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看着罗列在纸上的名单,思绪却飘得很远。
看似两个简单的案子, 牵扯到两名受害人李成辛和袁全海,却又通过这两个人牵扯到一堆“局外人”。
有在边缘徘徊的廖泉、叶晋辉,也有受害人的家属周丹、乔垒, 还有借条指向的秦丰,以及照片指向的徐奕儒、高云德。
当然, 还有周岩。
连周岩老师都被扯了进来, 这两个案子的波及面远超过他的预计。
更不要说从高云德这个人,又扯到另外一件尚未侦破的案件:高辉案。
而高辉则是直接杀害程朵的凶手之一, 另一个人至今成谜。
至于高辉的死,罗斐至今仍有嫌疑, 但因为现在追查的重点都放在新案子上,对于罗斐的监控已经逐渐放宽。
江进的思维开始发散, 目光落在这些名单上, 不由得想到, 会不会其实这几个案子背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一直将它们,将这些人联系在一起?
警方处在明处,自然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去找线头, 那么这些局中人呢?
如果真有联系,那么掌握线头的人又是谁?它一定攥在某一个或某几个人手里。
那么按照“谁更有嫌疑”来排序,又是怎样的顺序?
就在这时,戚沨的电话进来了。
江进思路停顿,接起来说:“老戚。”
戚沨问:“听声音好像很累。”
“可以说是身心俱疲。”江进笑道。
“还知道开玩笑,挺好。”戚沨话锋一转, “我传了几张截图给你,看一下。”
江进点开窗口一看,正是戚沨和叶晋辉的聊天记录,还包括几张手稿。而这次的手稿涉及到的就是袁全海的案发现场。
江进说:“这次竟然觉得有点顺理成章,这也进一步证明了李成辛案和袁全海案的密切联系。”
但是,那依然带着问号的联系到底是什么呢?
江进接着说:“我刚列出来一份名单,现在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事情也变复杂了。就连师傅……我真是没想到,袁全海竟然认识他。”
“你是说周岩老师?”戚沨问。
“嗯,我们在袁全海的遗物里发现一张他和师傅的合照。还有,袁全海和高云德也认识,他们俩也有一张照片。”
这是戚沨刚接触到的信息,连续几秒钟她都没有回应,似乎正在消化。
江进又道:“我正在想,既然高云德也搀合进来了,那么高辉案、程朵案,会不会和现在的袁全海案也有内在关联?可惜我现在被挡在门外,还找不到那把‘钥匙’。”
戚沨终于找回声音:“如果我要再给你几个名字呢,不算是添乱吧?”
江进轻笑:“越多越好。赶紧说出来吓我一跳。”
戚沨“嗯”了一声,问:“还记不记得做交接的时候,我说过今年会有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犯人刑满释放?有一个户籍不在这里,出狱后就回老家了,但另外三个还在本地。他们之中有一个是外科医生,经验非常老道,是因为故意伤人才被判。”
江进却好像并不意外:“哦,他们其中一个还是经济学教授,叫徐奕儒。我们刚找他谈过。”
“为什么?”
“因为在袁全海的遗物里也找到他的照片,徐奕儒也承认了,他很早就认识袁全海,但入狱前就断了联系。不过那个外科医生,我倒是没留意……怎么提起他?”
怎么,袁全海和徐奕儒认识?
戚沨喃喃道:“徐奕儒认识袁全海,也认识李成辛,他应该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将两人联系到一起的中间人,当然也许还有其他人。”
接着戚沨又说:“至于那个外科医生,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章洋。成辛这个人很谨慎,如果不是有特别原因不会特意提起。我今天问过周丹,她说这个凶手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所以我一下子就想到章洋。”
章洋。
江进拿起笔在纸上将这个名字加了进去,并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又多了一个名字,不过这次的指向似乎更清晰。
江进落笔,问:“对了,最近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复工?没你的带领,破案速度都直线下滑了。哦,阿姨的身体好些了么?”
江进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只听戚沨笑着说:“再等等,我还想趁着放假将事情处理好。我妈还好。”
戚沨没提先前的插曲,就在这时,听到电话那头出现夏正的声音:“江哥,我想先回一趟家,明早再过来。”
夏正刚回小组,声音有点哑。
“你感冒了,早点回吧,明天上午在家休息,中午再来。”江进又对戚沨道,“那先不说了。”
“好。”戚沨率先挂断。
夏正打了个哈欠:“本来还留下来帮你,但这感冒药有点上头,我这困劲儿来了。”
“行了,赶紧回,叫个车,别自己开。”江进嘱咐道。
“嗯。”夏正收拾了一下桌面,又折回来,看到江进桌上的纸,其中有一个新名字还画了圈。
“章洋是谁?”夏正问。
“一个刚出狱的犯人,原来是外科医生。”
“医生、犯人。”夏正琢磨道,“那应该认识李成辛?”
