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比哥哥早,先到车行门口写大字,写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被带沟里了,说:“门一开这字给谁看啊。”
她把笔墨收起来放好,进学校跑两圈,跑到一半看到哥哥,奔着他而去。
罗鸿问她:“你没墨水啦?怎么字儿写一半。”
罗雁反问他:“你开门做生意,谁看得到门上写的什么?”
罗鸿一愣,后知后觉:“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罗雁:“因为你笨。”
罗鸿扯着她的脸:“我看你现在真是欠收拾,再说一遍。”
罗雁还没说,就有个老师呵斥:“那两个同学,你们哪个班的!”
罗鸿松口手跟人家解释“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没用,两个人还是被带到保卫科。
但保卫科里能为他们做证明的人就很多,谁叫值班室的隔壁就是车行。
老师悻悻,还是教育他们:“在学校要注意影响,兄弟姐妹也不要打打闹闹的。”
罗雁老老实实地说知道了,然后抱着包撒腿往学校跑——再不跑,她今天就要迟到了。
--
留在原地的罗鸿啧啧摇头,心想以妹妹的“记仇”,中午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跟自己算账。
他寻思干脆出去躲一躲,快到中午看见发小就说:“来得巧。”
周维方心知肚明:“又要我干嘛?”
罗鸿:“摊子留给你,我走了。”
不是,什么就走了。
周维方:“我还没打饭,你自己再看一会。”
罗鸿还挺理直气壮的:“那快点,磨磨蹭蹭的。”
周维方倒不觉得他语气有什么问题,两个人本来就是这么说话习惯了。
但正因为了解,他顿住脚步:“你不像有急事,倒是有点心虚,先说好,我现在可不能帮你背黑锅,我在雁雁眼里没有你这个哥哥值钱。”
这话一说,罗鸿还真不好把事情丢给他,说:“那只能赌了,她最讨厌迟到。早上要是运气好赶上,咱俩都没事。”
等会等会,周维方:“什么叫咱俩都没事,本来也没我的事。”
罗鸿假笑:“因为我是个最讲义气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忘记我的好哥们。”
周维方对着空气指指点点的发泄:“你现在是捏着我短儿了,看哪天你栽我手里。”
罗鸿笑得十分阴险:“哎呀,我这真是过上好日子了。”
周维方踢他一脚:“瞧你那贱嗖嗖的嘴脸。”
说完他拿着饭盒去食堂排队,跟刚放学的罗雁是前后脚出校门的。
他迟一步,一进车行就看到对象在殴打亲哥哥,站一边看好戏。
罗鸿抱头鼠窜:“又不是我让老师来逮住的。”
罗雁:“我迟到啦!我比老师到得还晚!!全班都看着我进教室!!!”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浑身刺挠,仿佛心也叫人挖一块,哪哪不得劲。
罗鸿就知道有此一劫,半天才给哄住,说:“吃饭了吃饭了,吃完再打。”
罗雁瞪着他:“还有一件更糟糕的事。”
说到这,连周维方都往后退两步,心想:别我也遭殃了。
罗鸿是无处可退,硬着头皮:“您请说。”
罗雁:“我墨水盒没拧好,你看看我的包!我的书!”
她要是带着玩意真有用也就罢了,结果是本来不用带的东西,气得眼睛都瞪大了。
罗鸿倒吸口气:“我今儿出门是不是该看黄历?”
罗雁没好气:“该看的是我吧!”
看上去她已经发泄得差不多,周维方:“那我这个好消息还要不要说?”
有好消息?罗雁整理着头发:“什么事?”
周维方:“我早上不是去交税嘛,报社的人也在,说我是第一个来的,问我能不能配合做个采访,我肯定是说能。你想,到时候报纸上一登,水果店不就出名了。”
还真是个大大的好消息,罗雁:“哪家报纸?哪天的?”
周维方:“说明天去我店里,还要拍照呢。”
拍照?这一听确实是件好事,但罗鸿咬牙切齿道:“有这种事你不先说出来救我?”
