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斐定睛一看,摇头:“没什么印象。”
随即他又问:“我该认识吗?”
“你是律师,说话做事一定都经过深思熟虑,更严谨。所以只要你说不认识,我们就按照不认识来认定。”江进这样说道。
手机在这时候震了两下。
“不好意思。”江进顺手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个时间,应该是许知砚发来的消息——刘豫的老底她正在查。
在现代社会,一个人要抹除掉在社会上的所有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这些痕迹也包括他的社会关系。
反过来说,一个人如果被杀,那么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调查,捉拿真凶的概率高达99%,哪怕是随机杀人,也能有迹可循。
只见许知砚在微信里说:“查到了江哥,刘豫涉嫌贩毒,当初代理这个案子的律师就是罗斐。”
呵,这不巧了吗?
江进放下手机,现在电脑上输入罗斐刚才的说辞,遂开口道:“你刚才说不认识照片里这个人,我就这么录入了。对了,刘豫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哪两个字?”罗斐问。
“利刀刘,犹豫的豫。”
“哦……我代理过一个当事人,就叫这个名字。但不知道咱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罗斐又问,“怎么突然问起他?”
江进手上一顿,笑着看过来:“刚才不是给你看过照片吗?”
罗斐微怔,停了一瞬,问:“那张照片是刘豫?”
“你说不认识,但你却代理过他的案子——毒品案。”
又是几秒的沉默。
罗斐脸上的轻松正逐渐散去,他正色道:“你刚才给我看的照片拍得不清楚,光线很暗,而且照片里的人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我的确不认识‘这个人’。如果你一开始就说是涉及毒品案的刘豫,我的回答一定不一样。但我认识的刘豫,当时他的头发已经推平了,穿着看守所的衣服,看上去很推搡,和照片里的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这番说辞倒也说得过去。
江进照实录入,又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早就知道这个人,但一直没有交集。”罗斐说,“真正接触就是因为那个案子,我是免费代理。”
哦,“早就知道”“免费代理”。
江进品了品:“是法律援助?”
“不是。”罗斐解释道,“严格来说是因为我姐姐苗晴天出面,我才同意代他的案子。张魏那个官司也是一样,要不是我姐姐开口,我不会碰。”
“那你说的‘早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豫是孤儿,和我们姐弟一样,都是从同一家福利院出来的。但我和他不熟,他原来也不叫这个名字,是他找到我姐以后,我才知道他改了名。”
资料里显示,“刘豫”是被收养以后起的名字,他原来在福利院的名字叫李小天。
“你说是他找到你姐姐以后,你才知道他改了名。那是什么时候?”江进问。
“七、八年前,就是他涉毒被拘留以后,他将我姐的联系方式给了养父。”
江进又是一笑:“你看是这样,你说你和高辉五年前才建立联系,又说七、八年前才知道刘豫改了名。可是据我们所知,刘豫和高辉的案子有非常紧密的关系,这两人十五年前就有交集,刘豫很有嫌疑。而你和刘豫又是从同一个福利院出来的。”
罗斐忍不住将江进打断:“那家福利院有很多孤儿,难不成认识刘豫的人都有嫌疑,都要接受调查吗?”
“可高辉生前最后一个去的地方是你们事务所。”江进说,“而你就是她生前最后接触过的人。”
罗斐沉默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江进问:“罗律师还有没有更好的解释,怎么证明你没有嫌疑?”
这话瞬间激起罗斐的不满:“我代理过的当事人,他们之中有几个跟我说,警察一直在问他们怎么证明自己没做过。这就是一个陷阱,不管回答什么都会陷入自证清白的套路,到最后说什么都是错的。你们就是在结果论推定,先认定这个人有罪,然后再去反复证明这个人怎么有罪。可这一套骗了不了我。证有不证无,现在是你们认为我有嫌疑,那么就该你们去证明这一点,而不是让我自己来证明我没做过。”
“说得有道理。”江进点了下头,似乎是认同了,随即又问,“那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当事人,他们都是清白的吗,还是被所谓的圈套诬陷了?”
罗斐没接茬儿,只是抿了抿嘴唇。
江进又道:“现阶段还不到上升嫌疑那么严重,不过罗律师今天的口供我都会如实记录,待会儿打印出来你也仔细看看,没问题再按手印。你要是有什么刚才说错了,现在想改,也还来得及。”
江进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口吻,罗斐却不领情:“不用了,我会对自己的话负责。”
“哦,那就好。”
江进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很快对面的打印机开始作响。
“滋滋”声颇有规律。
就在这样的声响中,罗斐再次开口:“为什么你刚才说刘豫很有嫌疑?他现在在坐牢,不可能跑出来杀了高辉。”
“你刚才没问,我还以为你知道。”江进笑道,“他是不可能出来杀人,但是十五年前高辉就从他手里买过毒品,和高辉一起的还有个男生——刘豫也见过那个人。”
“他该不会说是我吧?”罗斐冷笑。
“那倒没有,时间过了那么久,他记不清了。”江进说,“但这件事他一定要解释清楚,如果有利于案件侦破还会记功,利于减刑。所以我预感,他早晚会想起来那个人是谁。到那时候,你的嫌疑就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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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20章 可他图什么呢?……
罗斐离开后, 江进依然坐在位子上沉思。
许知砚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两眼发直盯着电脑的这一幕。
“江哥,怎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啊?被罗律师噎着了?”
