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纹丝不动,手还安放在那儿,半晌才开口:
“纪嘉臻,你有心啊。”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这一次也一样,只是说“纪嘉”的时候嗓音太哑,声音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落到她耳朵里,就只剩“臻”了。
段祁寅爱这么喊,她最讨厌听他喊这么喊,假情假意,虚伪的要命。
偏偏闻斯聿喊的时候,她听出了真心。
那是一种受伤的语气,是带着自嘲和不甘的疑问。
纪嘉臻的气焰在听见那声以后灭了半边,她知道,站在闻斯聿的视角看,她确实变心变的突然,但她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让人死心就得先狠心。
“你不是感受到了吗,不仅有心,还有心跳,为别人跳的,快不快?”
至于她口中的“别人”是谁,不言而喻。
闻斯聿脸色不变,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性格,知道她这张嘴只会说出伤人的话,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扎扎实实的痛了一回。
“你记不记得刚刚做了什么梦?知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干了什么?”
纪嘉臻偏头,下意识回避他目光:“不记得。”
闻斯聿拨开她横到脸上的小臂,盯着她眼睛,“我帮你回忆,你在梦里喊我名字,喊了三遍。不是不爱我吗?怎么梦里都是我?”
她挡他手,“那是个噩梦。”
“春梦也一样。”
纪嘉臻想翻身,但闻斯聿的手就是放在她胸口,她动一下他就摁她肩膀。她想发火,她发觉自己在他面前不占理的时候就会用发火转移话题,用强硬的语气和蛮横的态度掩饰心里的虚。
“都是梦而已!一个梦代表不了什么!你质问我之前先解释你为什么在我房间!解释不出来就去跟警察慢慢聊!”
闻斯聿拂去贴在她唇角的发丝,问:“我们两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了是吗?”
纪嘉臻垂眼看他的手,“心平气和地谈?像这样,手放我胸上耍流氓?你记不记得你白天问过什么?记不记得我白天说过什么?半夜闯进你嫂子房间,你先想想怎么跟你哥谈吧!”
她说完就开始找手机,真要给段祁寅打电话了一样。
闻斯聿收回手,改握她膝盖,把她两腿放到他腰侧后掐着她腰把她往下拽,另一只手利落地解开自己手机,半点没犹豫地拨通了段祁寅的电话,把手机丢到她耳边。
“打,看现场这事儿他也挺熟,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3P。”
回铃音环绕在耳边,听的人头皮发麻,电话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接通,她铺垫了整整三天的计划不能毁在今晚。
纪嘉臻反手捞过手机点了挂断,撑起上半身,手机被她扔出去,砸在落地镜上,玻璃顷刻间破碎。
“你知道视频是他发出去的。”
闻斯聿的表情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反而有了波动。
“你知道视频是他发的?”
他跪在她身前,侧颈的筋脉因隐忍而暴起,整个人像雷雨闪电下静默的雪山,随时可能发生雪崩。
地上那只摔裂了屏幕的手机忽然响了,段祁寅看到了那个拨打了三秒又挂断的电话,这会儿打回来了。
闻斯聿充耳不闻,继续说:“你知道视频是他发的还选他?”
纪嘉臻梗着脖子跟他对视,眼神里满是倔:“选择是你给的,现在来发什么疯!”
闻斯聿彻底恼了,同样大声质问:“我让你做选择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选他不选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沉默两秒后开口,语气和刚才天差地别,“一天时间也够你消化了,我就是选了他没选你。”
她还觉得不够,又连名带姓地复述一遍:“闻斯聿,我就是选了段祁寅没选你!”
闻斯聿双眼气的通红,瞳孔蒙着一层雾,眼睛死死盯着她,唇抿着,越抿越紧,她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
死一样的沉寂中,手机再度响起,段祁寅足够敏锐也足够警觉,知道半夜的电话来的蹊跷,所以这一次,他打给了纪嘉臻。
依旧是无人理会。
在眼神交战了不知道多少回合后,在泪水在眼珠里打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闻斯聿冷不丁地开口:
“嫂子。”
纪嘉臻那一瞬间觉得是幻听。
他低下头,下巴抵上她额头,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握住她的手,五指往她指缝里钻。
“满意了?”
她看不见他的脸,额头忽然感受到一滴湿润,表情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愕然,良久后才开口:“那就别做背德的事。”
纪嘉臻胸口有抽搐似的阵痛,她用力推闻斯聿肩膀,他却纹丝不动,抱着她不放手。
“咱俩做的还少吗?”
