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地渡过几日后, 傍晚,方槐序照旧回家,室内很安静, 只有半掩的书房门内隐约传出孟瑶的说话声,像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他放轻了脚步轻推开门, 只见孟瑶坐在书桌前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正在拍摄她的正脸。
直播吗?
方槐序没有打扰, 小心地带上门,孟瑶才听见动静地转过头:“回来了?”
方槐序顿了一下:“你在直播吗, 这么突然?”
“没有没有, 上次转型之后就没直播了,那边都没消息呢”,孟瑶一边说,一边微微别过电脑屏幕, 只见下面还有好几个小窗口,是肤色各异的年轻面孔:“是之前直播认识的几个朋友,都在学法语,现在我打算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回到学习上来, 今天和她们一起聊聊天, 顺便练习口语。”
她稍作思考:“算是学习小组?”
方槐序看着她面前摊开着的几本书很快了然, 还是有些好奇:“打着视频电话不会影响专注度吗?”
孟瑶的眼睛弯了弯, 带着些许得意:“这是我独家创作的体验派学习法,就是要说出来才有用。”
安静派的方槐序显然不懂,孟瑶举例:“就像是如果你专门买了期待很久的法国拼装模型,看不懂说明书也想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学;看法语小说看到精彩的片段被精彩的地方卡住了,再不想学也会抓心挠肝地去查;跟朋友吐槽惊天八卦,半天表达不出来的时候, 绝对会急得恨不得啃干净字典也要说圆满了。”
方槐序失笑,孟瑶晃了晃脑袋:“你不懂,这样记住的词,印象特别深刻!”
方槐序也彻底被她这套“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学习法逗笑了,虽然这方法有些野,但确实很像是她的风格,生动又高效。
此时,电脑里传来了一声催促,孟瑶转过头解释:“Désolée, un ami vient d'arriver.”(不好意思,一个朋友刚来了。)
她的发音标准流畅,语调也很自然。
方槐序也不再打扰地转去自己的工作范围,但电脑里的人的好奇心却因为她的话而被勾起:“Il veut se joindre à nous pour étudier?”(他想加入我们一起学习吗?)
孟瑶侧目看了一眼已经自觉地在房间另一侧坐下,拿出平板处理工作的方槐序,声音微微压低:“Non, il ne travaille pas dans ce domaine.”(不,他不是学这个的。)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带着八卦的笑意追问:“J'ai entendu une voix d'homme, plutt agréable. Il est beau garon?”(我听见是个男声了,声音这么好听,长得帅吗?)
孟瑶的视线下意识地瞄了过去,方槐序依然在专注地看着平板,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俊朗,眼窝深邃,鼻梁高耸,每一处都是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刻,心中默默认可了“帅”这个评价。
但她嘴上不饶人,飞快地用法语吐槽:“Laisse tomber… C'est un vrai traditionnel, très sérieux et un peu rigide.”(别想了……他是个榆木脑袋,非常严肃,还有点古板。)
耳机里免不了失望和哄笑的声音,不过还是有人不死心地追问:“Mais, il est beau ou pas On ne t'a jamais entendu parler d'un homme si proche.”(别绕弯子了,到底帅不帅嘛?从来没听你提过有关系好的男性朋友。)
背后议论总是很容易心虚,孟瑶再三确认方槐序沉浸在工作里,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国际八卦”,抿了抿唇:反正方槐序也听不懂。
于是,她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坦诚,用更小的声音快速道:“Oui, plutt beau.”(行吧,挺帅的。)
电脑屏幕里爆发出大量的尖叫,吓得孟瑶赶紧调小了声音,一边示意噤声一边着急转移话题:“Assez parlé de a! Revenons à nos études!”(够了够了!我们继续学习!)
气氛很快冷静下来,孟瑶也逐渐进入状态,专注了很多。
一个半小时后,闹钟响起。
学习时间结束,孟瑶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方槐序也适时地抬起头,确定她现在空闲下来了:“忙完了吗?”
“嗯,刚结束。”孟瑶脑袋歪在靠椅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怎么了?”
方槐序点点头:“有事要和你商量。”
孟瑶很快坐正,方槐序自然地起身走到她桌旁,语气正式了些:“这几天,我们之前联系的几家有影响力的第三方媒体,已经开始陆续发布有关你这些年直播的深度时间线剖析和正面报道的稿件了。”
说实话,自打直播之后,孟瑶就一直不怎么敢看手机,生怕自己看到黑粉将自己的家人和黑历史扒个干净之后,自己可能会压不住脾气做点什么,现在听到好消息自然高兴:“真的啊?效果怎么样?”
