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无力的右腿被绊了一下,她狠狠摔在地上。
很狼狈。
颜宁趴在那儿,波浪的卷发铺了满背,她久久没动。
陆砚清坐在副驾,汽车前灯照射出的灯束,穿不透这浓重黑暗,却堪堪笼罩住她狼狈的模样,他注视着那道微弱的身影,也久久未动。
颜宁闭着眼睛,听海浪拍打岸边,时而轻柔,时而澎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这一刻,她觉得世界离自己好远。
夜晚的海边静谧,女人的长发和曼妙的身躯,在夜色里勾画出凌乱破碎和靡烂的风情。
过了很久,颜宁翻过身,却看到男人立在身侧,正低头注视着她。
幽暗的月光下,他的身影肃肃,又虚虚浮浮。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在他的注视下,颜宁笑着伸出手,纤细的手臂犹如天鹅扬颈。
人在低谷的时候,就特别想烂掉,而他的面容太过淡然,她一时间起了兴致,不想自己起来。
但陆砚清看着,却无动于衷。
颜宁倔强地扬着手臂,直到酸得麻木,陆砚清才伸出手。
两手触碰到的那一秒,颜宁没有迎着他起来,而是用力将他拽向自己——
此时此刻,比起有人将她拉出泥潭,她更喜欢有人和她在泥潭里紧紧相拥。
陆砚清眉头一蹙,毫无防备地摔躺在地上。
两人摔倒的那一刻,车灯熄灭,唯一的光源消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将他们笼罩淹没。
颜宁侧身半压在他胸膛前,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陆砚清望着夜空,语调平淡:“起来。”
“没人,抱一会儿……”
大概是摔得太疼了吧,颜宁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这一摔,把她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摔没了,她懒得起来,也不想起来,只想找个人抱一抱,是谁都好。
听到她的声音,陆砚清微微侧脸,却只看到了她精心打理却又凌乱的黑发,此刻被风吹着,和她的声音一样沙哑无力。
颜宁将脸埋在陆砚清颈窝,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只是,淡得有些让人抓不住。
海边寂静,交颈的姿势,两人的呼吸在彼此耳边都无比清晰,陆砚清沉默地望着夜空那轮冷月,没抱她,也没再推开她,任由她温热的气息在颈窝密不透风地堆积,任由柔软的体温向他弥漫渗透。
慢慢的,天上的黑云遮住了月亮,海水从寂静变得汹涌。
涨潮了。
“抱抱我。”
颜宁的声音犹如来自深水的海妖,魅惑着,鼓动着,引诱着……
呼吸之间,幽香浓郁,陆砚清却一动未动。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重,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雨点密集地打在两人身上。
“起来。”
陆砚清并非眼盲,她在难过什么他清楚,但他从不贪图情绪和身体上的放纵,对他来说,身体健康要比这些低级的放纵重要得多。
但是颜宁却抱得更紧,雨水打湿了裙子,在暗夜里勾勒出明显的轮廓,两人隔着轻薄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
耳边只剩下海浪的声音,雨水毫不留情地淋在身上,忽然一道闪电劈下,雷声阵阵,颜宁莫名感觉很畅快,一切真的、假的、善的、恶的都将被囫囵淹没。
在这毁灭一切的狂欢中,颜宁忽然很想找个人上床,在倾盆的大雨和激烈的高|潮中忘记这个世界,也忘记她自己。
四下无人,漆黑如墨,颜宁埋在男人脖颈间,吻着他跳动的脉搏,咬着他温热的皮肤,她将男人的手环在自己腰上,微微扭动的身体如同蛇在勾缠。
雨水是冰凉的,身体是滚烫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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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混合着雨水,颜宁注视着他的嘴唇,慢慢倾身,但就在要吻上的前一秒……
他躲开了。
颜宁皱眉,眼里有愣怔,有不解,还有被拒绝的不快。
他竟然拒绝她?
颜宁伏在陆砚清身上,雨水顺着脸颊落在他的下巴,漆黑的雨幕中,连睁眼
都很困难,但颜宁却执着地与他对视,两双黑眸,平静又汹涌。
“我身材不好吗?”
陆砚清的手还被她强制地放在她腰上,能触摸到体温。
“很好。”
“我不漂亮吗?”
风雨交织,又一道闪电劈下,雷声中,陆砚清注视着面前的女人,慢慢抬起了她的下巴,像是在仔细端详她的脸。
“漂亮。”
“那你躲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颜宁。”
“你知道燕城那些人想和我睡得花多少钱吗?”
