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除了他们五个,还有七人。
——两个潜水教练,一个船长。另外五个是李家来追星的亲朋好友,都是些小男生小女生。一上船起就望着舒香浓眼睛直发光,左眼写着‘明星!’,右眼挂着‘活的!’
舒香浓忍住想贴过去找沈矜迟黏腻的冲动,不得不把矜持的样子装足。要是让这些小弟弟小妹妹知道“仙女”是个得吃饭喝水的凡人,岂不是梦想破灭?
而且,还是个要吃饭喝水,又“油腻”的仙女!
舒香浓选了个优雅中带着三分忧郁的姿势在遮阳棚下坐着,远眺海面。
虽然很想谈恋爱但觉得饭碗更重要的小童一直随侍左右,小声提醒:“在往右偏15°,对对对,就这样,侧脸完美。他们拍了拍了!啊,拍完了。”
舒香浓才舒口气,觉得脖子有点酸。
-这该死的偶像包袱!
她稍微动了动脖子,就看见船舷那边,为了在她的粉丝跟前与她避嫌,一直与她隔着段距离的沈矜迟。
他穿着件宽松的淡蓝色休闲衬衫,难得看他穿一次短裤,还是默守陈规的黑色。露着修长的小腿,汗毛还挺密的,有点小性感……
舒香浓看了会儿,回神才觉察小童用惊恐的眼神在瞅她。
“香浓姐。”小童小声,“你看沈医生的眼神,好油腻啊。”
舒香浓:???
舒香浓真的惊了,连续被两天被人说油腻!
她揉揉眼球。
“我怎么油了?”舒香浓顿一下,手拍小童的肩,“别怕,说实话,我不会生气。”
“就是。”小童磕巴了下,嫩嫩的大学毕业生又开始了实话实说,“看起来好像很懂,很会玩儿男生感情那种。”
舒香浓:??????
像生吞了一只牛蛙,舒香浓心口闷疼。
她肘着船舷,用一根手指弹摁着太阳穴,始终瞅着小童:“所以,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实话?”
小童呆:“我。”
舒香浓冷笑,“知情不报,这个月奖金扣了。”
小童:“……哎?”
后知后觉好像哪里不对。
光着两条大毛膀子、胸毛快长到喉咙的蓝眼睛船长给每人发了一袋零食。舒香浓瞅着那边。见赵晚秋穿着一身白色的清纯纱裙,凑过去加入沈矜迟和李蔚蓝聊学术,她看看自己的名牌泳衣和防晒罩衫,想自己穿这么时尚是干嘛?
显得一点都不清纯、懵懂、朴素!
啧。
沈矜迟现在喜欢清纯朴素挂了。
恰好,跟李蔚蓝和赵晚秋聊着最近发表的期刊论文的沈矜迟回头,正对上舒香浓的眼神。冷漠的眼里滋生些微温暖。
知道他是因为“堕胎”而对她补偿温柔,舒香浓毫无愧疚地接受,心情突然多云转晴了。想想自己八岁的时候,便用那种眼神去看他。
-这,总不油腻了吧!
果然,沈矜迟眼睛动了下,并眨了眨。
小童扯扯她手,“香浓姐,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想跟沈医生待一块儿,就过去吧,假装跟他们聊论文。”
舒香浓疑惑地转脸,“我的脸看起来很想过去?”
小童立刻点头。
“……”她八岁的表情,就这么明显想要沈矜迟?
小童托腮,“他们在聊什么?我怎么一个句都听不懂。什么sc?”
舒香浓瞥她一眼,“你不是学英语的?”
“……忘记了。”
“是SCI。”
“哦哦哦!香浓姐好懂。”
舒香浓翘翘嘴角,刚好有点饿了,扯开船长刚给的进口小零食,咔嗤咬了一块,等沈矜迟再次回头看她时,她冲他一笑。
然而这次,沈矜迟却是一怔,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舒香浓:?
又见他笑了,像云边泄露阳光,一束一束照射在舒香浓身上。
沈矜迟,终于对她笑了!
还笑得这么好看!!
