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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烧烤店时天刚黑。
和服务员点好单,阮柠坐在红色的塑料椅子里安静等着。
是闹市区,一眼望去,一条街上几乎隔一家就是火锅烧烤或大排档,树干上缠着塑料质感的串灯,五彩缤纷地闪烁迷乱人眼。
沈夏衔去了趟卫生间重新回来,擦着手上的水渍,垂眸扫了眼桌上的几瓶乌苏,如常地问:“你酒量很好吗?”
阮柠闻言迟疑了秒,又点头:“嗯,喝过两瓶,但没有醉。”
沈夏衔:“乌苏的酒精含量偏高些,少喝点。”
阮柠又点头。
她看他:“你喝吗?”
沈夏衔笑笑,将手上的湿纸张放下来:“我一杯倒。”
“嗯?”
“嗯。”
阮柠:“不敢相信。”
沈夏衔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勾嘴角地看向她:“你能喝两瓶,也很叫人不敢相信。”
阮柠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给她解围:“能喝点酒挺好的,放松心情。”
阮柠只笨拙地:“嗯。”
他们来得早,还不到人流量高峰,店里寥寥几桌,只隔了大约十几分钟,烤串和一盘咸水毛豆花生就被端上来。
“呢。”阮柠主动拿起一串给他递过去。
沈夏衔接过:“谢谢。”
晚风驱逐了些暑热,头顶的樟树像是天然的长廊屏障,衬着人影憧憧的街道沙沙作响。
沈夏衔看着她没几分钟就喝完了一整瓶啤酒,直到像是胃口盛不下,才停下手,慢吞地夹起一颗毛豆尝试。
他笑笑提醒她:“你是在借酒浇愁?”
这样就对身体不太好了。
阮柠闻言抬起眼,微愣道:“没,只是有些渴。”
她的那大半瓶水丢在了便利店,高温的夏季,没什么比眼前的冰镇啤酒更能解渴的。
想起下午和他发的那些信息,阮柠后知后觉地感到拘谨起来:“我其实心情已经不怎么难过了。”
只是消息听得突然,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她如实地和他说:“我爸妈应该要离婚了 。”
.......
沈夏衔看着她:“所以为此难过?”
阮柠:“嗯。”
她觉得他们是很矛盾的一对父母,陶绣华严厉地看管她要求她,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却又事无巨细地关心她照料她。
而阮伟在家庭里常是隐身的角色,但在阮柠的记忆中,他又一直是那个在她被欺负时为她出头的爸爸。他们矛盾又别扭,一会儿让她忍不住心怀感恩,一会儿又让她巴不得自己是个孤儿。
所以她想过要脱离这个环境,但没想过要远走高飞,连大学也只不过是隔壁市。
但现在这种考量似乎多余。
这个环境自己已经快要分崩离析。
沈夏衔回忆着:“你担心自己会无家可归?”
阮柠低声说:“是,但也不是。我相信我只要留在潭城,就还是有地方可以去,只是......”
已成年子女不涉及抚养权问题,抚养义务也已解除,她不知道会跟随哪一方,又要如何再无事发生般地对待另一方。也许到了最后她谁也没跟,但相应的是和谁都不再亲近。
有地方可以去和不知道去哪里,并不冲突。
阮柠嘴角弯了弯,已经不想再想这个问题,相比较还无独立思考能力的阮思名,她已成年的身份或许已经算是幸运。
于是阮柠将另一瓶啤酒拿过来,朝对面男生晃了晃:“也许我也能考上集央大学呢,我未来会直接留在江浦也说不定。”
沈夏衔笑了:“也能?你已经觉得我能考上了?”
阮柠老实点头:“嗯。”
她之前甚至怀疑沈夏衔不是年级第一,是因为不愿意认真学习。她翻看了他高三上学期的成绩,在期末考试时物理那一栏还是不及格的水平。
他是直到最后关头才分出了些精力去应付这些让他感觉到枯燥的事情。
夜风习习,两侧道路上开始占据车道出现摆摊夜市,店内客人逐渐多起来。
三瓶啤酒下肚,阮柠其实已经有些醉醺醺。但不知是不愿意被退酒还是什么原因,五瓶啤酒被送上来时,就已经“奸商”式地被开了瓶盖,阮柠只好又勉强自己多喝了一瓶。
沈夏衔并没有吃多少,只是践行“心理老师”职责地听她说话,陪她聊天。
他敞着长腿坐在桌对面,缓慢地剥着毛豆和花生米,白色系的穿搭偏好常叫他给人一种清爽可靠的幻觉。
一直到望见对面的阮柠将手伸向第五瓶,沈夏衔才终于擦干净手起身有所动作,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哄她:“我帮你喝好不好?”
