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连夜来镇上了?”应随问着,人已经下了床,披上外套往外面走。
今天一整天,方忆感觉她就没有歇气的时间,在公司从上午九点忙到下午六点,又开了三个多小时的夜车,其实她挺疲惫的,不过听到应随的声音,她莫名轻松了一些,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因为我想你了。”
应随:“……”
应随不和她闲扯,他下楼,打开院子的灯,从里面拉开两道铁门,等到方忆将车子停进院子,她下了车后,他才问她:“葡萄园发生什么事了?”
方忆狭促道:“你真是不解风情。”
应随说:“我的魅力还没有大到只分开了两天你就追上门来。”
方忆笑:“你也太小看你的魅力了。”
应随提醒她:“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最近没什么事不会来镇上,要我给你发雪山照片汇报,你看情况再做决定。”
方忆正要调侃他抠字眼,一楼应红碧睡的那间卧室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老太太的声音传出来,她叫应随的名字,问是不是他在院子里。
应随立刻说:“是我,方忆来了,我下楼给她开门。”
老太太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晚了。”
方忆这才回答:“葡萄园的工人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我来解决一下,明早给大家开个会。应奶奶,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
老太太说:“没事,是我人老了,睡得浅。”
里面的灯又熄掉,这时应随拉住方忆的手,低声问她:“你是吃了晚饭才出发的吧?”
方忆故意逗他:“今天公司特别忙,我加完班快八点半了,今晚什么都没吃。”
应随便牵着她往厨房走:“我给你弄点吃的。”
方忆拖住他的手:“不用。”
“不饿吗?”应随看她。
“太晚了,别麻烦了。”方忆仍旧骗他。
“不麻烦,今晚外婆炖鸡了,我用鸡汤给你煮一碗面,很快。”应随说。
方忆终于说出实话:“好了,公司特别忙是真的,但我没加班,六点吃的晚饭。我现在好累,只想倒头就睡。”
“……”应随见她脸上确有疲色,关心道,“工人怎么了?”
两人往楼上走,方忆简单告诉他前因后果,应随就说:“他们没有上过正式的班,所以没有正确的认知,在我们村上,如果请人干活,主人家中午要用好酒好菜招待。”
“你当初请人建房子也招待了好酒?”方忆问他。
“我没有。”应随摇了摇头,“我怕出事,提前跟大家说了中午只喝饮料,晚上再喝酒。晚上喝完酒,我开车送他们回家,不敢有侥幸心理。”
“这还差不多。”方忆说,“我妈也得到过教训,她刚开公司的时候,有工人中午喝了酒,下午上班就操作不当出事了,赔了几十万。还有一次是工人上班途中发生交通事故,也赔了不少钱。”
应随在二楼没有停下,他跟着方忆上三楼,她刷牙的时候,应随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和她说话,问:“你明天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我用得着你的地方太多了,上次跟你提过的事,你考虑一下。”方忆停止刷牙,她转过身来,举着牙刷对他说,“你现在经营流动果蔬的生意,虽然也算长久之计,但我觉得大材小用了,我这里正好有平台,你换个有挑战的赛道发光发热不好吗?”