她仰头想挣脱出他怀抱:“我那时候没跟他在一起。”
“所以呢?”
没等她回答,他继续追问:“所以你现在是跟他正式在一起了?”
“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他情海回头了?”
他握她肩膀的手轻微颤抖,“纪嘉臻,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前怎么说的?”
电话响个不停,段祁寅打来了第三个,与此同时门被敲响。闻斯聿和纪嘉臻对视着,眼睛红的不像样,带着一股狠劲拿起手机接通了。
段祁寅声音冰冷,语气完全是一种上位者和年长者的命令腔调:“开门。”
闻斯聿对着电话那头骂出声,所有脾气都撒在段祁寅身上了。
“闭上你那张烂嘴!在门口站着,好好听着!”
他垂头缓一口气,呼吸声颤抖,双手放开纪嘉臻肩膀,转而捧她脸,以虔诚哀求的姿态对她说:“爱你要包容,要无私,要分享,要放手,是你教我这么爱的,凭什么到他这儿就什么都不算了。”
纪嘉臻不说话,沉默地望着他。
段祁寅见缝插针:“不爱你的人才会跟你扯这些。”
“你一个小三没资格说这句话!”
闻斯聿继续对纪嘉臻说:“他自私,自大,陈旧,阴暗,年老色衰!你跟他在一起一秒钟都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之后的话不适合让段祁寅听见,他很手快地挂了电话,甚至连纪嘉臻都没反应过来,而段祁寅在看见电话被挂后破防地砸门了。
“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声不吭地出国,不该什么事都不跟你说,就算你……”
他声音哽咽,“就算你真的爱他,要跟他在一起,也别……不要我。”
纪嘉臻从来没想过这种话会从闻斯聿嘴里说出来。
孟绪在他出生那天被迫丢下他,方惟曾经因为心结把他丢给闻秦升,闻秦升又沉迷酒色,对他只有拳打脚踢。
连他曾经真心喊过干妈的段澜和打心底承认过的哥哥,也都是骗他利用他。
而现在,她也要和他们一样,骗他,利用他,丢下他。
“闻斯聿,你真可怜。”
纪嘉臻掰开他的手,“没有一个人爱你,没有一个人要你,你真可怜。”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狗,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她带着挑衅地“汪汪”两声,居高临下地嘲笑他。
“感情是单选不是多选,我选了他,就不会再要你了,我爱他,就不会再爱你了,懂吗?”
她声音很轻,表情很淡,话却一句比一句重,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往他心上捅,边捅还边问他痛不痛。
闻斯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最后是一言不发地离开的,失魂落魄,像一具行尸走肉。
纪嘉臻也没好到哪去,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就没想过以后了。
没有回头路了。
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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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适合结束在这个位置,多余的小情节补在这儿吧:
之后半夜,纪嘉臻没合过眼。
方惟在天亮后来找她,她对她们三个的事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闻斯聿有没有来找过纪嘉臻,还告诉纪嘉臻:“闻斯聿回来了。”
纪嘉臻说知道了,多的情绪也不在她面前流露。
方惟说她放她这的备用房卡好像丢了。
纪嘉臻想起落寞离开的闻斯聿。
“没丢。”
被男鬼偷走了而已。
第53章
天色灰沉的早晨, 纪嘉臻和方惟回了A市。
夏洵还在被网友“问责”,剧组拍摄起码得暂停两个月,毕竟纪嘉臻目前在外界看来是一个半边胳膊脱臼的伤者, 也因此, 她的所有工作和活动都得放放。
圈内各家虎视眈眈,都想趁这段时间分一杯羹, 也想借此机会灭一灭纪嘉臻的气焰, 好让她再多歇段时间。
通稿接连不断, 黑料三天一曝, 踩她的帖子盖了几百层,骂她的水军一波比一波狠。
纪嘉臻心里有火, 方惟也气的不轻, 顶尖经纪人的手段全使出来了,出手就是让人至少安分半年的料,偏偏心眼玩的很高级, 没真让“纪嘉臻”这个名字跟所有人对着干,而是站在上帝视角俯瞰全局, 先把纪嘉臻从局里拎出来, 再让局里剩下的人互撕起来。
聊斋还得是千年的狐狸会玩。
这还没完。
在纪嘉臻以为终于能安静段时间了的时候,她的名字又挤到热搜前排去了。
她看见词条的时候嗤笑一声, 说小狐狸还算聪明,终于反应过来了。
方惟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于是抢过手机来看,发现热搜说的是纪嘉臻在剧组多次耍大牌不敬业,导演被她整的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