阮柠略有迟钝地点了下头。好帅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
沈夏衔将最后一瓶酒喝完,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全无刚才告诉她的他一杯倒的意思。
他抬脚,正准备去付钱,瞄了眼已经醉酒的女生,沈夏衔还是把人半搂在怀里,才放心地一块过去买单付款。
“说好的我请你的。”还有点意识呢。
那会儿已经走出了二十多米了,沈夏衔笑笑,配合地望向她:“那你还记得手机密码吗?”
阮柠怔了怔,眼神发愣地摇下头。
沈夏衔:“那下次再请。”
阮柠乖乖地“噢”了声。
她是真正地喝多了,连走路都不稳,一直依托着沈夏衔半搂着的姿势才勉强行走,头晕地将额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沈夏衔脚步微停,尝试着和她沟通说:“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阮柠耍赖地摇头。她潜意识里好不容易离沈夏衔这么近,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这里是路口,高大的榕树掩映,唯一一家十几米外的奶茶店正收拾着准备打烊。
他扬了下唇:“耍酒疯?”
阮柠有些不高兴:“我想摸摸你。”
“嗯?”无厘头的一句话,沈夏衔都愣了愣。
两三句话交谈的功夫,阮柠已经从侧面挪到了沈夏衔的正对面,额头贴在他的脖颈,她感觉到那个小峰似的喉结硌着她额头,有些疼。
她伸手,环抱住了面前的男生:“你在梦里已经摸过我了,就算我的手没你的漂亮......也该到我了。”
“......”
第19章
世界上不会存在任何意义上完美的人, 如果一个人十分完美,那对应的可能是危险。
只有完美的演员。
***
沈夏衔站在那,仰着头,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任由女生搂着自己的腰。
隔半晌, 他才微偏点头, 抬起一只手, 安抚性地拍了拍女生的后背, 耐心沟通:“总不能在这站一个晚上,我先背你回去?”
阮柠脚步发软地靠在他身上, 额头蹭了蹭, 柔软的头发像是圆毛动物般在他的脖颈轻轻划过, 激起细微瘙痒。
他正想要再说点什么, 就忽地感觉到锁骨上传来濡湿的触感……
阮柠在吻他。
夏夜温度静悄悄地升腾, 黏腻、焦渴、潮湿。任谁从这里路过, 都只会觉得这应当是一对感情要好的年轻情侣, 借着树木掩映浓情蜜意。
一直到感觉锁骨上那块濡湿扩大了些范围,沈夏衔终于罕见地轻轻蹙了下眉,意识到怀里的女生连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也没有了。
他有些无奈地呼出了口气, 扬下眉, 缓缓将人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
而醉酒的女孩意识到他的推拒后,就重心不稳但乖巧地站在他面前, 像知道自己犯错了一样, 低着头不吭声。
沈夏衔垂着眼打量她,唇角逐渐弯起了些玩味的弧度,声音依旧耐心温柔:“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阮柠:“嗯......性骚扰你。”
阮柠踟蹰了会儿:“......我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蝉鸣依旧喧嚣在长夜。沈夏衔将阮柠抱了回去,一整层楼只中间那户在这个夜晚亮起了灯。
阮柠觉得自己好累, 像是走了好远的路,才终于到达一处能够休息的栖息地,她难受地皱起眉,脖颈和脸颊的皮肤烫得她想立马找个冰凉的地方贴着,可酒精作祟下她只浑身发软地倚着身后门板滑坐下来,看着前方的男生似乎在用杯子接水。她想知道他是谁,但想不起来那个很重要的名字。
“喝点水。”沈夏衔将微弯腰,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阮柠听话照做地小口喝着,边吞咽边漏,大半杯水有一半都淋到了他握着玻璃杯的手上。
“......”
沈夏衔笑笑,丝毫不嫌弃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对上女孩将水喝得一干二净渴望得到夸奖的目光,他循循诱哄:“帮我把手上的水舔干净好不好?”
“唔。”
阮柠乖乖听他命令地朝那只手慢慢靠近,她脑中似有迟疑,酡红着张脸动作静止瞬,随后就像是简单判断出这个行为并没有什么问题,仰起脸,抬着头,粉色的舌头柔软地缠上他的小手指。
刚好快要落下的那滴水滴,被接住。
“嘶......”男生情不自禁地倒吸了口气。
可也就只这一下,还没等他再细细感受,女生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一样,随即坐着往后退了一步,不满地小声说:“不要,你上次就是用手摸我。”
她已经完全将梦境和现实混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