周维方也假笑:“因为我也是个十分讲义气的人。”
这跟义气不义气有什么关系,罗雁才不想弄明白他俩之间的细枝末节,只洗洗手:“我要吃饭了,哥,你要给我洗包。”
洗,罗鸿保证:“肯定给你洗干净。”
罗雁斜 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衣服上的两个墨点哼一声。
罗鸿心虚地捧着自己的碗挪到边上,周维方到底还是帮他转移话题,问:“你说我要不要提前准备点稿子之类的?”
稿子?罗雁:“可也不知道会问什么。”
周维方:“总有一些基本问题吧,我下午准备准备,你放学帮我看看?”
这是件正事,罗雁边吃午饭边帮他参谋,就是时不时飞个眼刀给哥哥。
按她记仇的程度来说,罗鸿断定自己接下来三天都没好日子过了。
-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148章
能上报纸确实是件大好事, 罗雁一时也顾不上找哥哥“算账”,正儿八经想帮周维方排练。
可周维方想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在她面前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一张嘴自己就想笑。
罗雁急着去上下午的课, 说:“你俩排吧,我走了。”
她不在,事情倒是顺利很多。
就是罗鸿颇有些意见, 说:“不是,你怎么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周维方:“谁撒谎了,我说我积极响应政策有哪里不对?哪个字错了你说。”
罗鸿一时间无法反驳, 冷笑两声:“我还不知道你。”
周维方双手一摊:“你知道是什么金科玉律吗?别人不用太知道的。”
再说,不说得好听一些怎么能上报纸。
这一下才有点他本人的影子, 罗鸿提醒:“你那流氓的魂儿飘出来了啊, 收着点。”
周维方不跟他多废话,说:“我去剪个头发, 再给你们带晚饭回来。”
他为即将上报纸这件事做足准备, 晚上回去连门口的招牌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恨不得趴在地上擦地,第二天一早换着干净衣服,在门口翘首以待。
报社的人也是一上班就过来,看店里人来人往的, 问:“周同志,看来你们这生意很好。”
周维方趁机推销:“我们都是每天早上刚送的货, 非常新鲜,卖的价格跟国营店一样,甚至有时候更低一些……”
他也不管最后自己的话能出来多少,一通介绍后还张罗着请人家吃午饭。
报社的人没答应:“我们还急着回去写稿子,快的话明天说不定就能登。”
明天?周维方颇为期待:“那我可得多买几份送给亲戚朋友。”
他做事周到, 最后到底说着车轱辘话送出去两兜子水果,把人送走后松口气回店里。
郑三妹一边过秤一边问:“刚刚是不是也拍到我了?”
照片是让周维方举着那张纳税证明站在店门口拍的,他背对着也不是很清楚,说:“我也拿不准。”
郑三妹:“那什么时候登,我也买一份看看。”
周维方:“说可能是明天,不要花那冤枉钱。真有我,我满大街送。”
原来出一份报纸这么快。
郑三妹只在大队的扫盲班识过几个字,平常压根不会看报纸,好在这份工作只要能算数就可以胜任。
她算钱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的,手上再怎么忙也不出错。
周维方现在把店交给她还是很放心的,把卖掉一部分的货补上后就出门了——不是去找罗雁,是去收自行车。
他今儿事情好几件,居然一件都不顺路经过交大。
白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晚上刚闲下来想着去接对象放学,又来一辆徒弟们搞不定的车。
两个徒弟凑在师傅边上听他说怎么修,不知不觉又过去半小时。
周维方送走这位客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没什么力气歪在躺椅上说:“你们下班吧。”
两个徒弟也快熬不住,只是临走的时候想起来:“哥,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没吃吗?周维方搓搓脑门:“我都忘了。”
话音刚落,罗雁的声音响起:“连吃饭都能忘?”
徒弟们现在也不关心师傅了,见势不妙脚底抹油。
倒是罗鸿露出个“哎呀这世界真是风水轮流转”的表情,只差在脑门刻着“你等着倒霉吧”几个大字。
但他自己也在妹妹的记仇小本子上,罗雁先使唤他:“你去买饭。”
得,看在没少吃发小的份上,罗鸿也没提出意见,甩着饭盒走了。
唯余周维方期期艾艾,挪到对象边上:“我今天真是一点空都没有,但凡有一点时间就找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