颜宁一句接着一句,说完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但紧接着,身下的男人也笑了,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愉悦。
不知道为什么,颜宁忽然很愤怒,他一个小小的落魄茶商也敢拒绝她?也敢笑她?
随着疯狂的雨点,颜宁用力地撕扯他的衣服,狠狠地咬在他颈间……
海水越来越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汹涌地拍打着海岸。
陆砚清颈间传来一阵刺痛,而身上的女人还在胡乱撕扯他的衣服,就在她快要解开第二颗扣子的时候,陆砚清抓住她的手。
他目光平静,但颜宁手腕却疼得厉害,可见他有多用力。
好没意思,好没力气。
颜宁泄了力,两人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和姿势,她伏在陆砚清身上一动不动,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陆砚清也没再动作,没推开她,也没抱她。他闭着眼睛,任由雨点砸落,将他淋得彻彻底底,他向来不喜欢身体上的放纵,而此刻这样的荒唐……
几年来,是第一次。
漫无边际的雨幕中,两人紧紧贴着,静静躺着,海浪一声又一声,雨水一滴又一滴,雷声一阵又一阵。天为帐幕地为毡,他们好像变成了夜幕苍穹下的一粒沙、一株草、一扇被风化的贝壳、一块被海水漫过的石头……
褪去人的外壳,他们在电闪雷鸣中任由时间流逝,任由世界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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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雨里待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是更久。
回到车里,陆砚清启动了车子,两人都湿得彻底,从上到下滴着水。
颜宁刚坐下就开始脱衣服,穿着沈西皓买的衣服,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手绕到背后拉下拉链,粉色玫瑰裙从身上剥离,紧接着颜宁打开车窗就扔了出去。飞驰的景色中,昂贵的裙子如同破布被丢在冰冷的雨夜,离她越来越远。
畅快极了。
而此时,她浑身上下只剩黑色内衣遮挡着身体。余光捕捉到她的动作,陆砚清视线没有丝毫偏离。
“没有勾引你,知道你对我不感兴趣。”
颜宁说着,自顾自地从车后排拿过来一条毯子,上面还带着卡通图案,不用问也知道是小豆丁的东西。她摊开裹紧了身体,米白色的羊绒贴着肌肤,头发湿漉漉的,犹如美人出浴。
陆砚清目视着前方的雨幕,指腹摩挲着方向盘,依旧没有看她。
毯子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颜宁双腿交叠着,她望着黑漆漆的窗外,车窗上倒映着她的影子,头发湿得凌乱,脸色苍白,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颜宁从包里拿出口红,在唇上慢慢涂,仿佛这样就可以体面一些,可以掩饰她此刻的狼狈。
车窗的倒影上,男人的黑色中式衬衣在雨水的浸透下,毫不吝啬地显露出肌肉轮廓。
六月的雨不会太冷,但也不够暖和,看到他衣服在滴水,颜宁打开了暖风,顺便打开播放器随意搜了首歌。
挑逗的曲调带着点浪漫,让人放佛置身于缓慢的热吻交融和欲海纠缠之中,歌词露骨,像是前挡玻璃上曼妙模糊身影的注释。
陆砚清英文很好,他听得懂。
不知不觉间他又想起了燕城他那处院子,里面有一株三角梅,只开花,不长叶子,粉嫩的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但他不喜欢,大概是因为太过赤裸,不够含蓄。
乐声靡靡中,汽车飞驰着穿过雨幕,扎进夜色。
车开了很久,最后停在了茶山半山腰,颜宁没作停留下了车,雨还在下,雨幕中,她披着毯子不紧不慢,好像这雨也不过是她的伴奏。
陆砚清顺着后视镜看着那道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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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颜宁拿出酒,将音乐放到最大,此刻不需要酒杯,她拿着酒瓶晃晃悠悠,随音乐起舞。
眼下这首歌,是沈西皓19岁写给她的,这支舞,是她17岁生日他们一起跳的。
歌里沈西皓的声音带着少年的干净,一如当时的他们。几年来,这是颜宁第一次听,她闭着眼睛,脸上始终扬着笑,眼泪从嘴角滑过,酒被她喝了一半,洒了一半。
隔壁,陆砚清洗完澡站在窗前,窗户开着,雨滴落下溅起的水雾顺着窗户飘进来,随着雨一起飘进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音乐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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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风吹着窗帘,微微扫过地上的酒瓶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听到声音颜宁皱紧了眉,宿醉后头疼得厉害,她翻了个身喃喃道:“西皓……倒杯水。”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颜宁睁开眼,看到房间的陈设她慢慢清醒。
昨天大屏幕中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颜宁眼里闪过一丝恍惚,慢慢又浮上冷漠,最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