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坦得罗雁都看不下去,批评他:“你坐好了。”
罗鸿:“别挑刺啊,人在家就是应该自在点。”
罗雁还真无法反驳,小声地嘟嘟囔囔。
周维方见状,在书上划拉一下:“我刚刚没怎么听懂。”
好在还有一个虚心好学的,罗雁稍感安慰,又讲一遍之后说:“今天先这样,你回去自己顺一顺。”
周维方的脑子里乍然塞进去太多的知识,一时之间还真没法融会贯通。
他把书合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包:“给你的,新年快乐。”
嗯?往年也没有这个规矩啊。
罗雁下意识地看哥哥。
罗鸿看样子早就知情,点点头:“学费,拿着买糖吃吧。”
哥哥这么说,罗雁也就受之无愧,高高兴兴地把它放口袋里:“你等会,我也有新年礼物送你。”
她跑进房间里翻找出两本初中课本,说:“你有空也可以看看。”
周维方心想自己本来只是想学学算账,万万没料到学习居然是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似笑非笑:“行,谢谢。”
罗鸿就放肆得多了,评价说:“恩将仇报。”
什么意思啊,罗雁瞪哥哥:“我的书有笔记,好几个人想要我都没舍得给。”
她什么都留着,房间里就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多,罗鸿到底是站在妹妹这边,生怕发小不懂这份礼物的价值,说:“这个是真的,她宝贝得很。”
周维方:“我肯定好好收着好好看。”
他随便翻一页就能看到密密麻麻写着字,揣在怀里都怕是怠慢,说:“早知道应该给个大红包。”
罗雁语重心长:“只要你学进去,我给你红包都行。”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怕答应的事超出自己的范围,小声加一句:“但只能是小红包。”
发小一直说妹妹是财迷,现在能给个小红包,周维方还觉得挺荣幸的。
他道:“罗老师下血本了。”
真奇怪,明明是很正式的称呼,他念起来就是怪怪的。
罗雁忽略心中的一丝怪异之感,说:“你们聊,我回房了。”
周维方哪有什么要跟发小聊的,跟着站起来:“叔婶不在,我也先回去了。”
他要走,罗雁想起件事:“你店里贴窗花吗?”
罗鸿插一句:“他店里就没窗。”
罗雁:“别咬文嚼字,谁规定窗花只能贴在窗上。”
又说:“我今天剪了好多,你要吗?”
要,周维方什么都要。
他回店里就放在床头,一晚上睡眠好得不得了。
这玩意对罗雁没作用,但也不耽误她一夜好眠,第二天早早被鞭炮吵醒。
旺财来福还以为是什么,汪汪叫跟着添乱,被好几个人呵斥住。
罗雁从其中分辨出她妈的声音,掀开被子起床,换好衣服到院子里洗漱。
刘银凤在洗猪耳朵,看见女儿说:“怎么不多睡一会。”
罗雁被猪脸眼睛处空荡荡的窟窿吓一跳,半眯着眼睛:“妈,您多早去的菜市场,怎么没叫我一起。”
刘银凤:“有你爸呢。”
又说:“今儿换个菜单,省得你们说年年除夕都一样。”
除夕吃什么无所谓,正月里少吃点剩菜剩饭才是正经的,但罗雁知道说出来也不能阻止她妈在今天做上一桌子大菜,说:“我没有抱怨,都是哥哥。”
刘银凤也不能光护着女儿扭曲事实,看她一眼:“真没有吗?”
罗雁嘻嘻笑,两只手指捏着:“就一点点。”
刘银凤也没生气,只说:“今天片只烤鸭吃。”
这种菜,家里是肯定做不了的,罗雁刷着牙,含含糊糊道:“我吃完早饭去买。”
哪用得着她,刘银凤:“你没看爸爸不在家。”
罗雁不免担心:“这种天,我爸的脚站得住吗?”
全聚德今天肯定是大排长龙,一两个小时能买到都算快的。
刘银凤:“没事,不让他去他心里也难受。”
爸爸的脾气,全家都知道。
罗雁吐出一口牙膏:“不行,我待会还是去看看人多不多。”
一年就这么一天除夕,哪有不多的道理。
刘银凤:“去吧去吧,顺便切点红肠回来。”
今天的菜单还真是跟往年都不大一样,罗雁洗把脸,被冷水冻得龇牙咧嘴的,进屋去吃早饭,一边喊着:“哥!!起床了!”
