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槐序原本想说的话被她最后一句压下去,他的注意力被带偏,不解:“什么是不该有的念想?”
孟瑶噎住了,刚才完全是她的临场发挥,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但她不会让自己败下阵,于是很快地调整回思路:“我会觉得亏欠。”
方槐序安静地等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之间本就应该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但你现在忽然参与进我的工作,帮我解决了问题,这已经超出了交易的范畴了吧?就算是我的工作会对你造成影响,那不应该是我这个合作方需要向你补偿吗?不找我索要什么吗?”
理清了思维,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坚决:“对,就是亏欠,我讨厌亏欠别人,尤其是你。我不想再欠你们任何人的人情债,我说过,我要在这一切结束后,和你们所有人断得干干净净,离开你们所有人重新开始我自己的生活,过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平静生活。所以我拼命学习,工作,想靠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就是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绑架!”
她越说越激动:“可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又被套牢了,或许你觉得几百万几千万不算什么,但我一想到,这可能是我努力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我就累得命!我并不想亏欠你,你也不想联姻结束的时候,还有一方割舍不下吧?”
“我不介意你回报不了,而且你也没有亏欠……”
“可是我介意!”
孟瑶几乎是喊出来的:“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过不去我心里这道坎,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把我拉进这场复杂的关系里,我就只想要结束一切简简单单地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的声音带上了说不清的倦怠,脱力靠在了墙边,胸口起伏着。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方槐序过了很久,才声音低落地开口:“我很……惭愧。这次我确实没有解决方法。”
“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孟瑶双手捂着面,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几天每天都在意气用事,或许也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说起来要回报你,我其实连能给你的东西都没有。”
她有的所有东西方槐序几乎都有,她的一切在方槐序眼里似乎都不会珍贵到比他这次帮助在她心里的份量沉重。
她沉默了许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她唯一珍贵的似乎只有她的外婆,以及她自己。
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沉默,但孟瑶忽然想起那次在书房他的反应,一个荒谬的念头如黑暗中的藤蔓疯狂滋生,仰起头问他:“想起来上次在书房,你应该对我的身体有反应吧?”
方槐序完全愣住了,没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什么意思?”
反正自己努力还不如成为他妻子的头衔得到的更多,孟瑶放弃了思考,自暴自弃地朝他走过去:“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夫妻,既然你可以行使丈夫的身份提供这些超出约定的帮助,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用妻子的权利,来偿还你这份人情?”
孟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客厅柔和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她清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冶和危险。
方槐序还在沉思着分析她话语的意思,然而下一秒,孟瑶就带着决绝的气势,将他推到沙发里蛮狠地吻了上去!
方槐序猛地睁大了眼,身体完全僵住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她的唇瓣冰凉,动作笨拙而急切,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心,近乎报复性的掠夺和侵占着他的呼吸,毫无章法地将一切搅乱。
方槐序终于反应过来,推搡着她的靠近,身体比思维更先一步做出来了决定:“孟瑶!你……”
“闭嘴……”
孟瑶心里那点可怜勇气几乎都快要消散了,但箭在弦上,带着自毁般的决心和愤怒加深了这个吻,在逐渐炽热的呼吸间交换含糊的低嘲:“接受我的感谢,也可以张开嘴……”
方槐序终于明白了她刚才的回报是什么意思,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同样是经历了这个年纪的迷茫和倔强,她理解她的困境,所以想要守护她的自尊,但没成想用错了方法反而将她激怒。
但他依然试图拦住她,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孟瑶,你冷静,我有其他的办……”
“别说话……”孟瑶忽然直直地冲撞上来,紧紧地压在他身上,让他的所有话被堵住,她也在害怕自己会后悔。
而方槐序此时,胸口像是被塞住了一团难受的气,是慌乱又情乱的。
他的理智和欲望在打架,每一个细胞都在教训着他克己复礼的重要性,但僵硬不动的四肢却在被这份新奇的、不可思议的温暖凝固住。
她的唇怎么会这么软。
他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作为比她年长的人,此刻更不应该纵容她的堕落,应该将她推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地解释清楚,并且告诉她不只是有自暴自弃一个选项。
但脸颊边,孟瑶温凉的手比理智更先一步触及到他,她微颤的细弱呼吸,还在一口口蚕食着他的意志:“配合我啊……”
方槐序感觉自己的脸颊就快要红透,直到烧烫了每一寸肌肤和彼此,他也没能做出来更多的反应,唇齿间挑拨起来的欢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受,慌乱的、急切的、让人难以忘怀的。
他进退两难,极速运作的大脑没能做出来一个有效的决策,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恼火,为孟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突然袭击,更为自己没能立刻做出决定的荒唐。
他的眼底震惊和错愕伴随着这无缘故的怒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说是骇人的黯色。
他第一次失去了绅士的风范,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猛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地狠狠吻了回去!
