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让她去,说萧老师怎么都罪不及死。
当时的治保主任是程家人,程澜得喊伯伯。
她爬到那个伯伯身上坐着,趁他不注意摸出他衬衣装烟那个口袋里的钥匙。
一出房间她就递给等在外头的小叔程景南。
小叔当时才12岁,立即把钥匙拿到准备好的湿泥土里印了模子。
然后程澜又爬到治保主任身上把钥匙放了回去。
那个伯伯跟她爸爸的关系挺好,平时她也时常在人家身上爬上爬下的。所以,并没有惹人起疑。
小叔还检查了一下,确保钥匙上没有沾泥才让她还回去的。
不然,一看就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程澜亲眼看到晚上陪任伟等人吃酒的时候,那个伯伯还摸出钥匙看过的。
然后小叔拿着模子赶紧找村里的锁匠另配了一把钥匙。
叔侄俩一个放风、一个开锁,趁夜放出了萧老师。
他自然是没地方可以去了,最后跳上运煤的火车,从此消失在人海。
那个伯伯的治保主任后来就被撤了,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没把程澜这个小娃娃说出来。
之后昕姐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她的心脏有些毛病,不能打胎。这才只好把杳杳生了下来。
这些年昕姐每每被人在脖子上挂上一双破鞋游街,日常还有人把破鞋挂到她的门上。
前几年就连老程家肯和她来往的也只有程澜和爷爷、小叔。
爷爷时不时的还贴补一下她们母女,叫程澜偷偷送去。
程昕此时道:“其实当初我是让任伟下了药。他想强了我,我拼命挣脱还衣衫不整的跑了出去。萧老师是骑着支书家的加重自行车进城办事,路过学校后门救了我。他得知我让人下了药,好心带我去泡冷水来着。但药性太强了。所以我一直说是我勾引的他,可惜还是没能让他摆脱罪责。幸亏你和景南把人放走了。”
程澜这才知道原来杳杳是这么来的。
程昕吸了口气,“可是杳杳不到两岁的时候,我背着她在山上做农活。当时没旁人,我还是被那个坏家伙……欺负了。当时杳杳被扔在旁边的草里,一直在哭。”
程澜瞠目!可是想想那个时间姓任的确实是有权有势,横行霸道。
程昕眼眶红了,又硬生生把泪水逼了回去。
“我相信卫东叔你能应付得了,但生活中不只是那样的恶人啊。”程昕捧着程澜的脸,“澜澜,你比姐当年还要招人呢。”
当年她是被赶出了家门,搬到村里五保户死后留下的空屋去住了。
再去做农活她就把杳杳留在了叔公家里,放脚盆里玩耍让程澜照看。饿了也是她这个小姨给喂米汤。
而程昕自己则是带着农药,打算等任伟再来,和他同归于尽。
她是准备把杳杳赖给叔公了。亲戚里只有叔公一家容得下这孩子的存在。
但那之后,任伟就没再来过了。
“澜澜,你跟景南去成都。你去了,安顿下来姐带着杳杳去找你,就在你附近落脚。姐其实早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背负破鞋的骂名九年了!
就是如今做生意,都还有人嘴巴不干不净的。
关键杳杳还小,得有个不认识她们的新环境。
程澜点头,“那你们跟着小叔一起走啊!”
“我已经去找上头来的、检查组的人把任伟告了。他还干了很多、很多坏事。我看着他吃了枪子才甘心!”
第4章
林爷爷是晚上十一点多赶到的。如今的路况这么不好,从成都到县里十个多小时能到已经相当不错了。
也亏得老爷子几十年征战打熬出来的好身板。这几年下放到农场也一直在干活,锻炼得很好。
一般老人坐了这么久的车,早不行了。
程澜爷爷的身体其实也打熬得不错,都是受了旧伤拖累。
林爷爷握着程澜爷爷的手道:“老伙计,我这一恢复工作就忙得前脚打后脚的,也没顾得上来看你。你怎么就……”
程澜爷爷摆手,“不说这些。老班长,一个班就活出来咱们两个,我不过是早一步归队而已。至于你,好好再为国家多做些贡献。别急着来!”
