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清注视着她越来越近的红唇,在吻上的前一秒,他微微偏头,躲开了。
颜宁一怔。
是了,从前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再是雾溪那个可以任她调戏的落魄茶商,而是她高攀不起的陆家大少爷。
“我没亲他,你别嫌脏。”说完,颜宁红了眼。
好奇怪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连她都要感叹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演技了,多么以假乱真,连她自己都要分不清楚了。
她迎着光,皮肤在阳光下白得透彻,纤密的睫毛湿润,微微垂下,遮住了通红的眼眶。
颜宁抬手去擦眼泪,然而,男人温热的指腹却先落在了她脸上。
陆砚清轻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泪:“缺钱?”
“钱这东西,谁不缺。”颜宁笑着看向窗外,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窘迫。
陆砚清没拆穿她的伪装,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明天下午两点,会有人去接你。”
颜宁心下一跳,这么顺利吗?
第32章
房间内,只剩颜宁一个人,他没有问她的住址,也没有问她的电话,就这样离开了。
回到工作室,颜宁在想他明天来接她去做什么,如果他愿意为她解决麻烦,她又该拿什么理由拒绝宋明宏。
想到这里颜宁不由得笑了,她这样的行径,被人知晓了不知道会被骂多少句“不知廉耻”。
但她说过,她只认金钱,地位,权势。
那些男人把她当作一盘点心,他们又何尝不是她往上爬的工具,这座城,谁又比谁干净?
颜宁正思索着,电话响了,是她母亲,颜宁看着屏幕,最后还是接了。
“晚上回家吃饭吧。”姜如玉说。
家?颜宁不认为那是家,上次回去还是从雾溪回来的时候,但她还是不想回去。
“有点忙,改天吧。”
“不都解约了吗?忙什么。”
她用的陈述句,平静地戳穿她的谎言,颜宁笑了笑,她的母亲向来如此。
听见那头轻蔑的笑声,姜如玉察觉到自己过了,可这么多年,她们母女之间好似早已忘了该怎么好好说话,明明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想她了。
“我包了馄饨,不回来我就扔了。”姜如玉说完挂了电话。
听到馄饨,颜宁有片刻的愣神,记忆突然就飞出去很远很远。
那时候,她的亲生父亲还在,家庭虽然不富裕,但也有着平凡的幸福。父亲是一名中学老师,尽职尽责,爱岗敬业,看不得学生不学无术浪费光阴,在她初二那年,因为和学生置气,突发心脏病死在了讲台上。
她从小学习就很刻苦,特别是在父亲去世后,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更是如此。
那时候老旧小区没有暖气,冬天学到深夜,手握不住笔,脚冻得没有知觉,每到这个时候,母亲都会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紫菜小馄饨,吃完后,身体暖呼呼的,心里也暖呼呼的。
直到三年后,她和母亲进入沈家大门,一切都戛然而止。
这碗馄饨,她已经十年没有吃过了。
想到这里,颜宁还是回去了。
沈家,吴姨今天不在,姜如玉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做了这么多年的豪门太太,她已经很久不下厨了。
颜宁洗了洗手,到厨房和她一起包。
姜如玉看着旁边的身影,想起视频里她被扔矿泉水瓶的画面,垂下了眼:“去歇着吧。”
颜宁没说话,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厨房内,只有她们母女两人,颜宁看着她的母亲,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是美的,美到沈德望二十多年都不曾忘记的校园初恋,美到沈德望亡妻过世半年就将她们接回了家。
那段校园恋爱,应该也是轰轰烈烈的吧,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和出身平凡的校花,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家世差距,不然,应该也轮不到她父亲抱得美人归。
煮好馄饨,颜宁端到餐桌上,这时候沈西皓回来了,似是没想到她也在,他脱下外套,注视着她的身影慢慢走过来。
“西皓回来了。”姜如玉笑着看向沈西皓,“今晚我和宁宁一起包的馄饨,坐下尝尝。”
听到姜如玉的话,颜宁微微向后偏头,但没看他,又走向了厨房。
沈德望从楼上下来,看着桌子上的饭对沈西皓说:“你有口福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吃过。”
姜如玉笑了笑:“吴姨不在,我随便做点,今天先将就着吃。”
“哪里将就,就这些家常饭吃起来最舒服。”沈德望坐下。
依旧是上回的座次,颜宁和沈西皓坐在一侧,沈德望夫妇坐在对面。
沈西皓看着碗里大小不一的馄饨,有的包的很漂亮,有的卖相一
般甚至开了口子,他默不作声地挑着那些丑馄饨,吃了一个又一个。
吃过饭,沈德望看向颜宁:“宁宁,和我来书房一趟。”
姜如玉收碗筷的动作一顿,沈西皓兀地抬眼,但两人很快又恢复如常。
“好的爸。”颜宁擦了擦手,没有任何异样。
颜宁跟着沈德望上楼来到书房,沈西皓望着两人消失的身影,也上了楼。
“关上门。”沈德望坐在书桌前。
颜宁关上门,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什么事?”