“你太看得起我了,就一点不担心我胜任不了?”应随失笑。
“如果你真的不能胜任,我把你开了就是了。”方忆开玩笑,“给你一笔赔偿费,不会亏待你的。”
旅游回来后,应随的确产生一些想法,他也在想他能干点其他什么,虽然经营流动果蔬生意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既然选择了这么优秀的女朋友,他也不能安于现状,为了这段关系能更健康更长久,他需要改变突破。
方忆见他这次没有一口回绝,便说:“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邀请你加入团队的,确定你有能力,我才开口的,你也认真考虑一下。”不等应随回答,她接着说,“明天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能不能帮我找一间能容纳三十人的会议室,接待中心还没有建好,我总不能让工人站着开会吧,给人感觉像是训话。”
应随几乎立刻想出解决办法:“镇上永乐社区的会议室挺大的,明早我打电话替你问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我觉得问题不大。”
方忆也不问他和社区的领导熟到什么程度就有把握开口借会议室,她笑:“行,那就交给你了。”
第43章
早晨应随果然替方忆搞定会议室,工人到齐以后,方忆进行了半个小时的安全教育培训。
会上方忆并不严厉,她不需要用强硬的姿态来震慑他们,接手葡萄园以来,她除了对寻衅滋事并动手伤了下属的杨大爷严词厉色,大多数情况下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她进大棚了解葡萄的生长情况,总会面带笑容和工人们闲话几句,她觉得听他们讲村里的家长里短也挺有意思的。
不过,虽然她能和大家开玩笑,相处起来轻松,甚至私下里玩得到一块,但不代表她对员工要求低,对于工作,她奖惩分明,不允许任何人懈怠职责。另外她的个人魅力和能力都鲜明,非常自信,决策果断,言行一致,对项目的未来愿景有着清晰规划,不仅在现阶段开出可观的薪资,也让大家发自内心认为跟着她干有奔头。
这些农户也不敢因为方忆年轻而轻视她,杨林称得上是镇上的问题户,镇府办公楼里那些当官的很多时候都拿这个老头没办法,他却被方忆“收拾”得服服帖帖,闹了两次事后,就不敢去葡萄园再蹦跶,平时只有他讹人的份,听说那次他荷包里出了点血,可见这位方老板处理刺头有一套。而且,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农村,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能在大城市拥有一份月薪几万的工作就非常有出息了,家里若是培养出一位医生、老师、律师,或者是端公家铁饭碗的后辈,这样的女孩子即便年轻,她们在家中也会拥有一定话语权。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拿出几百万砸进葡萄园里,当地领导都对她客气三分的方忆,他们自然不敢小觑。
等到讲完正事,方忆才郑重地告诉大家夏总比她专业,她说夏弢是农业经济硕士,有丰富的行业经验,是她请来直接管理葡萄园的,他拥有完全做主的权利,即使是她,也要听他的意见,昨天下午不服从夏弢管理的几名工人,她解雇了他们,确立了夏弢在葡萄园的绝对权利。
那几个工人昨天酒后脑子犯糊涂才会与夏弢产生正面冲突,当天下午还没彻底清醒,便感到后悔。农村大汉倒也放得下脸面,葡萄园的这份工作虽说只是临时的,但一年四季时常有活,而且老板给钱痛快,也从不刁难人,为了保住这份差事,会后他们主动向夏弢赔罪,夏弢倒也有度量,接受了他们的道歉,他撤销了方忆的解雇,但明确表示只有这一次机会。
方忆就在一边看着,她没有出声,等到工人离开,她才对夏弢说:“我以为你不会更改决定。”
夏弢笑了笑:“我对事不对人,只要他们服从管理,活干得好,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没必要做得太绝情。”顿了一下,他建议,“其实目前葡萄园对人工的需求太大了,我认为可以慢慢实现自动化、智能化管理,生产效率更高。以前我工作那边,基本上所有农场都转战智慧农业了。”
方忆挺感兴趣的,她向他了解了一下智慧农业的模式,听得向往,不过还是克制住了将大棚设施升级的冲动,最后说:“目前先克服一下吧,初期成本太高了,我今年已经在这个项目上花了太多钱,等到明年正式营业后回了钱再考虑。”
夏弢也只是提出建议,他认可她的想法:“行。”
上午方忆还去了一趟政府,刚好书记也有好消息告诉她,县里牵头举办创业大赛,奖金不多,不过对于获奖的项目,会给扶持政策和配套宣传资源,力度相当大,问她愿不愿意参加。这样的机会,方忆当然要报名了,她了解完比赛信息,才说明自己的来意,上次应随提议她在当地招聘,春节将近,城市上班的年轻人都要返乡了,她想问问能不能借助政府平台帮助她发招聘,这种地域针对性强的职位需求,当地官方渠道更容易散播,也更让人信任。
这对当地政府来说,当然也是一件好事,大量有能力的年轻人走向城市,剩下的是越来越多的老人,人才的流失,对家乡发展不利。方忆现在能提供岗位,他们当然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于是双方相谈甚欢,各自安排了一名工作人员对接这件事。
