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则珩抿唇,踩上溪水中的石头,两步过去。
“帮我拿着。”乔殊双手捧着,示意他伸手。
“不脏吗?”郁则珩表情嫌弃。
乔殊毫无感觉:“这有什么脏的?这可以吃的,也对,你养尊处优大少爷,分得清韭菜跟葱吗?”
“我可能分不清什么是韭菜什么是葱,但你这个是有毒的。”
“怎么会。”
郁则珩拎着其中一个,蹲下身,告诉她:“你捡的这叫马栗,头部没有尖刺,它的外壳刺粗而且稀疏,虽然看着跟板栗很像,但有剧毒。”
乔殊眯起眼认真辨别,发现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她凑过去问:“那这些都不能吃了吗?”
“当然,每年都有留学生误食进医院。”郁则珩把她手里的东西全抛了。
乔殊蹲着身,手指有些留恋地戳了戳她的战利品。
郁则珩起身,伸出手:“走了,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误食。”
乔殊抬起眼睫,想了想,还是握住他的手,掌心柔软而干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手轻易完整包裹她的。
虽然差点中毒,乔殊仍然有兴致地往里冒险,沿着石子路走过半晌,才发现还有人家,大院子里躺卧着一只小黄狗。
乔殊心情不错,拿出手机拍风景。
扭头,郁则珩在几步的距离,他高个腿长,五官帅气俊朗,在冷色调的环境里,适配度很高,她状似随意,随手按下拍摄键。
是抓拍,胜在拍摄人的高超技术,很好还原美貌。
刚好郁则珩目光看过来,乔殊毫不避讳地说她刚才给他拍了一张,她低头点着屏幕:“我发给你。”
抬起头,她将自己的手机塞在他的手里,理直气壮:“现在轮到你给我拍了。”
有一说一,乔殊相当信任郁则珩拍照技术。
他们婚后蜜月以及周年旅行,他作为摄影师,她打十分满分。
郁则珩瞥一眼强行塞来的手机,以及已经去找背景的乔殊,他抿唇没说什么,在她确定位置后,单手举起手机。
屏幕里的人皮肤白皙发光,她只是站在那,远远望过来,他调高倍数,她的脸越来越清晰,他垂着眼睫,调整画面构图,光透过密林照在她发丝与肩上,他按下拍摄键,乔殊改变姿势,忽地莞尔一笑,唇边是浅浅梨涡。
胸腔的位置像是被扯动了下。
“好了吗?”乔殊走过来,站在他身前。
手机里,是她明亮的眼,漆黑睫毛根根分明。
郁则珩嗯一声,退出程序时,看到上一个程序界面是微信,停留在她给他发送的照片,他看清自己的备注——
“。”
他躲开乔殊拿回手机的动作,点开界面,问:“为什么是句号?”
乔殊:“……”
她在电话号码备注前夫,微信仍保留着之前的备注。
她没有解释,而是问:“那你认为我应该备注什么?前夫,前夫哥,你喜欢哪一个?”
郁则珩哪一个都不喜欢,拿着她手机,改完备注后,还给她。
乔殊看了屏幕,句号变成五个点的省略号,疑似一种心情写照,乔殊没有改回来,她点开相册,翻看他拍的照片,她扬下眉,还算满意。
斋饭很简单,豆腐跟山里的时蔬,以及一块蒸熟的南瓜。
乔殊身边是郁则珩,另一边是秦叔,周围很安静,寺庙磁场干净,她慢条斯理吃完自己的那份,心情比往日都要平静。
再看郁则珩,总感觉他脸色比平时苍白。
他不说话,乔殊也不会没话找话聊天,吃过斋饭后,三个人上车下山。
乔殊预感没问题,回去后郁则珩就感冒了。
应该是淋了那场雨的原因,后来住的地方没有空调,寒气侵入体内,之后也没喝什么热汤,来回折腾,就这么病了。
楚姨当晚就煮上滚烫的姜汤,看着乔殊趁热全都喝下去。
“怎么只说是车坏了,没提淋雨的事,在车里怎么会淋到雨,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事?”
乔殊捧着姜汤,她不喜欢姜辛辣的口感,小口吞咽着,对于为什么淋雨含糊其词,只是说想看车能不能修理。
她好不容易喝完一碗,眼前又放上一碗,楚姨铁面无私:“发发汗最好,别你也病了。”
乔殊抿唇笑:“您摸摸,我什么事也没有。”
现在知道谁是外强中干了,整天运动身体也不行,还真是少爷。
乔殊幸灾乐祸,但面上还是对郁则珩道:“我还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也会照顾你的。”
郁则珩嘴上说没事,只吃过一些感冒药,第二天照常上班,结果下班回来后发起高烧,回来后什么也没吃,喝过点姜汤,进卧室后再没出来。
乔殊下班回来,小西哒哒哒蹦来,她换完鞋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伸手揉揉它小脑袋瓜,听楚姨说起郁则珩的情况。
“我去看看。”
乔殊抱着小西上楼,敲了敲房间门没人应:“郁则珩,我进来了。”
等半分钟,她拧开门把手,室内窗户紧闭,窗帘拉紧,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只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个人。
“郁则珩?”乔殊试探性地叫他。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乔殊打开灯,终于看清床上的人,郁则珩洗了个澡换了身居家服,脱掉的西服外套与衬衣凌乱地挂在沙发上,他躺在那,一动不动。
等走至床边,看清他酡红的面色,额头冒着薄汗。
“郁则珩?”她蹲下身,小西脚踩在她腿上,前爪搭在床边,一人一狗看着他,“你好像发烧了。”
乔殊伸手,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烫到她皱眉。
郁则珩听到耳边的声音,以及额头贴上的冰凉,大脑灌铅似的沉重混沌,他浑浑噩噩掀开眼睫,乔殊的脸近在眼前,还有一只毛绒绒小狗。
小狗跟主人一样的神态,忧愁地望着他。
乔殊絮絮叨叨:“你烧得这么厉害不去医院吗?你要是醒了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你吃药了吗?”