方槐序看着那双立刻睁大的眼睛,微笑着肯定:“舆论反响都很不错,几乎不需要怎么控评,甚至比我们当初预期最乐观的效果还要好,现在光是自发报道你的事件,和参与慈善联动的视频,就多得随便刷都能刷到。”
孟瑶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不过也很快回过神:“不过铺天盖地的营销很容易适得其反,你是不是想说,我应该要开始断断续续地露面做新人设了?”
“嗯”,方槐序十分肯定她清晰的思路:“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势头,所以要借着这股东风好好做点事情出来。正好天暮下周三晚上有一个年度慈善晚宴,算是业内比较重要的公开活动,届时也有不少的媒体名流会到场。”
他顿了下,绅士地征询孟瑶的意见:“考虑到你最近的热度,你要是近期复出,不管是直播还是继续制作视频都会略显尴尬,最好是能有个什么事件做铺垫,加上我们已经公开了在慈善项目上的合作,所以想邀请你以特邀嘉宾的身份,一同出席这次的晚宴,你觉得怎么样?”
孟瑶愣了片刻:“我没怎么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如果没有具体的流程,我可能发挥不好。”
“放心,室内不会再有摄像,你只需要跟我们进场就好,媒体也是我们预先安排好的,不会让你难堪。”
方槐序耐心地解释,胸有成竹:“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向主流媒体和公众展示你转型后的新形象,刷个脸熟,进一步提升公众认知度和正面形象;第二,你也可以和天暮彻底绑定,能对向外的那些潜在的威胁造成一定的威慑作用,不必要的麻烦也会少很多。”
孟瑶权衡利弊,心里盘算了下时间之后,也确定这确实是个值得一试的方案,爽快答应:“好,我没问题。”
方槐序也认可下来。
不过孟瑶脑瓜子一转,嘴角又弯出一抹坏笑,带着半调侃的语气看向他:“不过,虽然都在说对我的好处,我这段时间的热度,也没少给集团带来收益吧?”
方槐序轻笑地回侃:“当然,多谢孟大明星出手,瞬间就把我那不争气的团队提起来了好几个档次。”
孟瑶厚脸皮地假装听不懂他的捧杀,摇摇手指:“现在我和你集团的形象绑定了,是不是也算方总请来的短期形象代言人了?”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方总都是能随便买下两栋楼的人了,会吝啬我这点出场费吗?”
方槐序被她这副忽然开始坐地起价的模样逗乐,眉宇间都愉快的弧度,顺着她的话纵容地问:“那有没有想好要什么样的出场费?”
其实如果可以,孟瑶很想让他帮忙查一下安德森教授的去向,之前拜托了林天海之后一直都没消息,现在跟他公开割席了更不可能去追问。
但一想到这也是件不小的麻烦事,加上和方槐序在一起后的这些天,其实也没少给对方添麻烦,孟瑶欲言又止,还是觉得累积人情之后,再一次性地提出来这个要求,于是佯装出无奈的样子:“算了算了,卖方总一个人情,特别出演,就希望方总记得我也算是集团立了大功一件,以后惹了麻烦的时候能饶我一命。”
方槐序挑了挑眉,心中一个坏点子悄然升起:“没想好要什么报酬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
孟瑶懵了下后,方槐序再度开口,但不再是熟悉的中文:“Et si je proposais de devenir ton professeur de franais particulier Gratuitement, bien sr.”(如果我提议来当你的私人法语老师呢?当然,完全公开免费。)
一口流利、地道的法语彻底将孟瑶震惊在了原地,那发音清晰地道,甚至带着点当地知识分子的腔调,不急不慢。
孟瑶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闪电劈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中就快要宕机:方槐序哪里听不懂?简直就是精通!那她刚才的对话是不是全都被他听进去了?她跟朋友吐槽了什么来着……
方槐序做出十分大度的模样:“Merci pour ton compliment sur mon apparence… et aussi pour ce commentaire plutt juste sur mon caractère.”(感谢你对我外貌的肯定……以及对我性格的精准评价。)
只听脑子“嗡”的一声断了弦,孟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向脸部流淌而去,如果地上有个缝,她现在立刻就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方槐序这个恶劣的家伙,明明从一开始能听懂了她们在说什么,还能精准地复述出来她们的聊天内容,却故意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偷偷观察她们吗?
她恼羞成怒,再度肯定林玥的评价:方槐序这人面兽心的坏家伙。
她口中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干脆演都不演了,眯起双眼追问:“Alors Tu acceptes ma proposition ?”(怎么样,要答应这个提议吗?)