许知砚听说过也见识过罗斐的口才, 虽说这个案子罗斐有嫌疑,可在她眼里罗斐这个人还是有点子“光环”在的。不过这光环主要是因为戚沨。她总觉得,戚沨能看上的男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江进瞬间瞪过来:“能在我这里讨到便宜的嫌疑人还没生出来。”
许知砚问:“那结果怎么样, 是嫌疑加重了还是……”
江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反问许知砚:“你先告诉我, 如果他就是一个普通律师, 和老戚没关系,就现在的已知信息你怀疑他吗?”
许知砚想了想, 点头:“高辉遇害前最后一个见过的人就是他。”
随即她又说道:“不过,如果把戚队放进来, 我对他的怀疑只会更重。”
江进问:“因为老戚和高辉的关系?”
许知砚再次用力点头,非常肯定道:“如果是正大光明的结交, 他为什么要瞒着戚队呢?来往五年一声儿都不吭, 不会是失忆吧?他一个当律师的记性肯定非常好啊。故意不说那就是心虚, 说明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不正当。他对自己的前女友都不老实, 要是牵扯到案件中,肯定会花样百出。”
许知砚一口气说完,又问:“所以刚才的结果是什么?”
江进这才说:“他开始说不认识照片里的刘豫, 后来又说是没认出来,接着又说自己和刘豫是同一家福利院出来的。”
“啊?”许知砚惊讶道,“等于说是在同一件事情上改口了三次?”
江进接道:“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他事先没有预判咱们会查到刘豫,会提这个问题,所以事先没有准备。第一次说不认识, 是出于逃避的本能反应,第二次是被拆穿后为第一次的‘撒谎’做解释,而第三次就是意识到瞒不住了,所以主动坦白。”
许知砚一边顺着思路想一边回应:“高辉的本意是给程朵注射毒品,那东西是刘豫卖给她的,但是中间却经过了第三人的手,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罗斐……”
“问题就在这里——刘豫和罗斐认识,如果那个人是罗斐,刘豫的反应不可能是想不起来。”
“那会不会是刘豫在说谎?”许知砚问,“罗斐不是帮他打过官司吗,他是为了还罗斐人情?”
“是有这个可能,但这份人情到底有多少分量还另说。你说,如果供出嫌疑人的画像能给刘豫减刑,而且还是超出他预期的范围,他还会不会袒护那个人呢?”
……
就在江进准备递交申请,和狱侦科商讨针对刘豫的立功表现给予减刑奖励时,和支队连续两天“失联”的戚沨刚从主治医生手中拿到了诊断结果。
肾衰竭。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看到这几个字时心情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戚沨刻意在外面多逗留片刻,直到情绪收拾妥当才往住院部走。
没想到刚来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而且声音很陌生。
“请问任女士,戚副支队这次是不是真的要面临内部审查?是因为工作上的失职吗?”
戚沨快步走进门口,冷着脸挡在床前。
任雅馨正一脸茫然,可她也听得明白什么是“失职”什么是“内部审查”,见到戚沨便问:“他们说的是什么审查?”
戚沨只侧了下头:“没事,我来处理。”
随即戚沨看向刚才提问的记者,只见对方没有拿手持话筒,而是别在领口里的隐形麦克风和摄像头。
“你们想知道的内容和我有关,不要骚扰我的家人。现在请你出去,否则我会采取措施。”
对方完全没有一点被抓包的心虚,还笑着说:“那请问戚副支,我能不能单独给你做一次采访?”
戚沨问:“你的工作证件呢?”
“这次出来的太匆忙,忘记带了。”
“没有证件,你怎么证明自己是记者?你是哪家媒体公司的?”
“我是……额,现在是我采访你……”
戚沨无声地吸了口气,遂从兜里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我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戚沨,警号xxxxxx。你骚扰了我的家人,现在是我第一次向你示警,请你离开。”
对方依然不动:“这是医院,谁都可以来。你叫我出去,是要行使你当副支的特权吗?”
“这是第二次示警。”戚沨收好证件,抬起一手指向门口,一副要驱赶的姿态,“请你离开。”
对方一个反手,试图扒开戚沨的手:“干嘛,你别碰我啊!”
对方先动手,戚沨便不再多言,她的动作速度极快,对方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她反压在地上,脸距离地面只有五公分,整个人都懵了。
“你……来人啊,警察打人了!”就连这句话都是喘着气憋出来的。
戚沨一手压着他,另一手摸出对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拨通110,在接通之后第一时间按下免提。
对方的手机号已经实名,接警员核对道:“你好110,请问是张同吗?身份证是……”
戚沨报上自己的警号,说:“是我用机主的手机报的警,他在仁心医院住院病303病房对我母亲任雅馨进行骚扰,我曾向他示警,请他离开,他不配合而且袭警……”
数分钟后,在医院附近巡逻的民警赶到现场,并将张同带走。
戚沨只简单交代了情况便折返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