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心里有人,我可不背这个锅。”应随走进去说。
李野惊讶:“随哥,你怎么来了?”
“我真得庆幸今晚上我来你家了,否则不明不白的,我还成了你们老李家的罪人。”应随调侃了一句,他将手里的篮子放到桌上,“方忆让我给你送葡萄过来,她说这几天你帮了她很多忙。”
李野奶奶姓吴,吴奶奶笑容可掬,她叫应随坐,问他:“你这么多年不成家情有可原,我们不知道李野心里有人,反而知道你心里装着人。”
“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装着人?”应随笑。
他刚坐下,就被李野拉起来,李野朝他使眼色,借口道:“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有人,看来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你来得正好,我们到外面去说,有事找你。”
两人出去,李野问他:“方总住在你家,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她一个月付两千的房租,就算制造一点麻烦,也是理所应当。”应随顿了一下,打趣道,“按照行规,我应该给你一笔中介费。”
“钱就不必了,什么时候有空请我吃一顿饭就行。”李野也不客气。
“那就明晚,我让老冯给我们留两条翘嘴。”应随说。
“行,我带两斤我爷酿的高粱酒。”李野点头,说到喝酒,他便聊到方忆,“其实第一次见方总时,我以为她是不知名的女明星,没想到她的性格和外表完全不符,做决策时干脆果断的程度远超大部分男人,她决定接手葡萄园,只用了三十分钟时间,你也知道,从葡萄园另一个方向出来那段公路坑坑洼洼,当初李老板接手的时候,镇上就提议由政府和和葡萄园各承担一半费用,这件事一直搁置到今年,那天只聊了几句,方总痛痛快快答应拨款五十万,如果你和她喝一次酒,就知道她这个人多有魄力,要不明晚你也叫上她?”
应随不由自主想起方忆住进他家的第一晚,结束政企双方的酒局,她除了脸颊微红,看不出任何异样,看起来不像喝了很多的样子,她的酒量应该不错。他笑了一下:“我问问她。”
“你知道她才多少岁吗?”李野露出一个神秘的表情。
应随听他用了一个“才”字,就知道方忆的年龄和她那张脸一样年轻,他说:“二十几?”
“跟我一样,二十八,但她比我小两个月,不愧是八月份的狮子座,性格够豪爽。”
应随:“……没有想到你还对星座有研究。”
李野笑出声来,他说:“对了,随哥,那天她问我你为什么甘愿待在镇上,我简单说了一下你家的情况,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应随反问。
李野的脸顿时烧了一下,因为他猛地意识到他不自觉将珍姨智力低下当做一件成年男女进行人际交往时的减分项,他代入了自己狭隘的心理,而随哥并不认为珍姨构成他不好的那面,他略显局促地换了话题:“你刚刚吓死我了,一会儿我进屋,我奶肯定会对我进行严刑逼供,我心里哪儿有人啊?”
应随似笑非笑:“你确定没有吗?”
李野嘴硬:“真没有。”
应随有些无语,他故意道:“那天谢叔说我和何清挺适合的,后来我想了想,的确有几分道理,我和何清从小就是同学,她心地善良,又很有主见,人还长得漂亮,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有她,那我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和我试试。”
李野一听这话傻眼了,他着急起来,“随哥,你不是认真的吧,你和她如果有可能,在学校那会儿就成了,就算在学校没成,如果你们互相有这种意思,也不用等到别人提醒才考虑到对方……”说到这里,他忽然明白应随的用意,震惊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清姐?”
“你和她相处的时候,少脸红几次,少傻笑几次,少看她几次,我就不会知道了。”应随点破。
“我有这么明显吗?”李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应随瞥了他一眼:“你喜欢她就去追求,二十八岁还玩暗恋那一套?不付出行动,永远不会有结果。”
李野也有些委屈:“我感觉清姐一直把我当成弟弟,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
“不会的,以我对何清的了解,即使她拒绝你,她也会在你们下一次见面时,坦坦荡荡和你相处。”应随肯定地说,“你为什么不勇敢一点,用你的真心去打动她?”
“真的?”李野半信半疑,“你觉得我有可能打动她?她不会介意我比她小吗?”
“两岁的年龄差不算什么,只要你人品好、有担当、够成熟,更何况,男人都可以找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另一半,为什么女人不可以呢?”应随鼓励他,“你去做了就知道了。”
“……”李野又笑了,“那我不用问你了,我奶奶刚才说你心里有人完全是道听途说,如果你喜欢上谁,肯定会主动追求。”
应随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和方忆对视,愣了半分钟,他才回过神,心里想,她应该不会缺男朋友,那种他曾经在设计事务所工作时、类似事务所那个年少成名且风度翩翩的创始人那种男朋友。
方忆撞进应随深邃的双目,她的心一悸,朝他扬起笑容,她丢下一句想和他聊聊,不待应随回答,关上窗转身往外走,因为动作急切,卷发甩出优美又生动的弧度。
她很快下了楼,走到他面前,直入主题:“设计接待中心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9章
应随低头看着方忆,他没有直接说答案,而是问她:“你可以有很多选择,为什么会找我设计?”
