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屿扒拉几口饭,在他们观察下进食更难以下咽,还不如听他们吵吵嚷嚷。
正想着,路一对郑瑜说:“路屿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们也放心她在大学的生活了,本来我们特别忙,顾不上她,让她一个人待在贝林也很过意不去。”
“郑瑜昨晚就一直在医院,”魏理说,“学校出事后,我们到夜里才知道,魏昭一直联系不上路屿,我们还去了贝尔哈文,那里简直乱成一团,没有人知道谁被送去哪家医院,贝林这么多公立医院,一个个问都很麻烦,而且那时候身份也没确认,后来还是郑瑜接了电话,我们才知道路屿在这里。”
“路屿帮了我很多,我也一直希望能帮到她。”郑瑜说。
原来他们前一晚就在医院了。
第97章
路屿一心想尽快返回学校, 却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连向来支持她的郑瑜都劝她暂时别回去,说她现在需要待在人多的地方。
最后他们达成了一个折中方案,路屿再次住进了山景医疗中心的vip病房, 路一路二在这里陪同几天。
郑瑜虽然在期末周, 也仍然每天定时赶来,搞得病房仿佛成了某种接待中心。
张小红和陈欣欣是第一批赶来探望的同学,陈欣欣还带来了几门课程考试延期的消息, 周一傍晚的时候, 文学院好有几位学生正好在学生活动中心的负一层,任课教授接到消息后发邮件让学生们恢复健康再考试。
但具体延期到哪天,还是直接延到下学期开学时再考, 现在还没个定论。
这绝对称不上是好消息,推迟期末考试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般的折磨。
没多久, 司嘉航、朱阳和宋若怡都过来了,陆杰也不知从哪得到消息, 领着几个索多科文化研究俱乐部的成员来慰问, 据他所说闻君溪没有大碍,已经被家里人接走。
来访的人一波接一波,让路一路二大为惊讶,直感慨路屿人缘好。
病房里从早到晚充斥着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吵得路屿耳朵疼, 也正因为如此, 她才没有一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所有人探望时都带来了学校的消息, 贝尔哈文周一开始便乱作一团,学生活动中心整栋楼封锁至今,没有半点解除的迹象。
环保署的人在对大楼做污染物检测,据小道消息称, 国安局的人都出动了,接手了关于秦睿和毒气的调查。
这让路屿不安,他们会调查出什么?会不会查出与她的关联?
路屿给秦铭遇发了消息,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她又去问朱阳,后者说从出事后就联系不上对方,但又安慰她秦铭遇应该没事,只是因为和秦睿的关系被叫去问话了。
周四,路一路二回了南滨,当病房里只剩郑瑜的时候,路屿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当时的监控全都失灵了,没有物证,他们只能通过口供确认那里发生了什么。”郑瑜说,“检测不出毒气,也找不到杀死秦睿的凶器,他们查不到你身上。”
“可是……”路屿回忆着当天发生的场景,“我给秦睿做了心肺复苏,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你没在他身上留下组织碎屑,衣服上也不太可能采集到指纹。”郑瑜沉稳地解释,“就算有怀疑,也只会集中在秦铭遇身上,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定不了任何人的罪,这事只会按照凶手自杀不了了之。”
如他所说,不管是保护还是调查,秦铭遇确实同外界失联。
路屿点点头,一股后怕从心底涌上来,若当时一直在秦睿身边做心肺复苏,被进来的消防员发现,那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你那时怎么会出现在活动中心?”她问。
“我在论坛里看到学生活动中心出现奇怪的黑雾,给你打电话又联系不上……想到魏昭家里的情况,就赶了过去,但当时学生活动中心已经不让进了,很多人围在外面,”郑瑜耸了耸肩,“偷偷溜进去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幸好你一开始没进去。”
要是再早二十分钟,郑瑜大概也会被诅咒影响,他身手好力气又大,若真失控,对路屿来说,危险程度比秦铭遇高得多。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郑瑜问。
路屿本能想起了昏天暗地的走廊和房间,像鬼魂一样包围过来的同学,仿佛全世界只剩自己清醒。
绝望无力感阴魂不散,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别想了,”郑瑜立即道,“我不应该问的,抱歉。”
“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路屿缓缓道。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噩梦,在没有尽头的黑雾中奔跑,被一群没有理智的人驱赶,无法找到出口。
直到她看到秦睿。
他站在雾中,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还没有听清楚,她便被黑雾中的人抓住,缠住四肢,他们要将她撕碎。
路屿惊醒时,已是一身冷汗,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震响。
她好像回到了刚从绿岸镇回来的时候,或许比当时还要严重,她抓起手机,给自己预约校医院的心灵疗愈。
然而期末周的疗愈爆满,唯一剩下的是六月十三号的空档,都已经是快放假的时段。
路屿又切到NPC模拟器界面,绝望锁链兑换了1000金币,目前的余额足有2656,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金额,内心却毫无惊喜。
路屿又买了一份龙岩圣香,第二天去探望了同在一所医院里的姜书兰。
虽然都在山景医疗中心,但她们不在同一层楼。姜书兰被安置在危重特护区,魏昭正好在陪护,这次松口同意了探望。
“她还不知道贝尔哈文发生的事,”进入病房前,魏昭低声说,“之前查出肿瘤转移,但她拒绝治疗,这两天才松了口。”
路屿点点头,轻轻推开病房门。
病房内光线昏暗,纱帘遮住了部分阳光,姜书兰正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她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脸颊凹陷,眼窝深陷,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
路屿轻手轻脚走过去,将龙岩圣香放在床头柜上。
姜书兰微微睁开眼睛,“路屿……?”
