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完电话里的裴知薇,追怜捏手机的手紧了紧。
但她再看向禹裴之时又变回了温顺的平静:“那你呢?裴之,你明天不去吗?”
“明天我还有点事,要外出去别的城市一趟,就不陪怜怜去了。”
禹裴之摇摇头,抱着她柔声道,“等老公回来,再送怜怜一个礼物。”
这倒确有其事。
她昨日曾在他平板上的文件里无意间瞥到过的,那文件似乎和W城有关,但她扫过去时只捕捉到几个字“整顿”“清扫”“迷信”……
“这样啊……”追怜垂了垂眼,似乎显得有些失落。
禹裴之将她转过来,捧起她的脸:“怜怜怕吗?”
追怜安静注视着禹裴之,也摇摇头:“人都死了,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总觉得该有个了结。”
这个答案似乎取悦了他。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嗯,好孩子,去了结吧。”
“然后,彻底忘掉。”禹裴之的吻一点一点往下,从额头落到鼻尖,再从鼻尖触及唇畔。
“你忘掉——”
吻落在颈侧。
“我也忘掉。”
从颈侧一路滑到腰际。
“我们好好过。”
他的吐息落进撩起的睡裙里。
*
今日又下雨了。
墓园的空气带着一股湿润的冷清,还叠着快入春的料峭。
细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噼啪。
二人并排站着,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那上面的照片。
端端正正一方墓碑上,有着的是那个人永远定格在少年时代的那张脸,黑白照显不出那一头金发的恣意,但那朝着镜头挑起的眉依旧嚣张而狂妄。
裴知薇放下带来的白色鸢尾,站直身体。
她很平静的样子,没什么表情。
“有时候会觉得挺荒谬的。”她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那么嚣张一个人,最后就变成一捧黄土白骨,埋在这下面。”
是啊,再有权势的人,似乎终究不过一捧黄土白骨。
但——
追怜沉默着,沉默着,很久后才开口:“真的……变成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裴知薇似乎没听清,再问了她一遍:“小怜,你说什么?”
“…没什么。”追怜答。
“你还恨他吗?”裴知薇侧过头来,看向她。
追怜望着那方墓碑,半晌,才说:“不知道,太久了……一切好像都模糊了。”
模糊的不是恨意,而是那抹金上,正逐渐染上身边那个黑发丈夫的色彩。
覆盖,混淆。
“是吗?”裴知薇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可我还记得你下手的那一天晚上……真狠啊,那一刀。”
追怜猛地转头看向裴知薇,一贯柔和的眼神带上了点锐利的冷漠。
“真的吗?知薇姐?”她声音压得很低,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我那一刀,真的够狠吗?”
裴知薇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淡去,往后退了退。
那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了然。
一阵风过,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
她习惯性地抬手,将头发撩到耳后,迟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裴知薇微笑着,给出了这个更加似是而非的回答,但追怜的目光却忽而被她手腕上戴着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根很普通的红绳,细细地缀在裴知薇腕骨处,并不起眼。
只是……她似乎……似乎在哪里见过同款?
一个画面兀然撞进脑海——
那日在裴家副楼出来,深蓝机车上的白眼罩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快递盒时,手腕上也有一闪而过的红。
只是当时事态太急,她并未看太真切。
裴知薇和白眼罩……
“知薇姐。”
追怜忽而又开口,问道,“你知道白眼罩叫什么名字吗?”
“逾……”
裴知薇的话音才到一半,又马上戛然止住。
她放下了手,手腕自然垂落,袖口遮住了那点隐秘的线索,说,“小怜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已经够了。
追怜眨了眨眼:“没什么,可能是我搞错了吧。”
裴知薇也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她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
她像在劝解追怜:“过去的事,追究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拍了拍追怜的肩膀,意有所指:“小怜,忘了吧,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
祭拜就这样草草结束。
回程的车上,裴知薇似乎有些疲惫,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追怜靠着车窗,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在她眼中模糊不清。
她搞不清裴知薇的态度。
暧昧不明,模糊不清。
她似乎站在禹裴之那一边,又时不时帮衬着她,帮衬着她制造一些机会,一些喘息,还有一些遮掩。
难道是为她当
年救过她的那点感激?还是为着她们当年曾合作过的那点情谊?
不像。
都不像。
裴知薇不是那样的人。
“知薇姐,前面方便的地铁口放我下来吧。”
追怜忽然开口,声音尽量平稳,“我想去买点东西,晚点自己回去。”
裴知薇睁开眼,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
但最终,她只是对司机点了点头:“好。”
车子在路边停下。
追怜推门下车,深吸了一口雨后潮湿的空气。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人流熙攘的地铁站入口,每一步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
这场祭拜日过去,她不知道还要再与禹裴之虚以为蛇多久,才能换来这样一整长段的外出时间。
收敛起獠牙的毒蛇也依旧是毒蛇,缠上脖颈时的窒息依旧足够黏腻。
她必须在今天去到白眼罩那里了。
她必须要拿到放在那里的东西……那张储存卡。
然后,打开它。
或许,她早已不是在调查,而是在确认,她只是差一个最强有力的确认,让那个确认告诉她——
她一直妄图逃避的那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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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这了,欧耶!重新理了一遍大纲串了一些线qwq啊啊啊感觉这个平台期终于要过去了
第29章 别演了
檐下风铃响。
当啷,当啷,敲碎了雨后小卖铺的宁静。
追怜推开小卖铺的门,店内比外面更显狭小拥挤,货架上物品摆放随意,光线色调压得很低。
“我来取东西。”
她走到玻璃柜台前,看向里面的白眼罩,轻声道。
老式的收音机电流声滋滋,白眼罩仍旧躺在那张旧藤椅上,指间夹着的烟燃了一半,灰白的烟灰将落未落。
见追怜来了,她并未有太多惊讶,仅剩的那只眼抬了抬,便从藤椅上起来了。
玻璃柜台底下杂物堆成小山,白眼罩却只一摸,便找到那个小盒子,推到了追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