“昨天去陆家宴会了?”沈德望问。
“去了一会儿。”颜宁说。
“见到陆砚清了?人怎么样?”
“只远远看了一眼,不了解。”
沈德望笑了笑:“宁宁呀,虽然公司发展很好,但是有些领域我们是触碰不到的,爸爸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他的话,颜宁神色平静,目光淡然,甚至有些麻木:“您说。”
“咱们沈家生意越做越大,而陆家底蕴摆在那里,如果我们想更进一步,新旧势力交替总会有一些摩擦,所以爸爸希望你去陆砚清身边,替爸爸出谋划策。”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颜宁嘴角微微上扬,她想起来上次和宋明宏那些人的饭局,那天,这位好父亲说要替她求人,但饭局上,是没有人带家眷的。
她虽然坐在桌子上,可她才是那盘菜啊。
原来颜宁以为他是想做顺水人情,把她送给他的哪位朋友,但现在想来是她错了,在座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比沈家势大,沈德望又怎么会看上他们。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将她送人,上一次是个五十岁的政客,但被沈西皓知道后拦下了。
想到以前的种种,颜宁温顺的伪装撕开了口子,她看着继父轻笑:“十个亿。”
“好,等事成……”
“现在。”
沈德望看着颜宁冷得像是淬了毒的眼睛,笑着倒了杯茶,这些年她在沈家表现得很乖巧,但沈德望知道颜宁恨他,甚至恨她的母亲,恨西皓,但那又怎样呢?
她是他捧出来的一朵花儿,一朵花儿的恨是无关紧要的。
“你现在的违约金还欠8个多亿,最当紧的那2个亿我先替你还了,剩下的等事成之后打给你。”沈德望喝了口茶,轻飘飘地就将颜宁的命运定下。
“谢谢爸。”颜宁弯着嘴角,笑容依旧明媚。
“宁宁啊,爸爸劝你不要耍小聪明,别想着得到陆砚清的心让他帮你对付沈家,这样的想法要不得,那样的人没有爱情,选择另一半也是为了利益,最看重门当户对,而咱们,才是一家人。”
“父亲说笑了,沈家是我的家,哪有帮着外人对付家人的道理。”颜宁笑着说。
颜宁不会因为沈德望威胁她,就对他避之不及,人在她这里只分两种,一种是有利用价值,一种是没有利用价值。
“你去他身边,重点关注两个项目,一个是芯片,一个是生物科技的‘启元计划’,”沈德望说完,很是大方地笑了笑,“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爸爸提。”
“我听您的去他身边,但他那样的人什么女人没见过,我不保证您能如愿。”颜宁实话实说。
听到颜宁的话,沈德望又笑了笑,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颜宁:“宁宁,你要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自信。”
刹那间,颜宁的笑僵在脸上,浑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像是无数条蛇从她身上爬过,留下冰凉黏腻恶心的触感。
她突然佷想拿刀狠狠捅死他,想把桌子上那杯热水泼到他脸上。
可是不行,她还要在沈西皓面前扮委屈,受委屈了,才有钱拿。
“知道了爸。”
颜宁的表情又融化开来,她微笑着晃了晃手机,起身走出了书房。
隔壁的房间没有开灯,沈西皓坐在一片昏暗里,一支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听到书房的开门声,他碾灭烟出去。
颜宁回到三楼房间,手机传来震动,2个亿到账。
她笑着瘫在床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几斤皮几两肉在秤上放着,都标好了价格。
颜宁没开灯,寂静中,房门被推开又关上。
“聊了什么?”
沈西皓的声音在房间响起,随着灯被打开,他的脸也出现在视线里。
“聊了什么?”沈西皓又问。
颜宁从床上起来,坐到床边:“昨晚叶思思生日,你去了,喝了她新代言的红酒,然后觉得不尽兴,又跑去我那里吵架,是吗?”
“哦对了,昨晚你去找我的时候,脸上的口红印没擦干净。”
颜宁微笑着看向他,昨晚他走后,她坐在地上看着那一地的玻璃碎片,心又软了,她在想,是不是太过了,他已经低头了不是吗?
然后刚软下去的心,就被叶思思发的微博扎上狠狠一刀,她发的照片只露出来沈西皓一只手,但他手上的疤,和她相同位置的疤,颜宁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沈西皓愣在原地:“昨晚是个意外。”
“嗯,意外。”
“她生日邀请我,我本来打算让李宗送个礼物过去,但她突然说腿疼,然后我带着礼物过去了,她吹蜡烛的时候我没有防备……随后我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