下去,也不会造成短时间内的毙命,但可能会引起呕吐、腹泻,可能还会发烧,引起炎症。”
戚沨若有所思,不由得想起心里沉淀的疑问,以及昨晚那个梦,接着又问:“那如果是对这种物质有过敏反应的特殊体质呢?”
“那就不好说了。”毒检员回答,“轻则呼吸困难,重则窒息、休克,都是有可能的。”
戚沨不再言语,不由得想,如果她是幕后主使,她要进行一手“杀人于无形”,又要榨干章洋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会怎么做呢?
一旦章洋被捕,他将面临的必然是死刑。
在这种情况下,章洋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行,必然会道出团伙其他人。
针对章洋的尸检还没有开始,戚沨先一步回了支队。
组里几人,连夏正在内都到齐了,见戚沨回来,全都围了上来。
戚沨缓慢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说道:“章洋虽然死了,但真凶还没有落网。接下来每一次行动,大家都要听从命令,决不能擅自行动,知道吗?”
“明白,但是戚队……”
戚沨抬了下手,又道:“现在有两件事要抓紧调查。第一,暂时停止对李成辛的背调,将调查重点放在他父母身上。”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一次谁都没有提问。
戚沨扫了夏正一眼,在防范与信任之间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说道:“第二,联系监狱方,仔细询问狱医和管教,将章洋在服刑期间所有生病表现都了解清楚,包括他服刑之前的情况,特别是过敏源这一块。”
这一次,接话的是夏正:“戚队,你是怀疑那包粉有问题?”
戚沨点头。
虽说章洋的初步死因判断,是因为刀上涂抹的毒素,可是反制章洋这一手是江进在危急情况下快速做出的反应。
幕后主使的确是高智商,可即便再聪明过人,也不可能预判到江进这一步。
万一江进没有反制章洋呢,万一刀上的毒素没有渗入章洋体内呢?幕后主使心思缜密,不可能冒这种风险。
对那个人来说,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提前将杀死章洋的“凶器”交给他,让他自己使用。
危急情况下,章洋用嘴撕开粉末,一定会有一部分残留在嘴唇上,再顺着口腔进入身体。
思路走到这里,戚沨又一次看向夏正:“其他人先去忙,夏正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直到夏正将门合上,一转身就听到戚沨问:“你昨晚为什么不按照命令擅自行动?”
夏正动了动嘴唇,随即来到面前,低下头说:“其实我昨天去了安全屋,但是……”
“但是什么?”
静了几秒,夏正吸了口气,抬头说:“但是我发现任阿姨并不在安全屋。整个安全屋的安保也非常松懈。然后我听说江哥呼叫支援,这才离开。”
戚沨没接话,只是观察这夏正的反应。
夏正鼓起勇气又道:“戚队,这次到底准备了几个安全屋,我负责的只是其中一个?”
戚沨说:“只有江进负责的才是真的。你和知砚负责的点是帮忙打掩护”
“那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夏正脱口而出,想了想又道,“如果只有江哥那个才是真的,为什么是知砚先发现嫌疑人?”
戚沨不语,只是就夏正当下的反应和他的问法,来反推他是“鬼”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如果他真是“鬼”,那他现在毫无破绽的演技真可以改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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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86章 “你刚说是哪天?”……
戚沨问:“你想说什么?”
夏正迟疑了一秒, 这才说:“我怀疑……不,是我感觉,在咱们中间有人……泄密。”
最后两个字很轻, 却也很清晰。
戚沨眯起眼睛,一时间倒有点吃不准,夏正是真的无辜, 还是在贼喊捉贼。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真正的“鬼”这时候为了择清嫌疑, 为了混淆视听, 比较聪明的做法的确是先发制人,但反过来说, 一个真正无辜且一心扑在案子上的警察,再迟钝也应该意识到有内鬼, 这时提出来也属于顺理成章。
戚沨知道,此时她的想法是非常主观的。还是那个道理, 任何怀疑都需要证据支持, 她不能仅凭直觉就判定一件事。
这事儿绝不能急。
戚沨定了定神, 索性走向角落的柜子, 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给夏正:“坐下慢慢说。”
夏正接过水,喝了两大口,这才坐下缓了口气, 一副准备畅所欲言的姿态。
戚沨这才注意到夏正的眼尾有点泛红,脸色也不如往日,就像是熬了一整夜没有合眼。
只听夏正说:“我昨晚一直在想,咱们的部署嫌疑人是这么知道的?他是一直守在市局外面等江哥出门再跟上去吗?还是说他提前就知道江哥会离开?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非常高。那么嫌疑人是怎么知道的?哦,还有,这一路上都有监控, 嫌疑人不可能一路从市局跟到案发现场,而且江哥的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不可能没有察觉。所以应该是嫌疑人早一步在现场附近等候,那么他怎么知道江哥会去那里?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就是知砚,嫌疑人肯定没想到半路会被知砚看见,戴了口罩、帽子还是被知砚一眼认出来……”
“还有呢?”听到这里,戚沨问,“如果真有‘鬼’,你有没有想过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夏正一下子没了声,但眼神却没有闪躲,似乎很纠结:“这个,我也没有头绪……”
戚沨也不再提问。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起。
接起来就听到守在医院的同事说:“戚队,江哥醒了。”
……
不到半个小时,戚沨和夏正就出现在病房。
江进眼睛上缠绕着纱布,脸色透着苍白,平日里精神奕奕的人到了这一刻也难掩虚弱,嘴唇有些干裂,一听到戚沨的声音便问:“知砚怎么样?”