他说话的时候,方忆将目光认真投在他脸上,她想起冯頔妘评价过的那句应随符合她的审美,是她喜欢的类型。
好朋友将她的喜好掌握得透彻。
应随长得挺对她的胃口,若是他的五官组合到另一个男人脸上,绝对会弱化硬朗气质,显得更斯文。她从学生时代起,喜欢的就是活跃在球场上的朝气蓬勃且高大健硕的男孩子,应随的两只手臂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结实,如果摸一下,手感一定不错。
方忆忍不住笑了,难道她选中应随设计接待中心,是因为被他的美色诱惑?若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她去投资娱乐圈,说不定会为了一个合眼缘的男人一掷千金。
应随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见方忆突然笑了,虽然感到莫名,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你说的你名字是随缘的随,事实上,我也挺注重缘分。虽然我的确可以有很多选择,但刚好在我有设计需求的时候,我租了你家的房子,看到你呈现出来的专业能力,你不觉得很巧吗?而且,你是永乐镇本地人,更了解地方特色,我们之间进行沟通也挺方便的,综合考虑,我认为找你来设计接待中心是最优选择。你认为呢?”方忆目光带笑,她停顿一下,问他,“你难道就不想挑战一下?虽然你已经转了行,但你用你家交出一个完美的民用作品,我想,你一定也愿意创造出一个优秀的商业作品,不是吗?”
应随不得不承认,她具备解读人心的能力。他的确热爱建筑设计这个行业,这几年乡邻因为建设或者装修新房找上他,即便只付很少的设计费,他也从未拒绝过。方忆抛出橄榄枝,他不可避免地心动,今天傍晚去葡萄园替方忆解围时,他已经带着设计目的下意识打量起那个地方。
他心里动了动,问她:“想喝点什么吗?”
既然他提出喝点什么,那就代表他有这个意向,想要和她详细聊聊。方忆点头,她带着一点玩笑的成分,问他:“我可以有选择吗?”
应随勾了一下唇:“西瓜汁,蜂蜜柠檬茶,啤酒。”
“我要西瓜汁,谢谢。”
“你等一会儿。”
应随走入屋内,隔了几秒,院子里的灯亮起来,方忆刚才并没觉得黑,她抬头看天,忽然理解倾泻一地月光是什么意思。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明镜一般,她突然有了赏月的兴致,正要进去拿凳子出来坐,应随已经拎了两把完全由竹子榫卯结构组成的凉椅出来,方忆笑了一下,他们也算心有灵犀。
“你看今晚的月亮,太美了。”方忆对应随说。
应随抬头,今晚月亮的存在感格外强,因为光辉太盛,只能隐隐约约见到几粒淡淡的星子,他看向她:“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方忆没有细想:“今天不是十六吧?”
“农历。”应随说,“你先坐一会儿。”
他再次进屋,方忆坐下来,她将背完全靠在竹椅上,舒服地仰起头,现在已经接近九点,还看得见天上的云,月亮仿佛住在云里,它在里面玩一种专属游戏,钻来钻去,颇有趣味。夜晚凉风习习,空气中弥漫淡淡的青草香,月光照亮了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仿佛是用墨笔勾勒出的起伏线条,她的心静下来,不去想园林工程项目遇到的麻烦,也不去想葡萄园招聘的事情,不由自主放空,享受这静谧安逸的时刻。
应随拿着两杯西瓜汁出来,见方忆坐在院子中间,海藻似的卷发太过浓密,铺满一整个背脊,她仰着脸欣赏月色,愈发显得脸小眼大。他脚步停了一下,才走过去将其中一杯西瓜汁递给方忆,拖了另一张竹椅到旁边坐下。
西瓜汁里加了几块冰,杯子外壁沁出细细密密的水汽,握在手里,顿时产生一种心情飞扬的感受。她慢慢喝了一口西瓜汁,向应随描述自己刚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我想在接待中心的院子里架两个秋千,这样的夜晚,很适合坐在秋千上看月亮看星星。”
“你想感受的话,过两天我就做一个出来,让你先体验一下。”应随也看着月亮。
“真的吗?”方忆的声音不掩惊喜。
应随“嗯”了一声,他又问:“你可以给我多少时间?如果要得急,我接不了,我每天时间有限。”
“不算特别急,我联系了一个专业的建筑工程队,他们手上的项目预计十月份进入验收阶段,你能在十月中旬完成设计稿就行。”方忆转过头,她并不与他周旋,明确开出自己的价码,“我打算在接待中心的建设上面投入三百万,其中包括 10%的设计费,你接受这个价格吗?”
她开出了一笔高昂的设计费,应随情不自禁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再一次碰撞,这次他们离得近,一时之间,两人皆心跳失常。应随谨慎地问她:“你在这上面的投入会不会太多了?前面的老板连续三年亏损,你就不担心做赔本生意?”
