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恢复了电力,陆杰在备用发电机房附近找到了被关押的林慧和赵明伟,他们都是被冒充店主丈夫的男子骗至地窖后遭到袭击。
路屿从309的衣柜暗道爬回庄园地面,外头已经是一片漆黑,风已经停了,唯有雪花断断续续落下。
其余学生都在大厅里,他们在她进入309室的暗道不久后,就被端着枪支的暴徒们赶到一起,并且两两捆绑起来,不少人遭受杀鸡儆猴般的殴打。
唯有何然,当发现情况不对,便立即藏进某个工具间,幸运地躲过暴徒的搜捕,直到听到外头熟悉的声音逐渐变大,才万分谨慎地从藏身之处溜出来。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那是螺旋桨的声音,一架接一架的直升机冒雪冲庄园而来。
警察和医疗队都乘着直升机抵达,急救队进入地下,用担架把失去意识的伤者抬入医疗直升机,警察则将活着的几位罪犯押了出来。
郑瑜原本在地窖里看管那几个罪犯,此刻也跟着警察一起出来,正与一位看似警长的人交谈。
死了三个罪犯,虽然足以被认定为正当防卫,然而作为一个外国人,路屿有点担心接下去的问询会让他们滞留索多科。
探照灯划破夜空,又是一架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卷起阵阵雪雾。
漆黑的机身尾侧印有W形状的标志,和先前的警用医用直升机有了明显的不同,属于私人所有。
直升机在庄园院落中停稳,舱门打开,穿着黑色大衣的瘦高女人走了出来。
她面容有着明显的冕兰特征,齐肩短发夹杂些许灰白t,身后跟着一个西装男子。
郑瑜表情立即变了,微妙的沉重绷紧。
然后一路小跑上前,微微弯着腰同黑衣女子说了什么,她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腹部,郑瑜立即痛得半跪在地上。
黑衣女子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转头朝向路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路屿原本还在暗中观察,突然被发现窥视,身体不用自主地凝固不动了。
郑瑜敛起原本龇牙咧嘴的表情,朝路屿挥挥手,露出一口大白牙:“路屿快过来,我给你介绍。”
路屿犹豫一下,顶着压力向前,面对再严厉的教授紧张感也不过如此。
好像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她的目光下。
郑瑜却似察觉不到这股压力,拉过路屿:“这是我妈妈,阿莱西娅女士,她冕兰名叫郑茉莉。妈妈,这是我的朋友路屿。”
路屿本想用最熟练的索多科短语“你好”与这位神态威严的女士打招呼,却不小心说成了“Phano vi grachia(谢谢你)”
郑茉莉表情忽然没绷住,微微侧过头。
寒风中,路屿从脖子到脸都变得通红。
“路屿保护了我,还救了我,她是贝尔哈文——不,是整个冕兰对我最重要的人。”郑瑜开口便用轻快的语气说出一串令人大为震撼的话。
路屿冲郑茉莉尬笑,要不是手机已经没电关机,她肯定要把人物图鉴翻出来仔细查看。
郑茉莉到底是个体面人,表情迅速恢复平静,用没有任何口音的冕兰语说:“谢谢你保护我的儿子,路屿,以后你就是维塔诺重要的客人。”
维塔什么?
路屿正疑惑,郑茉莉俯身,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脑门上留下一个冰冷的吻。
路屿下意识摸着脑门,确认刚刚的场景不是她经历魔幻恐怖的一天导致的幻想。
直升机里响起犬吠,一个黑影从中窜出来,飞扑到郑瑜身上,前肢不停扒拉他的胳膊,郑瑜蹲下身,抱住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他被舔的满脸口水。
“好孩子,酷斯,好孩子,别激动!”郑瑜连忙摁住狗脑袋。
拉布拉多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跟着狗一同下来的是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满脸朴实可靠的模样,路屿脑海中莫名浮现出经典管家形象。
他手里拿着保温毯,将其中一条递给郑瑜,并低声说了一句,虽然路屿听不懂,可她福至心灵般地理解那个简洁的词语是“少爷”的意思。
管家将第二条保温毯递给路屿,便牵着拉布拉多酷斯走到了一边,不让它再给负伤的郑瑜增加新的重创。
黑风衣女人、看似保镖的西装男、管家、狗,以及漆黑的印着某种特定Logo的直升机,路屿扫视周围一圈,无言地瞪着郑瑜。
这就是她同情过的家里有一堆兄弟姐妹、必须靠自己打工才不至于辍学的奋斗型光环人物?
第33章
“如果这就是你说的独立和平友爱的冕兰留学生活, ”郑茉莉说,语气和跟路屿说话时同样平淡,入耳时却更为严厉, “那你太让我失望了, 切尔瓦里奥。”
被训的郑瑜低着头,眼神一片纯良乖巧。
路屿大气不敢出,如同也在跟着被训, 这时候应该慢慢往旁边挪——直到离开他们的视野范围。
幸好有警察过来, 同郑茉莉交谈,语气十分尊敬。
郑茉莉对管家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孩子们”,跟着警察走向另一边。
然后路屿便看到郑瑜轻抚胸口, 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
“你上学用的假名?”路屿扬起眉。
郑瑜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卡顿一下, 找补般地说:“郑瑜这个名字是真的。”
管家将狗栓到一边,拉布拉多吐着舌头, 一会儿盯着郑瑜, 一会儿盯着路屿,兴奋得脑袋来回摆动。
路屿心中助教人设彻底崩塌,说好的“冕兰最好的朋友”,其实嘴里没一句实话,连名字都是假的。
只有狗是真名!
