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回头有些惊诧看向他, “这都哪儿跟哪儿, 永远这种词汇......你莫不是想太远了?”
“不远的。”他答, “这是我六年前就想过的事情。”
如果六年前汪梅没有生病, 那他预想的以后应该都能实现。
他和她毕业了就会结婚。
之后回到云市,用他的七十万元积蓄付首买套她喜欢的房子做婚房。
努力工作一年,把婚礼的钱攒出来。
再之后, 日子会越来越宽裕, 婚房置换掉变成别墅,院子里会种满她喜欢的花。
在日复一日单调又令人期待的生活中, 两人走向最终的归途。
他会一直陪着她。
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 但现在也不算太晚。
他看向她的眼眸填满了柔情,“即便六年过去,我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依旧希望和她有永远的以后。
山间细细的风吹来,带了些凉, 也带了些燃烧后的香灰味。
她心不可抑制得被触动,变得柔软一片,又夹杂着当初扔下他的愧疚。
站起身,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讲起来别的。
“你知道我妈妈的病一共花了多少钱吗?”
季辞跟着她站起身,感受到她突然低下去的情绪,没有立刻接话。
只听着她继续说道:“七百一十三万美元。”
“真是烧钱到只能等死的病。”她叹了一口气,“这个金额是当时的我和你都无法承担,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的。”
在校的大四学生,未来尚且充满了不确定,更何况要面对这样一个天文数字。
那个时候,在一众毕业的喜悦中,她只有满心满眼的忧愁。
当然,他也同样焦头烂额。
“我妈妈是在外国接受治疗的,欧洲那边有最权威的专家,她用了最好的药,住了最好的医院。谢言修很守信,从来没有拖欠过医疗费。”
她缓缓讲述着,“她的病没有办法治愈,只能日复一日地拖着,最后拖不下去她选择了安乐死。”
季辞抬手抚上她被凉风吹得冰冷的脸颊,轻轻皱了皱眉,用手把大衣拉开将她裹入怀中。
任何语言都在此刻显得苍白,“浅浅,你尽力了,别过多苛责自己。”
她将头埋到他怀里,热度传了过来,驱散了身周的寒意。
抬起头继续说着,“如果时光倒流,再次回到那个时候,我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没有办法舍弃一直相依为命的妈妈,也没有能力靠自己救治。
“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她说,“所以,你真的不介意吗?不介意我当初选择了妈妈,而放弃了你,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她原本以为,就算两人要和好,也需要先开诚布公去谈一谈当初的事情。
之后看看彼此的意愿,再说要不要和好的问题。
可她也着实没想到。
离婚后事情发展得太快,行动代替了言语交流,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但她仍然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的目光落下来,比她想象中平静很多。
“恨过,怨过,后悔,接受,平静,最后等待。”
他的话语不太明了,于是进一步解释着。
“刚分开的时候,总觉得爱恨就是人生最大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想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然后想办法把你抢回来,报复你当初的离开。”
温浅闻言惊讶得张了张嘴,很难想象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问着他:“你偷看我下在你平板里的电视剧了?”
“没有。”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疲累中,才逐渐发现自己从前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是我没有能力帮到你,所以你才会选择别的方式。说到底,你没有做错什么,是现实太过残忍。”
“浅浅。”他轻声唤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眷恋,“人都是向往温暖的动物,我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六年的时间真的很长,纠结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往前看。”
她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站在他身前,看着他的眼睛。
接下来的话,她既是说给季辞听的,也是说给她妈妈听的。
“可是不讨论这件事情,如果我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又选择抛下你了,那怎么办?”
季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被他很快压了下来,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这世上,除了她妈妈和他,他想不到还有更重要的人和事。
难道是他高估了自己?
想了想回答着:“我会成为你的依靠,成为你的后盾,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她眉眼弯了起来,“当然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不是只有你经历了这六年,我也经历了许多事情。如果时间回到六年前,我确实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二十岁的我就是这样的。”
她说着话锋一转,“但是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现在,我不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
情人复合后,多的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分开。
所以。
她自然是想法有所改变了,才想要重新和他在一起,不然也只是重蹈覆辙而已。
她朝他走了一步,“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一起承担,当然,前提是你也愿意。”
“我不会再用亲情困住我妈妈,也困住了自己。”
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可是汪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是汪梅也舍不得扔下她,所以默认了她的做法,直到再也无法看着她停滞不前。
妈妈希望她今后的人生是自由的,别再被执念所困住。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
汪梅用六年的时间和生命,才教会了自己和女儿这件事情。
“我当然愿意。”他的眼里满是疼惜,这样残忍的领悟,她在二十六岁时便要面对。
“既然你这样郑重问我,那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说着,“你确定刚结束一段关系,就立马要开始另一段关系吗?”
这个问题令她怔了一会儿,左手大拇指不自觉按在了中指的戒指上。
“不要紧的。”她扯开了笑,“在你身边,我是自由的,你不会束缚我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
半个月后。
温浅个人工作室的相关事宜进展很顺利,工作也有条不紊开展着,但由于许多订单都在云市市中心。
所以。
她想了想,搬到了季辞在市中心的别墅里。
刚搬过来第二天,桑以宁一个电话,就让她家里书房的书架上翻腾起来。
找到第三排书架,她实在有些疲了。
她的书是季辞帮忙整理的,她看不懂他摆放的逻辑,反正是跟他的书混着放的。
她拿起手机,问着对面:“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一本书?”
二十分钟前,桑以宁打了电话过来。
说是她有个网站的密码突然清空了要重新输入,结果太多年了她根本不记得。
而且她当时没有改密码,只把原始密码随手记在了温浅的一本书上。
电话那头是桑以宁的声音,“哎呀,我真想不起来了,我当时就随手用铅笔在你书上扉页记下来的。”
“本来我想着后面记在备忘录上,结果忘记了,我只记得那本书不是教材,所以你应该是还收着的。”
温浅大学买的课外读物,每一本都好好保存着。
毕业的时候桑以宁直接给她寄到了京市,后来又跟着她从京市带了回来。
所以。
桑以宁确定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能找到的。
“封面什么颜色还想得起来吗?”温浅问。
桑以宁:“不记得了。”
温浅:“非得找到密码才行吗?不能用忘记密码的方式找回来吗?”
桑以宁哀嚎:“那个网站没有绑定手机号,也没绑定其他的东西,只有账号和密码。我也问过客服了,只能重新输密码。”
温浅看着落了一地的书,“你重新注册个账号不行吗?”
桑以宁继续哀嚎:“浅浅,那个账号里面还有我充的钱没有用完的,还有一些我攒的劵。”
温浅:“到底是什么网站?这也太原始了,连手机号都不绑定,忘记密码就什么都没了。”
桑以宁咳了一声,特意强调着:“反正是正规网站来的。”
正不正规得温浅没功夫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