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殊点头:“嗯。”
郁则珩去拿车钥匙,乔殊只在家居服外套一件外套,去医院的路上让她想到去年搭飞机回国的情形。
两次,他们爷孙俩的关系都不好。
乔殊望着车窗,越是想要想点什么,脑子越是一片空白。
她上楼,便看到大伯母大伯跟医生在交谈,大伯母看着她,脸色就沉下来:“你来干什么?”
“爷爷情况怎么样?”乔殊没理会,去问医生。
大伯母抱着手臂冷言冷语:“还算走运,没有被你气死,现在是没什么事,但往后难说。”
“行了,别在医院跟她吵,让她走,没人想看见她。”大伯扭过身,抬步往里走。
“你听到了,你想让老爷子多活几年,就别在这了,这里没人欢迎你。”大伯母再看乔殊身边的郁则珩,心底也有气,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乔殊哪一点,死心塌地的。
冷不丁,跟漆黑视线对上。
郁则珩冷淡道:“如果不想让人来,可以把医院买下来。”
乔殊现在没心情搭理她,不代表他没有。
大伯母被一句话堵得好一阵哑口:“好好好,你们郁家就是这么教你这么对长辈的?”
“前提是长辈有长辈的样子。”
乔殊没理会大伯母去找医生问情况,医生说已经检查过,没什么大的问题,但还需要留院观察。
她不太相信:“如果人没问题,怎么会再次晕倒?”
医生微笑说年纪大,身体不如年轻人,劳累过度都可能造成晕倒,“不好意思,我还有去查房。”
“谢谢。”乔殊让开位置。
再回头,郁则珩在她一步的距离。
乔殊恍惚地笑了下:“没什么事了,回去吧。”
“好。”
“小殊,爷爷让你进去。”
乔以昼从病房里出来,叫住要走的乔殊,他歪着头,“我跟大哥不一样,你知道二哥一向是看好你的,其实公司在谁的手里都无所谓,只要我能拿到我该拿到的那部分钱。”
乔殊看他一眼,现在没什么心情跟他周旋。
郁则珩捏下她的手:“我在外面等你。”
乔殊点点头,走向病房的路变得遥远,每迈一步都显得吃力费劲,乔家的其他人从病房里出来,冰冷视线扫过她,她面无表情地经过,在病房门停顿两秒后,推门进去。
还是那间病房,乔振凯穿着病号服,靠坐在病床,背对着乔殊,背影伶仃消瘦,在她进来之前一动不动。
病房的门合上,乔殊也没继续往前,停在原地。
老爷子出声问:“公司的情况怎么样?”
声音让乔殊想到即将失水干枯的植物,她知道这是不好的联想,她很克制地不去想其他可能。
乔殊简明扼要地说了公司的事,条理清晰,其实这些事,每天都会有人汇报给他,包括她这段时间怎么解决乔开宇留下来的那些人。
她静静地说,病床上的人也没有说话。
一直到乔殊说完,良久后,乔振凯嗯一声,前段时间郁循礼登门拜访,两个人谈话还在耳边,郁循礼的话都没错,留给谁都不如留给有能力的人。
最后支撑一个家族走下去的,一定不是谁都可以,创业难,守业也并不简单。
乔振凯何尝不知道,他只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他知道乔开宇急功近利,却还是想着,如果能耐着性子给他机会,让他能撞几次南墙,头破血流之后,也许他能有所成长。
抱着这样的想法,支撑乔振凯做到现在。
乔振凯看着窗外,秋冬落下的叶子又重新长出新的,强劲有力地挂在枝头,被风刮得哗啦作响。
“我还记得你妈妈生病的时候,你放学后就会来医院,就在病床前待着,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都闲不住,想去玩去跳,你不会,你就坐在那,连你妈妈睡着的时候,也没有离开。”
“我问你一直待在这不无聊吗?你摇摇头,说想多陪陪她,怕她离开后忘记你。那时候,我认为你是个重感情重家庭的好孩子。”
乔殊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那时候年纪太小,她早已记不清,甚至连自己妈妈的样子都已经模糊。
乔振凯继续说:“我没想到,我会被自己养大的狼崽子给咬一口。”
这是他的失算。
乔殊手脚都是冰凉的,她听见自己说:“我不会动其他人的利益,他们能得到的不会变,我没认为我做错了什么,这个位置就是有能力的人来坐,明明您也清楚,我比乔开宇更有能力。”
她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如他所愿地成长,变成对乔家有用的人。
真的是人吗?而不是趁手的工具吗?