方忆还有另一个需求,距离接待中心建成并正式投入使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打算在镇上临时租一个办公场所,问他们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这事对政府来说也不难,小镇上八九十年代辉煌过的一些厂如今倒了不少,空置的办公楼有好几栋,不过处于废弃状态,条件不太好,倒是这两年已经陷入经济困境的商贸公司的办公楼维护得还不错,书记打电话联系了那边的负责人,替方忆谈下租赁事宜。
中午方忆便和政府的领导一起吃饭,下午去接待中心施工现场待了半天,期间又拨电话回公司,安排了一些招聘需求。本来在她的计划里,葡萄园项目的一切事情都在有条不紊进行,年前并不着急扩充人手,但政府突然抛来一个创业大赛的诱惑,她就得尽快将品牌战略部门的人手配置出来。其次,她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在接触广告公司,对于葡萄园的命名以及所有 VI 设计,她准备交给专业的人做,只是一直没有接洽到满意的团队,这次回了江城,她得把这项重中之重的工作落实下来,至少提交比赛报名资料的时候,得先把品牌名字确定下来。
还有昨晚她让应随好好考虑的事,她今晚决定继续出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和他聊一聊,争取拉他入伙,因为夏弢下午向她请假了,事出突然,他母亲在老家搭梯子摘苹果,梯子是木头做的,因为使用太多年老化程度严重,顶上一根横梁踩上去就断裂,老太太从两米高的地方摔到地上,被送进急救室。方忆隐隐有种预感,夏弢可能在这里干不长,他家里事挺多的,妻子刚生产,母亲又出了事故,工作地点实在离家太远,他来回奔波分身乏术,若是夏弢离职,她觉得没必要再去外边招管理者,就让应随试试。
于是这天方忆没有回江城,她下午五点回到应随家,进了院子,看见应红碧在坐在院子边打理一篮子葱,就过去问她:“应奶奶,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应红碧看着她笑,告诉她,“这是我下午去山上挖的野葱,今晚用野葱炒一盘腊肉,你肯定没吃过吧?应随最喜欢吃野葱炒腊肉,就着这盘菜,他能吃两碗白米饭。”
事实上,方忆根本分不清野葱和种植的葱,她笑:“那我今晚一定要尝尝了。你去山上挖野葱应随知道吗?你年纪大了,可以适当活动,但最好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
老太太听出方忆话里的关心,她笑呵呵的:“那片山应随知道,最近没下雨,路不滑,他不会拦着的。我心里有数,不危险。”
“那就行。对了,应随还在补觉吗?”方忆问。
“你有事找他?我帮你叫他起来。”
“不用了,不急这一时半刻,晚上我再和他聊吧。”她向老太太打听,“今早应随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帮我借到了社区的办公室,他在镇上的人脉还挺广的。”
应红碧告诉她:“社区的李书记是他朋友的爸爸,他那个朋友去当兵了,在部队待了快十年了,一年到头假期少得可怜,应随这几年回镇上后,过节的时候就会上门看望一下他爸妈,也算帮他朋友尽尽孝。有一次李书记出差去了,他媳妇半夜因为肠胃炎上吐下泻,还是应随接到电话跑去帮忙送医院挂急诊。”
方忆了然,上次去景区的路上,他们聊到朋友,他提过有个朋友是军人,她笑:“看来他们感情很好。”
“李墨那小伙子是挺好的,还有他另一个朋友章瑞冬,以前他们经常来帮应随干活,三个人玩得很好。”
方忆干脆坐在院子边和应红碧聊应随,她好奇:“应随以前是什么样的?”
提起应随,老太太就有很多话可说了,她自豪地罗列出应随的种种优点,比如明明回家总是在分担农活却能考出名列前茅的成绩,天生脑瓜聪明,上了大学不仅没用家里一分钱,反而还用勤工俭学赚来的工资补贴家里,同时又自责,老生常谈,觉得是她和应珍连累了他,若不是她们这两个负担,他一定在大城市出人头地,婚姻大事也不会被耽搁下来。章瑞冬早几年就结婚了,李墨在部队里没有机会接触外边的世界,也在前年春节回家时相亲成功,今年下半年有次她在街上碰到李墨他妈,他妈说谈得挺顺利的,这次春节回来订婚。老太太叹息,不知道应随的人生大事什么时候才有着落呢。
方忆就叫她别担心:“应随现在也不差,说不定他已经谈上了,只是还没有机会告诉你。”
老太太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她:“小方,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方忆刚要开口,忽然二楼传来应随的声音,他叫她,问:“你要找我聊什么?”
下午方忆发消息告诉应随她今天不回城,晚上有事找他,她抬头望向他,笑起来,借着这个由头,当着老太太的面,光明正大制造和他独处的机会:“去你书房谈吧。”
应随点头:“好。”
他站在阳台等她,等到方忆上楼,两人一起往书房走,进去后,她揶揄道:“你偷听我和你外婆谈话?”