啊。
舒香浓又连吃了两片,用最乖的脸,对男人眯眯眼睛笑。这时李蔚蓝和赵晚秋也转头来,不知抽了什么疯,一脸瞠目结舌。
直到游艇来到一片海域停下,舒香浓看见船上所有人都扯开小零食站起来,开始喂鱼……
舒香浓咬在嘴里的小脆饼突然不香了,在先拍她的那几个小迷弟小迷妹的偷偷打量里,身体逐渐僵硬。
李蔚蓝哼哼笑起来,赵晚秋也满面的笑。
“KR牌的,应该味道不错吧。”李蔚蓝问赵晚秋。赵晚秋:“可能吧。我没吃过。”
李蔚蓝打算问舒香浓、促狭几句,被沈矜迟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护短意思明显。他赶紧闭了嘴——这家伙惹不得,这以后论文搞不懂的地方还得找学神咨询!
舒香浓黑着脸又窘迫,在沈矜迟大步走来时后退了下。
回忆刚才他的笑,突然很不是滋味。
“你……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沈矜迟嘴角蔓延笑意,许舒香浓没看出来,其中已经有变化,这双眼神已经在不经意围绕她。“以为你知道,而且看你好像很喜欢。”
“…………”
舒香浓咬牙,发自肺腑地低声,“我,不,喜,欢!”
而后直接去船尾扶着栏杆打算吐出来。
沈矜迟眼神循着她,倒是感觉油腻与单纯的组合奇异的和谐。
一只手掌落在舒香浓背上,轻轻地拍抚,舒香浓不想理沈矜迟,又气又窘。
也太丢脸了!她居然,没看懂包装上的英文!
呕。
她感觉自己胸口都在内出血,在想下船就直接回旭州算了,真怕腋下长出鱼鳍。游起来特有力量那种!
沈矜迟低下腰,去看她的表情:“胃里还好吗?”
“你都能眼看着我吃下去,现在又来关心我,不会很假吗?!”舒香浓气得牙痒痒,又想到上船后沈矜迟跟赵晚秋说过的话比跟她的多,自己又被嘲笑,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发脾气,“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跟别人说话都不理我,你现在根本不疼我了。”
她眼睛说红就红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宝贝小浓了,沈矜迟,你怎么能不疼我。你以前都不这样。”
为怕别人发现,她轻轻推他,“我不准你宠别人,你只能对我好!”
恰好风浪来,船倾斜,沈矜迟后退是头碰了下挡板。
头皮的疼痛不严重,但脑袋里一种钝痛,沈矜迟望着舒香浓,脸上出现一瞬恍惚。她还在小声抱怨,委屈得不得了。
跟这几个月她对他讨好态度完全不同。
沈矜迟扶了下额头。
像有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被她撒娇、责怪、吃醋……在眼前掠过。
每一幕都有他们俩。
分明在海上,耳畔却一直响着蝉鸣。一浪一浪,在耳膜上挥之不去地响。
舒香浓几个月来第一次没忍住脾气,这么抱怨。她压低声发泄了一阵,然后才觉察沈矜迟的表情变化。
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很深。
“怎么了?”舒香浓有些担心地问,因为沈矜迟高,以及他被撞头也没出现表情,所以她没发觉刚才的一样。
沈矜迟情绪恢复,笑容淡淡:“刚才……好像想起些东西来。”
舒香浓一愣。“你,想起什么了?”
沈矜迟摇摇头。“仔细想,好像又什么都没想起。。”
“哦...”
舒香浓失去闹情绪的兴致,低下眼皮,心情在失望与庆幸中矛盾的徘徊。
“怎么。”沈矜迟一直看她,“我恢复记忆你不开心?”
“没!怎么会!”舒香浓立刻抬头笑,笑得太轻率反而有点用力过度。“哦,对了,小童也吃了,我去问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舒香浓忙逃开。
心里却还在想刚才,沈矜迟突然说有点想起的话。
她矛盾的心情持续,一直到这一天游览结束,与众人分别。舒香浓跟着沈矜迟回到家。
沈矜迟这次竟然为她整理了明早回旭州的行李,让舒香浓惊奇的是,他居然用了以前的叠衣服方法。这还是他失忆后的第一次。
“怎么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啊,我都不习惯了。”舒香浓蹲在行李箱旁看着沈矜迟折衣服,怅然道,“你不是已经不喜欢我吗?就因为我昨晚说为你堕过孩子,你想补偿我就做到这个份上吗?”
沈矜迟叠衣服的手臂一顿,嘴角上扬,如刀裁般的眼睛轮廓一动,看着舒香浓。
舒香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那孩子几个月了。”
“嗯?”
“我说。”沈矜迟手撑着行李箱里面,倾身,与舒香浓眼睛对眼睛。舒香浓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比白天的大海更深邃广阔的世界,深沉平静。“那个可怜的孩子,几个月。”
“……”
舒香浓想了想,随便说了个时间,“六七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