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僵在半空,悄无声息地收回,动作极轻,却像是把整颗心抽离出去。
瞬间退潮,他们此刻依旧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相缠,可这一切之间,连一个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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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Chapter 51 每个你睡完的女……
屋内依旧昏暗, 窗帘紧紧合着,将晨曦隔在外面,空气里残留着一种说不清的气息, 暖意与冷意交织。
夏知遥蜷缩在被子里, 呼吸细而绵长,睡得很沉, 那种熟悉的温度,却悄无声息地再次贴近, 从背后包围过来,将她从混沌的梦境中一点点拉回现实。
她的肩微微一颤,敏感地捕捉到一只手的触碰, 低低的、几乎细到听不见的轻吟从唇边逸出,带着本能的警觉,也带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抗拒。
回应她的, 是他从背后环住她的动作,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笃定, 没有丝毫强迫,却让她无处可逃。
她没有再挣扎,半梦半醒之间, 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寸, 留出一个位置, 就像从前的那些夜晚那样。
意识在逐渐模糊中被潮水反复冲刷, 没有吻, 没有一句话,她不记得他是否吻过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唯一清晰的, 是他从背后将她抱紧的那一瞬,窗外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她在极致的满足与悲伤中,闭上眼,整个人像断了弦般沉沉陷入睡眠。
醒来时,是被生物钟硬生生拉回来的,眼皮一抬,身体的酸痛涌上来,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她怔了很久,昨夜的片段一点点浮出脑海,模糊、混乱,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
她费力地撑起身体,背脊酸得仿佛被拉得过紧的弦,在这片静谧中,才慢慢将意识重新拽回到清醒的现实里。
客厅依旧整洁得近乎冷清,仿佛昨晚的混乱从未存在过,桌上只放着一瓶水,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孤零零地伫着,沉默到像是无声的嘲讽。
那条昨晚被随手丢在地上的墨绿色礼服,此刻被平整地叠好,旁边是一套黑色的男士运动服,规整地放在沙发上,与她四目相对。
“操……”她哑着嗓子骂了句,“周越你个狗东西,折腾我一晚上……连口饭都没给我留。”
她并不是真的指望他会给自己做早餐,只是他们昨夜几乎做尽了所有亲密的事,却连一句“早安”都没有。
身体曾交缠到极致,灵魂却隔着层雾,彼此沉默得像刚刚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她走过去,拿起那套衣服穿上,尺寸大得夸张,袖口垂到手背,裤腿堆在脚踝,是周越自己的衣服,宽松得像一阵迟来的温柔。
就是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就算两人闹成现在这样,他依然记得,她早起回家,穿着那条礼服会尴尬,于是替她留了套能穿的。
夏知遥穿着那身宽大的运动服,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客厅中央,望着满屋清冷的晨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荡感悄然浮上心头。
她一间间推开门,客卧的门“吱呀”一声,在安静中显得突兀。
里面只有一张床,床垫空空,连床单都没来得及铺,整个空间像个刚搭好的样板间,还没来得及落下生活的重量。
书房更像临时的办公角落,墙上的书架空空如也,角落堆着几个未拆的纸箱,像是刚搬进来,又像随时要走,桌面只有一台电脑孤零零地靠在桌角。
厨房的空旷更近乎荒诞,没有锅,没有碗,没有一双筷子,橱柜里连调料罐都不曾出现。
她拉开抽屉,里面空空荡荡,灶台光洁如新,炉灶干净得像展厅里的样品。
她最后停在主卧门前,门半掩着,里面的气息还未散尽,床单纠缠在一起,被压出一道道凌乱的褶皱。
她站在门口,静了很久,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将门合上,像是为昨夜收了一个悄无声息的尾。
这是一个屋子,却不是“家”,更像一座临时搭建的孤岛,用来栖息、躲藏、喘息,却无法真正落脚。
而她,在这个清晨,只是这座孤岛上的短暂停留者,醒来时发现,昨夜的荒唐,连梦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楼下停车场。
周越坐在那辆黑色保时捷 Macan 里,半个身子陷在驾驶座中,一只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夹着烟,火光在指间一明一暗,将他侧脸的疲惫勾得更深,眼底像隔着一层薄雾。
