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认识我妈爸?”女孩微微一怔。
“你爸妈?”
路屿重复,仔细打量对方的脸,女孩脸有些圆,脸颊还有淡淡的雀斑,看起来很亲切,却跟路屿没有任何相似。
女孩被看得很不自在,丢下一句“你等下”,便转身跑进屋里。
很快,她带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出来。
那对夫妻一个圆脸,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看了便知是女孩的亲生父母,路屿猛地掉头,朝巷子外狂奔,身后传来他们的惊呼声。
但她没停下,拉过面色诧异的魏昭,一直跑出了巷子才停下。
看到那对陌生夫妻的瞬间,路屿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思绪像是被抽空了,身体自动逃跑。
“你怎么了?”
魏昭的手还被她紧紧抓着,她的手冰冷得不带一点温度,全是冷汗,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劫持犯这副表情,魏昭没有立即挣脱。
“我……我没有……”路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恍惚间,一个白影冲了过来,撞到她的小腿。
路屿视线勉强聚焦,发现撞她的是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它正用两只前爪扑她。
“肥仔!肥仔!不许扑姐姐!”女人佯怒的声音响起,又对路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姑娘,刚刚没拉动它。”
她气喘吁吁地拽着绳子,试图把萨摩耶往后拖。
“李阿姨……?”路屿望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她正是路家小院的邻居,养着名为肥仔的萨摩耶,丧夫后偶尔来路家兼职,路屿放假在家还会帮忙遛狗。
“你认识我?”李阿姨眨了眨眼,有点意外,“难怪肥仔会亲近你。”
肥仔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像在附和。
看到熟悉的人和狗,路屿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
南滨海啸过后,许多被摧毁的房屋还是在原址重建,包括路家小院和李阿姨的家,他们当了很多年的邻居。
这个世界或许也存在联系。
路屿直接问道:“李阿姨,你隔壁的王家小院,之前的住户是不是姓路?”
李阿姨皱眉思索,“姓路……好像真有……对了,那家人!”
她真的想起了什么。
路屿激动起来,却听李阿姨接下去说:“我记得那家,真可怜哦,夫妻俩好不容易怀上孩子,生下来没多久,那孩子就丢了,他们每天找孩子,到处找啊,店关了房子也卖了……后来双双病倒,我们邻里还组织捐款,可惜还是没熬过来,七八年前就接连过世了。”
李阿姨叹了口气:“要是小孩还在,跟你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路人,挺奇怪的名字,对吧?我都记了这么多年。如果没发生那件事,他们一家现在也应该好好的吧,造化弄人啊。”
第160章
路屿脸白得像纸, 嘴唇也在哆嗦。
“他们……现在,被安、安置在哪里?”
“就那个连山公墓,南滨人过世的大部分都在那儿, 当初也是社区组织捐款, 才凑到他们安葬的费用,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人看望过他们,”李阿姨摇了摇头, “对了, 你怎么认识路家人的,你是他们亲属?”
她仔仔细细瞧着路屿的五官,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哎呦, 这么看才发现,你跟那夫妇长得还蛮像, 该不会……该不会你就是那家人失踪的孩子吧!”
路屿已经冲了出去,她低着头, 几乎在步行街上横冲直撞。
在此之前, 她只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在南滨福利院,被路家收养,她也曾猜测自己同那失踪的孩子一样,是穿过了门。
却从来没想过,这对真正的亲生父母意味着什么。
“跑那么快干什么?”
魏昭从后方追上, 扯住她的肩膀, “也不看前面, 你想撞路灯?”