“不担心,我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我的目标群体是高收入人群,可以承载亲子活动,单位团建,情侣出游,集体派对等一系列功能,单季运营不是我的目标,我打算一年四季都开门做生意,另外一百亩地,我要围绕着全季经营做规划。”方忆自信道。
应随想,她既然这样说,应该有许多客户资源,点点头:“那你对接待中心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和现在的功能相同,一楼是公共空间,二楼三楼住宿,但我希望二楼的娱乐设施更完善,我喜欢你家对玻璃的运用,大片的玻璃窗和玻璃门,将景色与房子融合得很好,这一点可以延续使用。”
应随指了一下远处的山脉,他说:“永乐镇冬天不会下雪,但是到了十二月,对面的山会被雪覆盖,葡萄园也能尽收眼底,冬天客人入住,别有一番意趣。春秋的时候,山上时常云雾缭绕,不同时节有不同时节的美,玻璃的置入很有必要。明天下午我去葡萄园看看,参考四周的环境以及你的目标群体来做计划,等我实地看了过后,我们再交流。”
“行。”方忆朝他举起西瓜汁,两人碰杯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怎么没有看见萤火虫?永乐镇生态环境这么好也不适合它们生存吗?”
“六七月比较多,现在快九月了,你去河边走走,应该也能看见。”应随说。
方忆点点头,她又和他探讨了一些当地的风情特色,渐渐的,围着月亮的那片云厚重起来,月亮一点一点隐在云层里面,彻底躲了起来。
正事说完,方忆忍不住主动了解应随的私人生活,她探究道:“我有一个冒昧的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你?”
“你想问关于我妈的事情吗?”应随猜测。
“差不多,我听说你是为了你妈妈和外婆才回老家,但我想以你之前的工作,完全有能力将她们接到城里,请一位阿姨帮你照顾,何必放弃工作?”方忆有些不解。
“我也想过,但她们不会喜欢城里的生活,在镇上,她们很自由,但是去了江城,她们会过得不开心。”应随说。
这是方忆没有考虑到的因素,她转变思维:“那你也可以花钱请邻居代替你照顾她们。”
“我也这样想过,后来还是觉得自己在家更好。”应随轻描淡写地说,他看一下时间,“快十点了,休息吧。”
方忆忍不住想,他应该是没有夜生活的那种男人。
这时应随又说:“对了,李野给我介绍了这么大方的租客,我要请他吃饭,如果明晚你不回江城,可以和我们一起。”
第10章
“我现在不能确定,明天下午看情况。”方忆这样说。
她催人事约求职者面试,精简前两轮程序,直接进入终面环节,她亲自挑选。第二天早晨人事打电话问她是否能将周五全天空出来,得到方忆的肯定答复后,用面试将她的一整天时间排满。
方忆原本打算早一些回江城,下午应随来葡萄园进行实地察看,两人就接待中心设计方面的想法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到傍晚 。应随又说,今晚还叫了何清一起吃饭,大家都是年轻人,正好可以问一问他们的看法,方忆觉得他的提议不错,便改了主意。
晚上吃鱼,李野问方忆喝什么酒,方忆拒绝:“今天就不喝了,我待会儿还得开车回江城。”
她之前没有表露回城的意向,应随诧异地看了方忆一眼,对李野说:“今晚不喝酒,咱们早点结束。到和平镇的那段山路没有路灯,方总不熟悉路况,趁着天没黑,让她早点走。”
李野点头:“行,主路应该下个月就会开放了。”
桌上四人脑洞大开聊了半小时,吃完饭,应随结账后,他对李野和何清说:“你们先回,我去一趟三舅家,他还留着老房子拆下来的木梁,我去找他要几根。”
“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李野好奇,又问,“你不回去开车?”
“我自有用途,到时你就知道了。”应随说,“我坐方总的顺风车过去挑几根,让三舅替我送家里就行。”
最开始以为今晚会喝酒,李野也没开车,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橙色霞光为远处的山峦描了一层边,晚风撩人,李野和何清朝着家的方向慢慢步行。单独与何清相处,李野一颗心急促地跳动,他一次又一次转头望她,目光却又不敢在她脸上停留太久,没话找话:“小源快开学了吧?”
“快了,他九月十二报到。”何清点了一下头。那晚方忆送葡萄过去时,她看见的少年是何清的弟弟河源,河源今年六月参加完高考,考上了江城师范大学。
“你会送他去江师大吗?”李野又问。
何清摇摇头:“他说他可以自己去报到。”
李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历:“虽然小源说他可以自己去报到,但如果你能送他,他一定很高兴。九月十二是周六,我不上班,正好很长时间没进城了,不如我开车送你们?正好你也去看看他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何清狐疑道:“是吗?”
李野肯定地说:“真的,我以前大一新生入学时,就十分希望家人陪我,当时我们宿舍四个男生,只有一个男生拥有这样的待遇,挺让大家羡慕。”
何清想了想,她说:“好,那天就麻烦你了。”
李野高兴起来,他忙说:“我们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而且本来也是我自己想到城里玩一玩,在老家待久了,有时候挺害怕自己与社会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