副驾驶座上,大衣依旧搭得整整齐齐,一点褶皱都没有,那是他刻意维持的秩序感,白衬衫、羊毛开衫扣得严丝合缝,像一副外壳,只要扣子不解,他就不会彻底崩塌。
这是他最后的体面。
车门开了一半,清晨的风从缝隙间灌进来,带着凉意,他感觉到那股冷,却连抬手关门的力气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早就该踩下油门离开。
可他就这么坐在清晨半明半暗的寂静里,烟一根接一根地烧,烟灰在指尖堆成细小的灰烬,随风消散。
他其实想过留下,甚至想过坐在床边等她醒来,哪怕她只是睁开眼,淡淡地说一句早安,就算语气里没有温度,就算他们中间依然是沉默。
可他不敢,他太清楚她会怎么做。
她会睁开眼,看着他,语气轻得像午后无风的阳光:“昨晚的事,你别当真。”
然后低头穿衣,转身去洗脸,关门走人,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把那场夜留在皮肤的温度里,把所有情绪抽离干净,像是从没在他身边停留过。
他受不了再听一遍这样的话,所以选择先走。
像一个预感到结局的人,宁可先认输,也不肯等到被她亲口宣判,至少这样,他还能骗自己,这是他主动离开的,不是她不要他了。
他低头弹了弹烟灰,火星在指尖骤亮又暗,余光扫过后视镜,映出一张几乎不愿直视的脸,眼圈泛着红,脸色苍白得像被抽空了血色,眼神空洞得不像话。
这不是一夜没睡的疲惫,而是好几年都没睡踏实过的样子。
周越自己也觉得奇怪,两年了,他这才又一次得到她的回应,哪怕只是身体的,按理说他该有一种松口气的满足,甚至是久旱逢甘霖的轻快。
可事实却相反,那份短暂的占有非但没让他放松,反而像在心口埋了一枚定时炸弹,更焦躁、更不安,像是吞下一口烈酒,灼得喉咙发苦,胃里翻涌不止。
他分不清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她昨夜的沉默?还是因为她给他的,始终只是一半,另一半永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收得干干净净?
他慢慢靠回座椅,脊背陷进那片冰凉的皮革,心口的那团不安像有生命似的,在胸腔里膨胀、翻滚,逼得他透不过气。
“真像个逃兵。”他低哑地自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逃兵就逃兵吧。至少这样,他不用当着她的面承认,他从来没赢过她。
哪怕昨晚,他以为自己握住了全部,可醒来才发现,真正被困住、被掌控的人,是他自己。
周越低着头,半支烟在指间燃到尽头,烫得他手指一抖,才从恍惚里回过神来。
他拿起手机,滑动通讯录,指尖停在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字上。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他打了几个字:【你醒了吗?】
盯了几秒,又按下删除键,换成:【昨晚……】
还是删掉,再重新输入,删删改改,像困在一个无解的回路里,每一次都止步在“发送”之前。
另一只手碰到胳膊上的一道细小的凸起,那是她昨夜抓出来的痕迹,浅得几乎看不见,却像在皮肤下烙了印,越看越心烦,却又舍不得松开。
他猛地将手机扣在中控台上,发出一声闷响,发动机的低鸣随即响起,油门踩下去的瞬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现在掉头回去,也许还能赶在她出门前见到她。
可最终,方向盘还是稳稳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打了过去,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清晨的凉意,吹乱了他鬓角的发。
那一刻,他分不清自己是在逃,还是在自救。
夏知遥收拾好衣服,她站在路边打车,风一吹,昨夜残留在皮肤上的热意彻底被带走,只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落。
愣了几秒,她很快便猜到答案,一定是周越,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刻意让她发现,只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把插头插上,把线收好。
那一瞬间,心口忽然泛起一点说不清的不是滋味,这种细微的体贴,没有温度,却偏偏能精准地触到她的软肋,让她无法全然忽视,也无法轻易接受。
夏知遥回家草草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化了淡妆,匆匆赶到公司,刚踏进大厅,就正面撞上拎着咖啡出来的郑晓天。
他抬了抬眉,像是早就在等人:“夏总迟到啊?破天荒第一次。”语气吊儿郎当,可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往她脖颈的丝巾上停了两秒,那目光像是带着点探究,又像是心照不宣。
夏知遥仿佛没看见,脚步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声音淡得滴水不漏:“昨天没睡好,落枕了。”
郑晓天“哦”了一声,唇角慢慢翘起来,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信号:“落枕啊……那要不去医院看看?”