乔殊眼眶发热,有泪光在闪动:“爷爷,我们一定要陷入这个僵局吗?”
她在澳洲知道他进医院的消息时,在飞机上一直没合眼,如果那次的对峙就是他们最后一面,会遗憾吗?
当然会遗憾。
她还有那么多话没跟他讲,还没让他看到她有多优秀,她也可以是让他骄傲的存在,她……始终记得,他牵着她回老宅的画面。
“我可以退一步。”
乔振凯开口,他回过头,那双深凹进去的眼睛望着她:“我可以把中诚交给你,所有都交给你,这些,我只有一个条件。”
“我要你生下孩子,孩子姓乔,不论男女。”
“这之后,我把公司都交给你。”
他闭了闭眼,是他的让步,也是他最后的那点执着,他想人活到一定岁数,有些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是错,他也不想改。
病房里暂时陷入安静。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她未来会结婚生子,就算老爷子不提,她可能也会向郁则珩提出让孩子随母姓。
“我不要。”
乔殊冷静过后,说了三个字。
因果因果,是有因才有果,不该是为了果去求因。
“如果未来有天我会有自己的小孩,我希望原因是爱或者是我想要,而不是其他理由,或者带着其他目的。”
这句话或许听起来很拧巴,但她的身体她的子宫应该是由她做主。
她接受不了这种说法,所以果断拒绝。
乔殊哽住:“您可能永远理解不了我是以何种心情跟您说这种话。”
乔振凯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沉默片刻说:“你不用先急着拒绝我,之后再告诉我你最终答案。”
从病房出来,郁则珩立在走廊外,听到动静后抬头,没有开口,只是伸出了手。
乔殊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医院,人已经坐上车许久后才发现,郁则珩没有开车也没有说话,让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意识后她问:“我这样坐了多久?”
郁则珩回答:“不到十分钟。”
乔殊有些意外,去系安全带:“这么久你为什么没有叫我?”
郁则珩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在等,等你什么时候想说话。”
乔殊拢了拢长发,她笑了下,听他的语气有那么可怜,像等着她做完事都不打扰的小西:“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回南湾的时候还是手牵手。
乔殊以前会很嫌弃这种黏糊糊的感觉,真轮到自己,会发现连自己都没意识时,就已经那么做了。
也许去了趟医院,乔殊感性起来,撑着手臂,从上空去看郁则珩,追问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郁则珩说之前不是聊过吗?
乔殊说不记得了:“可能我并没那么相信,心里仍然认为你是贪图我的美貌。”
郁则珩手指缠着她的头发,片刻后叹气:“想不出来。”
“或者你需要去别的房间冷静思考一下。”乔殊微笑,推了下他的胸口。
郁则珩笑着握住她的拳头,反问:“那你呢,喜欢我什么,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喜欢你的感觉?”
一句话说得像是绕口令。
乔殊趴在他的胸口,手指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我喜欢……你这张脸,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这个人肤浅看脸的,你恰好长得很合我心意。”
这个回答也很乔殊。
“Ethan长得也不错,为什么不喜欢他?”郁则珩突然问。
乔殊都快忘记的人被他突然提起,她想着醋味得多少年才会散去,她笑了下:“谁说我不喜欢……”
话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一下。
乔殊低头去咬他的肩膀,郁则珩只是扣着她的脑袋,让她别把牙给咬疼了,她哼哼唧唧地松开牙齿,却又埋下头,脸贴着他的肩膀。
她的呼吸浅浅,声音发闷:“我想过,等很老的时候,思考还会有谁在身边。我闭上眼睛,好像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小老太太,我转过头,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人。”
原来这就是她的喜欢,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实实在在地能感知到。
“我看到了。”郁则珩抚摸着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动作轻柔,“你的喜欢。”
乔殊轻声问:“郁则珩,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郁则珩语气笃定:“我会。”
乔殊搂紧他,眼睛紧贴着他的皮肤:“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
郁则珩将她抱进怀里,整个人都压着他,他下颌蹭着她的发丝,说喜欢乔殊的一百条理由,说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唯独对他很恶劣,说她我行我素,八面玲珑。
“你这是喜欢我的原因吗?”怀里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我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