路屿没说话,依然低着头,头发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魏昭莫名想到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那表情出现在这个疯子脸上, 照理说应该很滑稽,他内心却沉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托起她的脸:“你冷静点。”
路屿没有哭,脸是干燥的,只是仿佛灵魂飘了出去,留在这里的是一具空壳。
“现在还有时间,今天去连山公墓还来得及。”魏昭说。
路屿身体一震,像从噩梦中惊醒。
这时候她才有了真实的触感,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她把魏昭的手拿下来,点了点头:“我们去连山公墓。”
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
魏昭左手肘支着车窗,托着下巴,余光瞥向路屿,她从那之后就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的海岸线出神。
车里播放着摇滚乐,魏昭没有切回自己喜欢的古典乐,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当然抱怨并不是没有,但都是对自己的。
主动提出去公墓就是自找麻烦,他从对话中已经猜到了原委,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但毕竟是个劫持犯,不需要他一个受害者同情。
或许他将劫持犯代入了魏玲雪,妹妹也是在很小的时候与家人分开。
两者的共性将让他将兄长的感情投射在了劫持犯身上。
魏昭为自己那股奇怪的情绪找到了符合逻辑的理由,强迫自己不再继续纠结下去。
车子驶到连山公墓,虽然名字带上了连山,却是位于山脚下的丘地上,主干道是一片红砖铺成的步道,车辆无法步入。
路屿打电话给墓园管理处,通过年份和姓名查到了路家墓地的编号。
她买了花,穿过近门的百年前老墓区,以及一片橡树林,新的墓区位于修建平整的开阔草坪上。
墓碑排列整齐,因为是火葬区,墓碑更为密集。工作日墓园里的人很少,整片草坪只有他们两人。
路屿找到了路一路二的合葬墓碑,名字不起眼,位置也在偏僻的角落里,真正成了无声的背景板。
好在有人记得他们,没让他们被安葬在无名的公益区,她还有机会告别。
路屿蹲下身,将康乃馨放在碑前,石碑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草坪带着湿意,沾在她的指尖。
她摸了摸石碑,留下了带着潮气的印记。
“是不是晚了太多,”她低声道,“对不起。”
奇怪的是,从她说完这句后,橡树林响起了阵阵沙沙声。
路屿起身朝树林望去,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一道道金色光柱落在林间,树影婆娑。
像是有风从天际落下,拂过树林,回荡在草坪上。
路屿感到一股温暖的风包裹住了自己,如同被揽入了无形的怀t抱。
热意此时才不受控制地朝外涌,路屿抽了抽鼻子,自言自语般地说:“我一直过得很好,别担心。”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又依依不舍飘向远方,渐渐散去。
路屿走向远处的魏昭,他十分自觉地保持距离,没有打扰她的告别。
“走吧。”路屿说。
“不多待一会儿吗?”魏昭问。
路屿摇摇头:“还有其他事要做。”
“接下来去哪里?”
“往贝林方向开吧。”
“我还以为要在南滨住一晚。”魏昭说。
“不会再耽误一天了。”
刚上路不久,在接近陇溪镇的位置,转过加油站,路屿示意魏昭顺着小路开下去。
道路坑洼不平,根本就是条没人修理的小路。
魏昭刚想开口问什么,路屿摆手让他停车。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说。
“你要做什么?”魏昭看着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样子,忽然语气委婉道,“要是想上厕所,加油站那边应该有。”
路屿立即大声道:“不是因为这个,你就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
说完她头也不回,快速往前方奔去。
那是暑假老栗追风的据点,在整个冕兰流窜作案的绑架团伙。
现在隔了一个多月,运气好的话,他们还没离开。
路屿来到道路尽头垃圾场,几只集装箱还在原处,一点没变,旁边停着破旧不已的面包车。
这几人真的还在这里。
黑漆漆的窗口透出满是恶意的视线。
路屿立即开启隐身,集装箱里的男人抄起撬棍走出来,却见不到人。
他正疑神疑鬼四处张望,路屿绕到他身后,用力一挥光明手电筒,猛击对方后脑。
集装箱另一侧的男人也冲过来,路屿打开手电筒的开关,对着他眼睛照了下去,短暂致盲的灼痛让他捂脸在地上打滚起来。
这场景过于诡异,第三个男人听到了动静,没有试图找出看不见的袭击者,直接奔向面包车试图逃跑。
路屿拉开火焰弓,一箭射穿车轮胎,焦糊的味道飘出,男人连滚带爬下了车,被路屿揪住领口,一拳砸向面中。
整个过程差不多一分钟。
魏昭停好车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路屿一手拽着一人,把他们拖到了空地中间。
他瞠目结舌,没有立即质问她为什么突然行凶。
“……这是你的仇家?”他换了个不太直接的问法。
“帮我拿绳子过来,在屋子里。”路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