她侧头,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目光锋利又带着点不耐:“落枕又不是脖子断了,不用。”
话音一落,便径直迈进电梯,指尖按下楼层键,背影干净利落,气场从容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电梯门刚一合上,郑晓天低头抿了口咖啡,嘴角忍不住翘起,赶紧把头扭向一边,生怕夏知遥看见他笑。
“别他妈笑了,”夏知遥凉凉开口,连眼睛都没抬,“你以为我看不见?你那边是镜子。”
郑晓天愣了一秒,随即“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来。
“我真的是落枕了。”她语气笃定,说着伸手把脖子上的丝巾扒下来,故意拉的是那边光洁得什么痕迹都没有的皮肤,“看。”
郑晓天往那一瞥,才信了几分,耸耸肩:“行,我信你。”话锋一转,他又忍不住调侃,“不过啊,要是你跟我说,你跟周越酒后乱性了……我也理解。”
“乱你大爷啊。”夏知遥难得骂得这么难听,语速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郑晓天低头笑得肩膀一抖,咖啡杯里的液面荡出了一圈涟漪。
可这天一上午,周越都魂不守舍,他在办公室坐不住,几次想起身找她说话,却又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那些昨夜的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让他连看文件都走神。
终于,他在茶水间碰见了她。
周越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她的背影,那些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的话,在喉咙里翻滚,最终还是压低声音开了口:“昨天我们……没做防护,你是不是得……”
水杯还在接水,水流“哗啦”一声猛然砸下,几乎要溢出,夏知遥的手停在水龙头上,没立即回头,只是缓缓地关掉水。
她垂着眼站了两秒,看不清神情,但那一瞬的寂静像是深海最底层的涌动,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人心慌。
然后,她转过身,她的表情出奇的平静,语气也淡得近乎冷漠:“你昨天做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个?”
周越怔了一下,却一句话也没能接上。
夏知遥的眼里没有怒火,却冷得比怒火更难承受,她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声音却依旧轻柔:“你昨天像疯了一样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个?现在人清醒了,就开始担心后果了?”
她低低一笑,那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冷淡与失望,“别装了,周越。”她轻声说。
周越本能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下一句话劈头盖脸地截断,“放心吧,我不会赖上你。”
她笑了笑,但那笑容冷得像刀锋,却不知是刺人还是刺己,“你现在是不是松了口气?”她盯着他,字字却扎进骨里,“还是说,每个你睡完的女人,你都要来一遍这种……事后温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彻底的疲倦和某种明知结果的提前撤离。
那一瞬间,周越像是被什么狠狠戳中,脸色猛地变了,他脱口而出,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一点:“我没有!”
他的眼里燃起一股几乎绝望的急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逼出那句话:“你走之后……这是第一次。”
茶水间的晨光斜斜地落下来,打在他身上,也打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焦灼与委屈赤裸裸地照亮。他站在那儿,怕她不信,更怕,她根本就不在乎。
“你不用跟我汇报这些。”夏知遥淡淡的说,“那是你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