郁则珩喉咙肿痛,说话犹如吞刀片,声音沙哑干涩:“吃了。”
乔殊瞬间收回同情心:“不就是淋场雨,怎么病成这个样子,我可是一点事也没有,现在看看我们到底谁是公主,嗯?”
“……”
郁则珩忽略她的语气,他没什么力气,只恹恹地睁着眼看不会说话的小狗,他动了动手指,在想碰了碰它的爪子时,乔殊抱起狗站起身。
她妆容精致,头发卷过,柔顺地搭在胸前,她搂着小西,睥睨着他:“你别传染给小西,它还是个孩子。”
乔殊抱着小西,踢踢踏踏出房间。
没关灯,也没有关门。
郁则珩闭眼,显然在乔殊的字典里没有礼貌两个字,他皱眉忍耐,再次陷入昏睡中,没几分钟,房间里再次响起踢踢踏踏声音,他睁开眼,乔殊端着一堆东西进来,挺胸抬头模样像专业护士。
乔殊有心要还上次亏欠的人情。
她将东西放在床头柜,拿过体温计,贴住他的额头,再看体温计上的数字:“38.5度,还好,再这样烧下去,你可能就要成为傻子。”
郁则珩漆黑幽深眸底一直望着她。
他没想过她走了还会回来。
“闭上眼睛,可能有点凉,你忍着点。”乔殊的毛巾泡过冰水,她听从楚姨的步骤,擦脸擦脖颈。
郁则珩闭上眼。
冰凉湿透的毛巾贴上来,感觉到一只手抓着毛巾在他脸上移动,动作粗糙并不细致,最后往下滑,戳到他的喉结,他下意识做一个吞咽的动作,听到女人愉悦又轻佻哦一声:“不好意思啊,手滑。”
她又绷着脸说:“你这烧一时半会退不了的话,我会叫人连被子一起打包送你去医院,你要是有点什么问题,我怎么向阿姨交代,你知不知道高烧不退会烧坏脑子……”
郁则珩蹙紧眉头:“你好吵。”
乔殊细眉一挑:“吵你也受着。”
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明显看不清形势。
她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的额头,贴上一记退烧贴,她横眉冷对,很难说有没有借机报复的嫌疑。
“把药吃了。”乔殊挤出药丸,再递给他一杯温水。
郁则珩一一照做。
“水给你放在这,你想喝伸手就能拿到,有什么不舒服的,给我打电话。”
郁则珩望着乔殊没说话,像是在看陌生人,她得不到回应,探身过去,隔着退烧贴探了探他的温度,别真烧坏脑子。
他闻不到气息,只感觉她冰凉的温度,看到她靠近的脸,黑白分明的眼,以及绛红色唇。
不管多少次,她做了什么,他还是会被她吸引。
郁则珩觉得自己是活该,是自甘堕落,嘴上再不愿意承认,但现在,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诚实,他想要靠近她,触碰她,占据她眼里每一分视线。
她是雪夜里的篝火,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暖。
火光只是转瞬即逝,随着乔殊离开熄灭,她关掉灯以及门,黑暗变成实质物体,沉重地压下来。
郁则珩浑浑噩噩睡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赛车出事他躺两个月的病房,日子枯燥乏味,几乎所有人看望他的人,都让他放弃赛车,他优渥家境,可选择的有很多,没必要豁出命,郁循礼勒令他退赛宣布退役。
直到一天,有人抱着花束,明艳的色彩照亮病房的单调。
郁则珩本该厌烦,厌烦她每日准时出现,拿他当秀场观众,展示她的漂亮脸蛋跟身材。
最厌烦的是,她有始无终,出现一个月后,又突然消失。
一个星期后,乔殊再次出现,她抱着一大束铃兰,笑盈盈问:“你好啊,今天感觉怎么样?”
熟悉的开场跟语气,就好像她从来没消失过。
郁则珩脸色冰冷,问她这几天去哪。
乔殊托腮,歪头看着他,模样妍丽又有说不出的轻浮,她眨下眼睫:“你开始对我好奇了?还是你有一点喜欢上我了?”
郁则珩扭过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