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短暂的两句话,颜宁忽然很后悔一件事,她不该打碎他第二盆花的,是他面容太过温和,让她混淆了他和他的身份。
现在,她没有肆意的资格。
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颜宁眼里的淡漠和麻木。
从想好用这副皮囊来交换利益的那一刻,她就预想到了后面的事,宋明宏也好,眼前的男人也罢,从本质上来讲没有区别。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她心里和身体不排斥他。
但事到眼前,颜宁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坦然。
二楼的卧室很大,整面落地窗正对着镜湖,静谧山水尽收眼底。颜宁回到卧室,刚进去两步,浴室的门就打开了,他围着浴巾站在浴室门边,赤裸的上身仿佛还挂着水珠。
一瞬间,两人都停住了动作,沉默看着彼此的眼。
陆砚清不习惯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她。
而颜宁的心莫名提起,无声的对视中,浴室清爽的洗发水味道渐渐飘散出来,提醒着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你去隔壁睡。”
男人的声音瞬间将颜宁所有情绪都夷平了,只是,为什么有些不舒服呢?
“之前包养女人也是分房睡吗?”颜宁嘴角微扬,不仔细看的话,似乎看不出眉眼间的淡漠。
陆砚清正擦着头发,听到声音他回头,似笑非笑道:“颜小姐之前被包养是怎么睡的?说来听听。”
颜宁眼里结了一层霜,但依旧微微笑着:“我有职业操守的,不能说,好了我去隔壁睡,晚安。”
陆砚清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缓声道:“回来。”
颜宁停住脚步,转身。
陆砚清指着靠里的半边床:“睡这儿。”
颜宁看过去:“好。”
或许之前她会闹他,凭什么他让走就走,他让回就回?但现在,颜宁只说“好”,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扫了一眼她平静的脸,陆砚清走向了衣帽间,颜宁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在他为她划定的那片区域。
过了片刻,脚步声传来,颜宁偏头,看到男人穿着灰色的睡衣缓缓走来,在他看过来之前,颜宁先闭上了眼。
陆砚清注视着被子下微微起伏的弧度,薄薄的一片,只占了一点空间,倒也没那么碍眼。
视觉暂闭的时候,听觉就会无比清晰,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床边,接着,床的另一边微微下陷,“啪”的一声,灯被关了。
视线完全陷入黑暗,隔着被子,颜宁仿佛闻到了男人身上清爽的味道。她等着一双大手将她捞过去,但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碰她?
时间静谧流逝,颜宁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却还要留神被他一把拉过去,睡的很不安稳。
听着旁边逐渐平稳的呼吸,陆砚清睁开了眼,沉默望着房间内虚无的夜色。
那次车祸后,他才知道这些年对墨扬忽视得多么离谱,而在他眼里一向听话省心的弟弟,又背着他做了多少错事。
但尽管如此,陆砚清还是很肯定,陆墨扬不敢碰毒|品。血液化验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人封锁了他当晚喝酒的会所,但是,所有酒水和杯子都是干净的。
就在陆砚清出神时,身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随之,腰被轻轻环上。
睡梦中,颜宁翻了个身,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她还以为是臻珀公馆那只玩偶,之前每次睡觉都要抱着才会睡得踏实。
这次也是,颜宁在碰到“玩偶”后,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安稳睡下。
真丝睡衣贴在皮肤上,留下冰凉滑腻的触感,陆砚清摩挲着白色的衣料,注视着依偎在他肩膀上那张熟睡的脸,安静极了,也漂亮极了。
可是,真的干净吗?
是提前将罪证毁灭了,还是那天确实没有下料?医生说从墨扬身体里的毒素残留来看,已经有两年之久,但每次都不多,所以不易察觉。
车祸后的半年,墨扬戒断反应疼得拿头撞墙,但也没开口要过那些东西,甚至没提过一个字。
脑海里浮现着陆墨扬头破血流的样子,陆砚清垂眸注视着怀里的人,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
沈德望喜欢拿家人开刀,所以他也向他学习,在墨扬最后一次动手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格外关注了他的一双好儿女。
所以,沈家在伦敦的生意出了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说,想见见她。
只是好巧不巧,她就住在了他的隔壁。
雾溪的那晚,她发烧推开他的门,他问她姓名,如果当时她说出一个“沈”字,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既然沈德望想把她安排到他身边,那他就顺水推舟应下,也省的她再费些功夫,所以今晚她想留下,他就让她留下。
就像雾溪那局棋,上半场,她问,他便毫无保留地告诉她答案,但下半场,她不会再赢了。
昏暗中,陆砚清偏头,悄无声息的目光和沉寂的夜色一同将安睡的女人笼罩。
颜宁,我给了十足的诚意,你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第36章
次日清晨,颜宁睁开眼,意识也慢慢回笼。
身边已经没人了,她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皮肤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颜宁没多想,只以为他昨晚没有兴致。
但是第二晚依旧如此,第三晚,还是如此。
又是一个清晨,颜宁站在落地窗前,床上还残存着淡淡余温,楼下男人已经迈着稳健的步伐坐在了车里,随后,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颜宁回头看着那张大床,那张他们同床共枕了三个夜晚的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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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程力看着后视镜,忍不住笑了:“又没睡好?”