戚沨和夏正对视了一眼,隔了几秒,才听到戚沨说:“现场找到的凶器上面淬了毒,知砚她……没有挺过来。”
江进瞬间失语,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没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江进才说:“我昨晚……梦到知砚了。”
戚沨吸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夏正,夏正立刻拿出记事本和笔,准备将江进的话记录下来。
戚沨接道:“你赶到现场的时候,知砚还活着对吗?”
江进微微低头:“她叫我小心,我知道章洋一定就躲在暗处。要不是她提醒……”
这之后十几分钟,基本上都是江进在口述经过,中途停顿了好几次,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随即江进又追问了几个问题。
直到初步记录做完,戚沨对夏正说:“实验室那边应该有初验结果了,你去问问。”
夏正不疑有他,很快离开病房。
戚沨一直等病房的门关上,确保夏正走远了才开口:“章洋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交通大队那边查过部分道路监控,发现章洋的行动路线是有意选择监控死角,中间有几次失去她的踪迹,最后在案发现场附近五百米的地方现身。那地方距离安全屋很近,也就是说,章洋提前就知道你要去那里。可那个地址,知砚和夏正都不知道。”
江进依然低着头,全程默默听完,过了片刻才说:“和你通电话里的真凶明显不是章洋,那手机是怎么落在章洋手里的?”
戚沨接道:“监控还在看,一时半会儿还得不出结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这个人有通天的本事,也要亲手将手机送到章洋手里。也就是说,他和章洋在某一个时间点汇合过,那么即便能躲开监控,也能通过章洋进入盲区的时机来推断出大概时间。”
这话落地,病房外出现脚步声。
屋里两人默契地结束话题。
当着夏正的面,戚沨又嘱咐了江进几句,正准备离开。
没想到就在这时,江进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戚沨:“等一下!”
戚沨侧身,下意识反握住江进的手:“是不是想起什么?”
江进正要说,却不禁一怔:“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戚沨抽手:“哦,没什么,你先说想到什么?”
“我只是想问,宋昕是不是一整晚都和宋铭的父母待在一起?”
回应江进的是夏正:“早上才确认过,他们一直在一起。宋铭的父母刚才还打过电话,追问宋铭的下落……”
江进追问:“那罗斐呢?”
戚沨回道:“还没有确认。你先安心养伤,有消息咱们随时沟通。”
“老戚。”江进再一次叫住戚沨。
“嗯?”
“你是不是发烧了?”
夏正也投来目光,后知后觉道:“戚队,你的脸色是有点红。”
戚沨说:“只是没睡好,没事。”
江进皱了皱眉心,又对夏正说:“小夏,照顾好她。”
“我会的,江哥。”
……
事实上,刚才离开支队时戚沨就觉得脚下有点发飘,这会儿到了医院连头也开始感到晕眩。
她本想着早点回去,随便吃点药,但夏正却坚持挂一个号看看,不等戚沨拒绝,他已经跑向挂号机。
从挂号到看诊再到拿药,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医生看了检查说,是疲劳过度,要多注意休息,情绪上少受刺激。
夏正忙前忙后,取药回来便坐在戚沨身边,这才发现她撑着头睡着了。
但还不到一分钟,戚沨的手机就响了两声,她又醒过来。
见夏正回来了,戚沨说:“走吧。”
夏正却不动,头低垂着,闷着声音说了一句:“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知砚不在了。”
戚沨盯着他的头顶看了片刻,又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