这儿是干部病房,就还有一张床可以休息。程澜晚上就可以睡在这里。
经过昕姐下午掏心窝子的劝,她对于托庇于林家已经没有什么抵触了。
知道林爷爷在路上,她自然是没有睡的。
武装部的肖同志也留了下来,准备晚上睡沙发。
程澜一个女孩子守夜还是有些不大方便。特殊时期大家就和衣而眠嘛。
他见到林爷爷激动不已,举手就敬了军礼,“首长好!”
“同志你好,辛苦了!”林爷爷和他握了下手。
肖同志是早些年转业回来的。
得知程澜的爷爷是个老兵,也是一来给他敬了军礼。照顾起人来也十分的上心、周到。
他说了两句便知趣的拿起水瓶出去,“我去打开水。”
林爷爷把程澜叫到病床前,“你放心,你孙女就是我孙女。我一定把她培养成才!”
小儿子回家也经常念叨起这个侄女,说她漂亮、聪慧、懂事。
程澜爷爷点头,“你能放放心心把儿子托付给我。我还能不放心把孙女托付给你不成?”
下午,他打起精神和孙女又说了一阵话。
说他和林爷爷是上了战场可以互相挡子弹的交情,让她往后安安心心待在林家就是了。
让她别太强势,只是让她把性子收敛些,可不是让她忍气吞声的意思。
林爷爷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程澜这才有功夫打了个招呼,“林爷爷好!”
林爷爷摸摸她的脑袋,“好孩子!”
他转头对程澜爷爷道:“咱们肯定都是不怕死的,不过就是去见马克思和同志们嘛。不过,景南还在路上,明天就能赶到。你可一定要等等他!”
程澜爷爷点头,“好,我等他回来。”
当晚林爷爷就在旁边空置的干部病房安置的。没去武装部的招待所,怕临时有个好歹来不及。
小叔果然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
两个战友轮替开了三十个小时的车送他回来的。他的胳膊还用三角绷带吊在身前呢。
林爷爷拉过其中剑眉星目、冷峻正气的一个给程澜爷爷介绍,“高煜,咱们老高连长的长孙。年轻有为啊,才21岁也是连长了。跟景南一个年纪。”
程澜爷爷这会儿精神还好,笑道:“将门虎子啊!不过,21岁的连长,火线提拔的吧?”
这些年可不像解放前,这个岁数要升到正连只能是火线提拔的了。
高煜点头,“是啊,程爷爷。”
另一个则是勤务兵赵柯,在医院负责照顾他的。
高煜原本是办了出院手续,买了火车票准备回北京。
他是大学没读完,中途被家里老爷子弄去当兵的。如今南疆战事结束,准备回去继续学业。
刚要离开,麾下的排长林景南吊着胳膊跑到医院门口截住他,拜托他帮忙。
他听说是为了回去见一位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过过江,但一解放就回家务农的老英雄最后一面便答应了下来。
他给家里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托他老人家的关系弄了一辆军车出来。
这才能一路赶着送林景南回来。
不然,火车的车次没那么合适。昨天的车次已经过了。
高煜和赵柯轮替着开车,此刻都是一脸疲色。
林爷爷让程澜领他们到隔壁他昨晚住的干部病房休息。
程澜道:“高叔叔、赵叔叔,这边走——”
冷不丁长了一辈,这两人都不由楞了一下。
高煜想说不用喊叔叔,想到林景南又咽回去了。
程澜把人带到隔壁的门口,“我给你们在干部病房的食堂各喊一盅汤、一碗面。你们吃了再洗洗睡吧。谢谢你们了!”
住进干部病房自然是各方面都方便了很多,都不用昕姐再送饭来了。
肖同志说到时候武装部会结账,让程澜一切以方便为宜。
高煜点点头,“你快回去吧。”这一路他们自然是没能停车吃饭,就轮流啃的干粮。
“好的。”
程澜回去,林景南坐在病床旁抓着程澜爷爷的手,“爹——”
“臭小子,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好样的,没丢你亲老子和我的脸。你现在是什么啊?”
“排长,也是火线提拔的。我、我去年没考上大学……”
“没事,以后还可以在部队里考军校嘛。”
林爷爷忙得很,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
他等到儿子回来,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和程澜爷爷互相敬了个军礼,然后握手。
两人互相看了又看,他戴上军帽,“老伙计,我们就这样告别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