和孟瑶的毫无章法不同,他的吻带着浓浓的侵略、惩罚和压抑已久的渴望。
它霸道、强势、不容拒绝,瞬间就卷走了孟瑶全部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孟瑶也逐渐慌乱,从没想过能这么快引火上身,男人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和连续不断的掠夺让她浑身发软,试图挣扎的每一步都被他的大手轻易钳制住。
意乱情迷中,她被他单手轻松抱起!天旋地转间,她被一边吻着一边轻易地抱着上楼,大步奔向了主卧的方向。
“砰”的一声,主卧的门被关上,她被不算轻柔地放在了大床上,高大的身影随之覆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她看不见方槐序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依然紧紧落在自己身上,他的声音随后响起:“我不知道你怎么敢做出来这么大胆的决定,我之前已经告诫过你,我算不上什么绅士。”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沾染上了欲望,每一个字带伴随着暧昧的气音。
真实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到身上,当这种偿还即将变成现实,她感觉到了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准备完全,视线、身体、和呼吸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但语气里还是蛮不服输的倔强:“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不、不会后悔……”
黑暗中,她听见方槐序轻嗤一声:“好,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提醒。”
说完,那片阴影忽然直直地朝她落下来。
她紧紧地闭上眼睫,但想象中的重量和进一步的动作并没有到来,她只感觉脖颈处忽然落下了沉重而温湿的感触,下一秒,一阵轻微的刺痛袭来。
他低头,在她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啊!”
她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但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内心深处的对未知的恐惧。
事实上那感觉并不算疼,更像是一种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厮磨。
她的腰还在被方槐序紧紧锢着,随后耳边却晕开一声沙哑而滚烫的低笑:“抖得这么厉害,原来又在虚张声势啊,孟小姐……”
孟瑶的脸颊被他的呼吸染得瞬间红透,而那四个字之后,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
孟瑶猛地睁开眼,方槐序已经直起身拉开灯光。
他正有些难捱地扯松了领口,深呼吸着,气息看上去还有些不稳,但看向她时,好看的眉梢带着笑意地扬了下,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淡:“还完了。满意了吗?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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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哎哟,该说不说,方其实是个很重欲的人,只是被教育成了小古板,不会放纵自己[垂耳兔头]绅士是真的,有欲求也是真,更何况我们瑶瑶宝宝真的很可爱
第15章 坦诚
15
灯光下, 方槐序的眼眸中还翻涌着未褪的欲望,孟瑶不明所以,迅速起身追过去:“等等, 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报酬我已经收下了”, 他平静地起身,神色和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冷意:“而且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孟瑶的睫毛上还沾湿意, 脸色苍白, 不解地歪了下头,脖颈上留下的那抹淡红的痕迹格外刺眼。
方槐序的心像是被这画面揪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更加坚定:“我真的算不上绅士, 是一个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和情绪的男人,做不到坐怀不乱,这种偿还方式,对你我来说, 都不算是一件愉快的事。”
见孟瑶没有反应, 他说服自己向前一步, 站在光影交界处, 和床铺依然保持着安全距离:“我理解你的不安,也不想忽视你因为家庭和过去环境的所承受的痛苦,既然我利用了这场联姻,占据了你正值青春的年华,也就应该对你负起一定的责任。”
他说着,顿了片刻后, 客观严肃的语气随着之变得温和坦诚:“而且你我都做不到,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发生关系,再进行下去,也是对我们彼此的不尊重,对吗?”