她无奈,高举白旗:“… Bon, d'accord.”(……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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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我再试试能不能二更,更不了就只能明天更两章了
这几天玩游戏真的太上头了对不起(滑跪)
第27章 抉择
27
今天是外婆复查的日子, 孟瑶一早就来到了医院。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温暖治愈,老太太刚做完最后一项检查, 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气色看上去很不错, 脚步也比以前更稳健了些。
“你看,我说能行吧?哪有什么问题?”
孟襄阙话是这么说, 手还是依赖地搭在她的手臂上,侧头仔细地端详着她:“倒是你, 最近工作怎么样了?看着是比上次好些了, 长了点肉,精神头也足了些。”
“好得很,多谢您老人家的倾情出场,我现在可是网上的大红人。”孟瑶笑着将她扶到床边休息。
孟襄阙点了点她眉心, 笑意慈祥:“总是操心的话,眉头都要长皱纹了。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要紧,你要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活, 别总操心我这, 检查这个东西我自己也能做。”
孟瑶没有因此好些, 微微蹙眉:“你又来了……我自己的生活也没落下, 你刚刚不也说我都长胖了些了吗?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撑死了就学习、工作……现在都不用怎么上班了,不能来你这啊?”
“你都24岁的大姑娘了,老往医院跑像什么话?沾得满身病气。”
孟襄阙说着,眉头忽然舒展:“去做点你这个年纪的事啊, 玩玩游戏逛逛街,还有你那个男朋友呢,最近没怎么来往?”
她心思细腻,试探着轻声问:“你之前工作上那么多风言风语,他该不能不理解你吧?那可不能要。”
以前提到那个不存在的男朋友时,孟瑶就总是莫名心虚。
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姻,她莫名想到了方槐序。
想到两人近几天来的相处,方槐序那天之后,还真的老老实实又提前了一两个小时下班,专程给她做一对一补习,甚至还专门整理出来了一套完整的知识要点。
孟瑶也会趁空闲的时候,看看他每天琢磨好几个小时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文件,方槐序也会耐心地给她解释逻辑链。
她惦记着方槐序独特的口味,偶尔也会尝试再挑战一下他的味蕾,看那张严肃的脸,一次次因为吃下那些试验品,而变得表情艰难,总是能成功将她逗笑。
两个人有时候认真交流心得,有时候开玩笑打趣,明明是思维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总能在对方不经意的提示下茅塞顿开……
真是很新奇的感觉,无声无息地渗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一开始是为了报答他的好意,想让他的生活不那么单调,但事情发展到心在,孟瑶已经分不清两人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了。
室友?知己挚交?合作伙伴?
或者说,恋人?
她没有谈过恋爱,不明白这几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但和方槐序的相处让她非常舒服,如果就是恋爱的相处模式的话,她感觉还真挺不错。
“瑶瑶?”
孟襄阙的呼唤打断了孟瑶的思绪,她回过神,见孟襄阙像是看破一切般笑了笑:“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男朋友啊?最近还处着呢?”
虽然条件上天差地别,但现在要是真论法律来说,方槐序怎么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临时“男友”呢?
想明白这一点,孟瑶也没了之前的慌乱,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应该算吧。
她很快补充:“处着呢,他不介意我的工作,这件事上还出力帮了我一把。对我也不错,也是个性格挺好的人。”
随便虚构的“男朋友”,变成了真实存在在生活中的方槐序,她形容起来的时候比以往更加有底气。
孟襄阙放心多了,长舒一口气,脸上绽开笑脸,用力地握了握孟瑶的手:“还是难得听你对一个人有这么好的评价,能让你高兴就好。但咱们也不要因为对方人好,就有看轻自己的想法,咱们这么好的姑娘,哪愁没有好小伙子喜欢?他既然喜欢你,就应该要对你好。”
孟瑶失笑:“就别劝我别自卑了,你看你孙女这性格,都快成自负了,哪能让别人瞧不起了。”
孟襄阙笑着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咱孟家的女孩都是宁折不弯的倔驴性子,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我是怕你吃亏。”
“所以还是我们的大精算师慧眼识珠,等到我以后带他来见你,好好帮我一直把把关。”
孟瑶紧紧地回握着她的手,心里被温馨填满,时光平静而安稳。
但这份温馨很快就被打破。
下午,主治医生赵大夫来照常来检查病情,临走前却趁着孟襄阙不注意,单独叫了一下孟瑶:“有些情况,我们单独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