应随没有那么无聊,他只是从房间出来刚好听到她说他已经谈上了,为了不让她在老太太面前暴露更多,及时出声打断了她,他问,“你们聊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方忆继续调侃,“你外婆为你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你得加把劲。”
应随看着她:“我一个人加把劲就行了?”
他的眸子黑亮,当他眼里只有你的时候,简直让人招架不住,方忆因为他看她的目光心动,她并不掩饰她的动心,她握住了他的手:“我觉得你刚才误会我了。”
应随垂眸看着她手指慢慢从他掌心滑过,穿进他的指缝,他感觉有一阵电流从身体流过,忍耐着问:“误会?”
方忆故作神秘,要他低头,等到应随配合她低下头,她却没有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而是猝不及防的吻了他。
第44章
她突然吻上来,尽管应随意外,也第一时间出于本能反应抱住她,低头与她唇舌纠缠。
方忆在他舌尖上尝到一点薄荷的味道,她问他:“你换牙膏了?”
应随松开她,但又没有完全放手,仍搂着她的腰。他是个讲究卫生的男人,每天下午补完觉,起床后总要洗脸漱口。他回答:“上一支用完了。”顿了一下,又问她,“你心情很好?”
她昨日连夜来镇上是为了处理工人违规以及上下级矛盾这两件事,这会儿有闲心和他谈情说爱,可见把麻烦处理好了。
“新牙膏是什么品牌的?”方忆不答反问,她说,“我下次也换来用用。”
“超市随手拿的,不是高露洁就是冷酸灵,你要喜欢,我买的两支装,还有一支新的。”
“两支都是一样的味道吗?”方忆又问。
“……”应随还没有细心到这种地步,他想了一下,不能肯定两支都是薄荷味,于是说,“那你把我用的这支拿去,或者明天我去超市给你买支一样的。”
方忆眼里闪过狭促的笑意,应随有预感她不会讲什么正经话,果然她故意调戏他:“还是你自己用吧,这样我会更喜欢和你接吻。”
应随:“……”
应随不是不能开玩笑,而是在调情方面,他的确不如她语言丰富,他更擅长做。为了不每次面对这种情况都落入下风,他学习了她出其不意接吻的风格。
方忆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她总是喜欢挑战困难,她骨子里就热爱激情,他越是展现出侵略性的一面,她就越兴奋,他长驱直入的深吻她,她的心为此颤栗。
书房有一张沙发,方忆被应随压制在上面,凛冬时节,两人皆穿了羽绒服,这个吻的热度过于汹涌,吻着吻着便不由自主脱衣服,似乎有失控的趋势。应随作为男人天生的生理结构让他藏不了一点反应,方忆明知道此时时机不对,他不是被下半身支配的人,偏偏开口问他:“要在书房做吗?”
应随当然清楚方忆是故意的,她一向喜欢测试他意志的极限,他越克制,她越觉得有趣。但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听到这种刺激的话,不会不热血沸腾,若不是楼下外婆正在准备晚餐,随时有可能叫他做点什么事,他真的不会停下。
理智在叫停,他的身体却跃跃欲试,花了一会儿时间平息欲火,他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吸吮一番,黑眸紧盯着她:“晚上再说。”
“行啊。”方忆呼吸急促,其实她自己也在克制,本来比起原始的生理欲望,她的欲望更多体现在事业上,否则也不会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后,空窗期以年为计量单位。遇到应随之后,他真的很吸引她,让她想要得到他,得到之后,她对他的兴趣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愈发上瘾。
刚才被应随压在沙发上吻了一通,她的衣服和头发都乱了,她一边整理一边说回正题:“你说对了,我的心情还不错,有好事。”
应随身体里的躁动还没有彻底消失,他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几下将头发恢复得光滑柔顺,好奇:“什么好事?”
“那天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县城逛逛吗,过两个月就去。”方忆告诉他,“三月县里有一个创业比赛,书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了,他建议我带着葡萄园项目报名参加。如果能拿到奖,公司可以省下很大一笔广告宣传费用,文旅局和农业局还有政策扶持,到时这个项目的运营压力会小很多。”
应随便笑道:“的确是件好事,怎么报名?是网上交资料还是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