孟瑶被他这一句话噎住,耳朵里清清楚楚地响着他说过的每一字,她倔强地咬着后牙,羞耻却像是火焰一样灼烧着她,心底深处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动。
他居然拒绝了……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维护住了她差点亲手丢掉的尊严。
她的思绪凌乱,说出口的话也变得迟疑:“但我不知道怎么去调整这种心态,你注资的那些钱,我拿不出……”
“那可以用别的方式。”
方槐序打断她,似乎早有预料:“我记得你做饭很不错,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我帮了你之后,你不想白白接受,就替我做一顿饭吧。”
孟瑶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对上方槐序温和的眉眼:“正好最近我都会回家。说实话,自从六年前从家里搬出来之后,我吃东西就变得很挑剔,不管换多少厨师,嘴里感觉都是同一个味道,久而久之也就没怎么在意过吃饭的事,但自从你搬进来之后,我发现我挺喜欢你做的东西。”
孟瑶怔住了,用做饭来代替千百万的注资,用脚指头想想,都感觉得出来这个理由有多扯淡。
这一看又是方槐序一个为她找补的台阶而已,一个让她既可以偿还得心安,又不会伤害她自尊的方式。
但她张了张嘴,想提出来这交易根本就不等价,但又心中无奈,自己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案。
方槐序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摇了下头认真:“在你看来,我那些一两个项目就能赚回来的数字,重要到能让你舍弃自己的意愿也要偿还回来,但在我看来,每天能吃到合胃口的菜比那些数字更重要。”
“你觉得珍贵的东西,我不一定在乎,同样的,你认为无所谓的条件,在我这里就值得这样的价值。交易的本质,不是双方对对方给出的条件都认可满意吗?所以这就是公平。”
孟瑶被他一顿解释得脑子发晕,看着那张在灯光下显得尤其清晰俊朗的脸,慌乱的心绪却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平。
这个奇怪又荒谬的提议鬼使神差地让她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坐起来沉默了很久,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点头:“……好吧。”
方槐序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很晚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孟瑶呆呆地一直坐在床上,心脏还在疯狂地跳着,脸颊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降温分毫。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摸头……
头顶上的重量仿佛没有散去丝毫,她满脑子全是方槐序的话和刚才那个失序的吻。
脖颈上残留的余温还在,她下意识抚上那片暗红的皮肤,像是被烙上了一个小小的印记一样难以忽视。
然而另一边,方槐序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冷静。
他一回到房间,就立刻去洗了个冷水澡,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和情绪都找回来原本的状态。
但他越是想要将那些想法纾解开来,大脑就越是要不断地帮他回忆起,那股被荷尔蒙冲刷着感官的刺激。
他控制不住地感到喉间干涩,心中漾起一阵懊悔。
原本他想更早地提出这个公平交易的方案,但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她的吻搅乱到失控的一步。
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到异性,从没想过另一个人的身体会这么温暖、靠着他的手会这么小、贴上唇边的感触会那么软。
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呼吸、话语和轻轻颤动的视线。
他实在是高看了自己。
这些年一心扑在事业上,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都在一直背着克己复礼那一套绅士原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抵抗不住这样来势汹汹的诱惑。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去刻意压制那股欲望,他真的就是一个相当浅薄的人。
当那个吻发生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脸颊、嘴唇和起伏的身体上,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一种原始的驱动让他很想干脆翻过身抱住她,或者只是依靠着这新奇的温度蹭一蹭,把那些世俗礼法丢到天边去。
当这个想法即将冲破束缚的时候,理智突然冒出来,给他当头一棒,让他为自己的定力不足羞恼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