连
着三天,这人脸色就没好过。
陆砚清正闭目养神,抬眼就看到程力意味明显的笑,他轻抬下巴:“看路。”
“放心吧,不会再蹭着你的宝贝车了。”程力笑着说。
“那上次的修理费就从你工资里扣吧。”陆砚清轻笑。
“别别别,我看,我看路!”
到了公司,陆砚清刚坐下,徐知凡就拿着文件进来了。
“这是您要的资料。”
陆砚清打开,里面是沈氏经营的一些黑产,藏得极其隐蔽,他查的也不轻松。
这些年,沈德望收购吞并了不少公司,而很多公司都是非常有前景的朝阳产业。
那么,这么大的资金流又是从哪儿来的?
陆砚清一目十行扫过去,有赌场,还有不少设在国外的空壳公司,以及现金密集行业,大到金融证券小到金店……
“上游是什么钱?”陆砚清继续翻看。
“大部分是赌场收益,利用离岸金融中心或者国外的空壳公司,多次跨国转汇后再流回国内。”徐知凡说。
陆砚清抬头:“毒呢?”
徐知凡低下头:“暂时没有查到。”
日光照进来,打在陆砚清修长的手上,他停下翻看的动作,望向窗外。该毁的证据也都毁了,他知道不好查,但总归还是抱有希望的。
“不过根据了解到的情况,沈德望应该还有一个很大的洗钱平台,除了接收赌资,还涉及诈骗等一系列来路不明的钱,凡是望他这儿过的,他要抽取30%到50%不等的佣金。”徐知凡观察着陆砚清的神色,试探着问:“陆总,还查吗?
陆砚清回神,合上资料递给徐知凡:“交给天成。”
天成是燕城最知名的律师事务所,但鲜有人知这个律所是陆合旗下的。
“好的。”徐知凡应下。
“开赌场洗钱最多也就十年,其他的继续查。”
闻言,徐知凡抬眼打量着自家老板,秋天的日头到底是不够盛了,只看上去暖和,照在人身上竟透着寒。
“另外,芯片的研发数据给我一份,但关键数据改一改,分成五部分。”
徐知凡立即懂了:“好的。”
陆砚清目光寂然地看着办公桌上的兰草,总不能真摆在家里当盆花儿吧,花儿也得有花儿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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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园,颜宁坐在院子里看书。
他没碰她,也没为难她,不拘束她的工作,也不过问她的事情,好像真的只是养在家里的一盆花,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
说来讽刺,自从父亲去世后,这十年来不管是沈家还是臻珀公馆,她竟然在这个只住了几天的地方,找到了心里的安宁。
想到这里,颜宁摸了摸胸口的项链,但是什么都没摸到。她低头看了看,脖子里什么都没有。
颜宁立即合上书走向室内,然后又快速上楼,步伐间很是急切。
那是她17岁生日时姜如玉送她的项链,是她们母女间最后的情份。
来到卧室,颜宁打开抽屉,打开柜子,翻遍了所有的包,但是都没有。颜宁坐在床边,难道在臻珀公馆?
想到这里,颜宁换了件衣服,开车离开了清园。
臻珀公馆,颜宁乘电梯直达顶层,但翻遍了所有的角落依旧没有,她思忖了一会儿,看向了楼下。
下午五点半,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吧?想到可能落在他那里了,颜宁乘坐着室内的电梯来到楼下。
有次身体不舒服,他将她带来了这里,那是颜宁印象中最后一次戴那条项链。
她记得当时是躺在沙发上,颜宁走到茶几边和沙发旁的柜子,还是没有,紧接着,她来到衣帽间,在一众名表中,那条不规则的珍珠吊坠在灯光下静静放着,莹润清冷的光泽仿佛承载了所有的美好。
颜宁收起项链走出衣帽间,但刚来到客厅,房门突然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
颜宁不想和沈西皓碰见,遇到了也只是徒增争吵,她快步走进书房,但是还来不及关书房的门,外面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颜宁靠在进门的墙边,想等沈西皓进卧室再出去,但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颜宁微愣,为什么有两个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