除夕不能睡懒觉,罗鸿不想起也得起,他搓揉着乱得像鸡窝的头发,很快就发现家里少个人,问:“爸呢?”
罗雁:“在排队买烤鸭。”
大概同样是男人,罗鸿更能理解他爸的心理:“让他排吧。”
他洗漱完拿起桌上的包子咬一口,看妹妹在戴围巾,问:“你去哪?”
罗雁:“买红肠,顺便看看爸排到哪了。”
哪样是顺便大家都知道,罗鸿看一眼外面的天气:“冷得很,我去,正好我要去发红包。”
他边说话边摸口袋,从柜子里也没看到多余的红包壳,说:“昨晚三方给你那个,壳子我用用。”
罗雁第一次收到学费,自认还是很有意义的,愁眉苦脸:“你找妈要,妈肯定有。”
又说:“你知道他给我包十块钱吗?”
罗鸿还真不知道:“挺大方的。”
罗雁也就能从家里人手里拿这么大的红包,未免惴惴不安:“我觉得太多。”
罗鸿其实也觉得多,心里想好回头自己另外还一个,嘴上说:“没事,他今年发财了。”
罗雁悄悄打听:“他是万元户吗?”
满大街都听说谁谁谁成万元户,实际上哪有那么多,罗鸿:“要过两年。”
那也很了不起,罗雁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咂舌:“有一万,都能咱们院买下来了。”
这年头,有钱也没地方使,周维方:“别说是买,想租个房子都难。”
市里空着的房子,几乎都在房管局手上,各单位尚且不够分的,哪来的余地租给私人。
说得也是,要不怎么人人都想进单位。
罗雁又说两句,帮着哥哥从柜子里找到个空红包。
罗鸿挨个往里面装好一毛钱,路过他妈的时候问一句:“除了红肠还要买别的不?”
刘银凤:“有想吃的你就买。”
罗鸿心想买得太多还不知道要吃到哪天去,说:“我看红肠就挺好。”
刘银凤还在弄猪头肉,哪有功夫搭理他说什么,挥挥手:“行,去吧。”
罗鸿骑上自行车出门,像散财童子一样沿路给几个有孩子的朋友家发红包——也不多,满打满算还凑不够十个。
人家倒也不推,还打趣他:“明年该给我一个还礼的机会吧。”
罗鸿说着“有机会有机会”,实则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跑了,一溜烟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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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想想还是决定今天更到二十万字,哦耶。
第55章
对结婚这件事, 罗鸿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他挺享受现在能成天玩的生活,但逢年过节的, 人人见到他不管调侃还是催促,总是要提一句,搞得他偶尔都在心里庆幸老罗家的亲戚不多, 不需要面对别人的狂轰乱炸。
但这个念头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挺不孝的,罗鸿赶紧忏悔, 对着爷爷奶奶埋骨之地的方向鞠躬——老人家的坟原来在故乡,建国后他爸花大力气迁到京市公墓里, 每年的清明冬至, 全家都要一起去一趟。
罗鸿对长辈的所有记忆,也只有两块冰冷的墓碑, 连他爸本人都因为双亲过早离世, 脑海里模糊的影子在几十年后,唯余幼年失怙的遗憾。
思及此,他在新年佳节里也不由得心情沉重,踩着自行车往全聚德走。
这样的日子里,卖烤鸭的窗口大排长龙, 人绕着路口兜了三圈。罗鸿远远就瞅到他爸,但流露出一丝想过去的神情, 就被其他人当作想要插队怒目而视。
他怕自己要是再往前挤两步兴许会被围攻,只得悻悻站在路边,伸长脖子往里看。
看着看着,有人喊:“罗哥。”
罗鸿回头看,居然一下子认出只有一面之缘的周修和, 礼貌道:“小周啊。”
周修和本来还怕是自己认错,松口气之余目光悄悄地左右找着想见的那个人。
打量得罗鸿想忽视都很难,说:“就我一个,你也来买烤鸭吗?”
周修和被戳中小心思,更加热情道:“对,我买了俩,罗哥你拿一只走。”
父母来京市过年,自然是住在招待所,开火做饭不方便,今天这顿团圆饭都得买着吃。
别别别,大家又不熟。
罗鸿摆摆手:“不用,我爸里面排着呢。”
长辈也在啊,周修和下意识地站出军姿,两只手都无所适从。
怎么?还想见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