路屿紧张地盯着她的脸,担心她情绪激动,但对方似乎已经筋疲力尽,连起伏都没有。
“我给你带了熏香,能助眠安神。”路屿转过脸,将龙岩圣香点燃,清冷潮湿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姜书兰伸出手,路屿俯身握住,贴近她的脸庞,努力分辨她嘴唇微微颤动间说出的话。
“孩子,对不住了……自作主张把你父母的事……说了出来……”
她竟然是为公开路屿被路家收养的事道歉。
没有想象中的指责或冷漠,路屿感到鼻子发酸,抬头眼睛眨巴好一会儿,才把那股酸意按下去。
“没关系,我迟早会知道真相。”她努力平稳呼吸。
姜书兰小幅度地点头:“是啊,总是要接受的……”
末了又问:“秦铭遇……你跟那孩子如何了?”
路屿略一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跟他分手了,不太合适。”
“他那个家庭,确实不合适……魏昭他……”
后半句没说完,淹没在一声叹息中。
没聊几句,姜书兰便显得困倦不已。路屿体贴地告辞,说改天再来,轻轻退出了病房。
魏昭还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看到路屿时,眼中竟出现了一丝紧张。
“这么快,聊得怎么样?”
“她有点困了,我就先出来了。”路屿说,“姜阿姨很和蔼。”
魏昭苦笑着抓了抓头发,“之前可是直接骂我畜生。”
从录音曝光后,又断断续续发生了很多事,加上最近的贝尔哈文诅咒事件,路屿发现自己对魏昭也心平气和起来,那些关于身份的争执仿佛已经成了久远t的过去,同样也快在贝林舆论中销声匿迹。
此刻她甚至能带着调侃说话了:“那也不冤,有时候你确实挺不干人事的。”
魏昭说:“虽然,没有那层身份,但魏家还是——”
“——我考完试就回南滨了,爸妈都在等我回去。”
路屿几乎可以想象魏昭下一句就是“魏家还是你的家”,不管是不是想的那样,她总是希望在这方面划清界限。
“好,”魏昭点点头,“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定了车票。”路屿说。
贝林到南滨虽然没火车,但有旅游专线,每天两班车,路屿从前都坐专线大巴回。
魏昭没有说话,路屿继续道:“对了,那个,我在病房里点了熏香,你看着别让它灭了,一定要让它烧完。”
“熏香是有什么作用吗?”魏昭委婉地问。
“安神……或许会增强免疫力,我也不确定,”路屿再次强调,“一定要让它烧完,明白吗,那个真的很贵!”
“我知道了,我保证。”魏昭承诺。
路屿不太放心他的保证,强迫魏昭答应把烧完的龙岩圣香玻璃罐拍照片给她看。
做完这些,路屿才办了出院手续,独自回了贝尔哈文。
已经到了周五,距离周一的诅咒事件过了好几天,可靠近学生活动中心的地方依然不让人进入,路上停着许多车,警察随处可见。
气氛与袭击前截然不同,充斥着紧张与森严。
可一旦离开教学区,到了宿舍附近,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学生们照常出入,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显得一切波澜不惊。
路屿查看邮件,索多科语和世界文学史的考试都推迟了几天,到六月十八号考试才完全结束。
第一门考试就在下周一,她强迫自己坐回书桌,把精力重新投入复习。
但到了夜里,梦魇又如期而至。
她几乎每晚都梦到秦睿。
有时是在浓雾中拼命找他;有时是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来回奔跑,梦境最后都会是秦睿的脸,从一开始面无表情,到有了细微诡异的肌肉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他每次都试图说些什么。
这晚她依然在漆黑的走廊里,意外的平静,她已经快习惯黑暗了,甚至不再感到恐惧。
而见到秦睿后,梦没有立即破碎,她看着他张开了嘴,像以前那样缓缓动了一下,接着又一下。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最后,她终于从唇语中明白了含义。
他在说:“救救我。”
第9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