“这事儿明天联系辖区再说,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儿,你赶紧回吧。”
“好,那我走了。”
夏正走出办公室,江进又靠近椅背,将放在手边已经凉掉的咖啡倒进嘴里。
片刻后,江进拿起手机打给张法医。
不到十秒钟就接通了。
“你这电话可真会挑时候,我刚从实验室出来。”张法医说。
江进回:“赶早不如赶巧,请教个问题?”
“我就知道,说吧。”
“李成辛的伤口,你去医院采集样本的时候见过了吧?”
“见是见了,但是当时伤口已经缝合包扎,我不能掀开看,只是看一下手术录像。不过这样也够直观了,怎么,你有疑问?”
“你在报告上说,伤口利落,没有反复拉扯,也没有二次用力,是一刀斜入。我想请教,如果是你,你做得到吗?”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是普通人,力气没有那么大,也不擅用刀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想问的是不是这个?”
江进语气一转:“那我再追加一个条件,你能不能精准地避开人体重要器官和大血管,就这样将刀子斜入胸口,保证他有足够的时间等来救护车,且能下得了手术台?”
“呵,这哪儿是一个条件啊,简直是地狱难度。”张法医说,“我不敢说一定,但以我的手法,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是可以提高这个几率的。至于你说的救护车和手术,这也需要他人配合。如果救护车在半路出了事故,遇到交通堵塞,耽误了时间呢?如果他被刺的时候,能救他的医生刚好有手术呢?如果他个人身体素质没那么好,撑不下来全程,或是血库的血不够用呢?还有,在他上救护车之前那段时间非常关键,如果现场没有那么多善于处理危机的警务人员和医生,如果大家乱成一团,所以挪动受害人……”
张法医一连举了几个可能性,江进的思路也在跟着转动。
案发后所有人的认知都停留在“李成辛命真大”这层判定上,似乎这也是唯一能解释过去的。
但如今跳出那个圈圈再回头一看,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这是凶手为了留李成辛一口气而做出的安排?毕竟凶手若真要杀死李成辛,大可以直接割破颈动脉。
江进问:“你刚才说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也就是说,即便是你,也要先练练手?”
张法医回:“是啊,这里面的难度可不小,谁敢说万无一失呢?”
“那如果我假设这个人是外科医生或是法医,是否也能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就达成条件?”
“说实话,我真不希望是你说的这样,但除了圈内人,我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么了解人体器官和构造,又不怕血,又有手感,不仅要看后天努力,天赋更重要,还要有大环境去培养,经常去磨炼自己。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不过思想教育一定要跟上,稍一不留神就违法犯罪,这不是给社会添乱吗?”
努力、天赋、毅力、耐心、智商,凶手每一样都具备了。
张法医又话锋一转:“你有没有听过,如何判断一位医生的手法是否精妙,就看他结束一场手术手套上有没有沾血。那些外科大神,一滴都不会沾。”
江进的思路又被拉回来,问:“那高法医呢?我是说高幸。”
张法医不假思索道:“他的解剖一项是最高规格。你看过戚沨的表现么,她那么努力、勤奋,也算是有点小天赋,也只达到老高的一半功力。如果是老高,我个人认为根本不需要练习,不夸张地说,他闭上眼都能‘看到’大血管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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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歉大家,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了,刚发现没更新。
红包继续
第146章 初步判定,是自杀。……
江进当然相信张法医的判断, 这世界上真有天赋异禀的人,他们一上手就能顶别人十年的努力,而如果这样的人自身也能做到努力上进, 发挥出来的能量必然是惊人的。
但有一说一,如果凶手就是这类人,那还真是令人唏嘘。
正路不走, 偏要将天赋用在犯罪上。
这天晚上,江进一直加班到九点钟才离开支队。
他的思路始终在转, 也在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看来上一次对高幸的询问还是太简单了,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上次所知有限, 只能捡能想到的点去问。
也许应该再找高幸谈一次。
还有那个刚出狱不久的外科医生章洋,明天要先调查他的现居地看所属哪个辖区, 也许他会知道什么?
这个晚上看不到一丝月光,只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几颗星星。
转眼到了第二天, 戚沨一大早就带着早餐去医院看任雅馨, 趁着医生查房聊了几句病情。
医生离开没多久, 任雅馨便拉着戚沨的手, 说:“小沨,我想回家。”
戚沨拍拍任雅馨的手背,轻声安抚:“医生说了, 还要再观察两天。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的,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任雅馨叹了口气,抽回手又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
戚沨不再多言,转而开始整理内务。
另一边刑侦支队,江进刚落座,许知砚就凑了上来:“江哥, 那个秦丰好像有点眉目了。”
秦丰这个人并不好查,虽然有一叠借条,但袁全海的妻子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根本描述不出来他的样貌。
而关于秦丰的已知信息,大部分都是通过徐奕儒的口述。
可徐奕儒也没有这个人的手机号,更不要说身份信息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秦丰是做借贷的。
于是许知砚就顺着这条线索去联系相关部门,先从春城出发,看有哪家财务或借贷公司有个叫秦丰的人,春城没有就再看周边,这样地毯式地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