“小姐, 请用热水。”管家把装在保温杯里的热水递过来, 还掏出了夹着熏鸡肉的面包, 同样是加热过的,或许直升机里装着烤箱。
路屿接过水和食物,面上保持着高度的怀疑。
向来淡定的郑瑜难得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结结巴巴地解释“家庭原因”和“个人偏好”, 只想体验普通的大学生活此类泛滥的借口。
他甚至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管家,可管家忙忙碌碌,充分地无视了少爷的需求。
普通大学生活何必去天龙人云集的贝尔哈文学院。
郑瑜说不下去了,捂着肚子满头冷汗:“……我有点不舒服。”
管家这才行动起来,将他扶进别墅的休息区。
郑瑜半躺在沙发上,很快便闭起眼睛,昏睡过去前依然唧歪强调自己是病人,她不应该跟自己太过计较。
路屿盯着他无辜的睡颜——仿佛装睡般纯洁得恰到好处,让她有股气没处发泄的无奈。
她同样不知道他在负伤时是否注意到她隐身且用了火焰箭卷轴,到目前为止,郑瑜没有表现出异常。
路屿决定找个机会给他偷偷倒点遗忘药水,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下药对她来说已不再有心理负担。
只是当下庄园里人多,附近又一直有管家盯着,还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积雪让车辆在道路行驶十分困难,绿岸镇所有公务员都迎来了一个不眠之夜,除雪车彻夜劳作,依然抵抗不了灾难般的天气,绿岸镇唯一的救护车行至半路就在雪堆里熄了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风不算大,直升机得以正常行进降落。
鲁内亚来的医疗直升机优先接走了受伤严重的学生和绿岸古意庄园的工作人员。
温妍陪着林子轩一起医院接手指,她自从离开那个被关押的房间后就一直在抽泣,路屿从只言片语中得知,本来应该被剁手指的是温妍,因为一笔10万兰索的跨过转账被拦截了。
暴徒从晚上抓走她开始就逼着她转钱,每一笔额度都不算大,前几次成功了,后面大概银行发现了异常,即使温妍被威胁着接听验证电话,转账也有了更久的延迟。
作为惩罚,他们要剁掉她的手指,而刚被抓住的林子轩自愿代替了她。
剩下没来得及走的人都裹着毯子聚集在庄园大厅。
郑瑜的管家给滞留的学生端上面包和泡面,他们大部分一天都没有进食,惊恐混杂着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吃着食物,几乎没有交流。
拉布拉多酷斯充当起了抚慰犬的作用,摇着尾巴在大厅的学生之间穿梭,随后被张小红抱住,百无聊赖中玩起了丢球的巡回游戏,张小红此时对动物的兴趣比对人大得多。
警察们进进出出,有时候抬着蒙着白布的担架出来,不用想就能知道那白布下面是什么。
通往地窖的入口和往地上的楼梯都被拉上警戒线,除了警员其他人不得进入,路屿的活动空间只有大厅和一小块厨房区域。
不过她也没了捡垃圾的心思,一心等待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不知不觉打起瞌睡,半梦半醒间好像做了很多梦,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路屿才跟着最后一波学生被接走。
他们乘坐警用直升机来到鲁内亚最大的公立医院之一,安托纽所医院,抵达的时候天空才泛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白色。
而从上空往下看去,医院门口密密麻麻全是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街道上停着十几辆警车,红蓝色的光几乎撕裂了夜空。
然后路屿才看清人群中好多带着相机和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他们所在的直升机,附近有不少电视台的采访车辆。
警察们拦住记者不让他们入内,一行人从停机坪穿过大楼到达急诊区没受到打扰,除了无数病人和医护人员对他们行注目礼。
凌晨五点的医院完丝毫与沉寂无关,空气中弥漫着沸腾般的战栗。
路屿看到医院所有的电视屏幕都在放新闻,镜头是医院外部,还有夜空中直升机飞行而过的声音。
记者们急促地说着什么,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鼻子已经被冻得通红,不知道室外站了多久。
路屿语言不通,休息不足和缺乏食物让她体力不支,大脑麻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若是能看到血条,此时大概即将见底。
她机械地跟着医务人员的肢体动作指挥,排队接受检查,幸好现场有翻译,虽然忙得顾不上所有人,关键时刻也能解决沟通问题。
检查完毕后,学生们被带入一间临时观察室,里面有些床位和折叠床,她找了一张折叠床爬上去,给关机的手机充上电,便不管t不顾地睡死过去。
这一睡就像昏死过去般,她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傍晚。
她是被饿醒的,差点从折叠床上滚下来,夕阳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抵达室内,整个房间都氤氲着时间静止般的静谧,让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屋内还有人在睡觉,路屿摸到手机看时间,点亮屏幕顿时吓了一跳。
手机里有上百条信息和来电。
父母的、陈欣欣的、司嘉航的,还有很多陌生号码,其中有较为眼熟的,似乎是学校的号码。
几乎所有身边认识的人都给她发了消息,甚至包括了打工认识的咖啡师。
他们不停问她情况如何,是否安全。路屿立即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是她爸路一接的,双方都舍不得国际长途高昂的费用,只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便挂断了。
MO上此前发的带绿岸镇定位的状态留言也足有数百条,是她此前作为小透明从未有过的待遇。
不少陌生人都在她的状态下留言。
【Po主人还好吗?】
【太可怕了,这张照片我从第一眼就觉得阴森[惊恐]】
【人没事的话快报平安!球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