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伸手,缓慢揉着被发热的东西覆盖着的那一片。
“有点。”
闻斯聿抬眼看她,说:“火锅,想在房间吃还是去外面吃。”
纪嘉臻胳膊撑到床上,坐起来,“外面吧。”
脚踝开始有灼烧感,她缩一下脚,问他:“这什么。”
闻斯聿不回答,把手伸给她,拽着她完全坐直,反问她:“我俩就三天没见,你怎么给自己弄一身伤的。”
他从她脚踝看向她后肩,最后看她眼睛,语气和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意味。
她探身戳一下发热的敷贴,回:“拍戏啊。”
第一天跟老师练舞的时候没注意,扭了脚,当时只是痛,晚上回来才发现肿起来了,问题倒也不算大,能正常行走,她不想耽误拍摄进度,也就没跟别人说。自己买了药,涂了一次之后就嫌麻烦了,撂着没管它。
后肩的淤青是在剧组的时候被设备撞的,东西太大,扛着它的工作人员有视野盲区,她当时站原地理衣服,就这么碰到了。事后工作人员给她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但也就是个意外,没什么可抱歉的。
伤就是这么来的,她在照顾自己这方面一向缺点细心和耐心,导致这两处地方三天都没好。
闻斯聿跟她商量:“下次受伤,第一时间告诉我。”
纪嘉臻掀起眼皮睨他,“告诉了你能来?”
他信誓旦旦地回:“能。”
就这一个字,但她从他那架势里听出了“我他爹的当然能”的意思。
她轻嗤一声,懒得理,把脚搭他腿上晃两下,“弄干净,饿了。”
*
闻斯聿这人挺心机,出门前还特地换了件衣服,因为看出来纪嘉臻穿的是上次从他衣柜里拿走的T恤,而他恰好带了同款,于是换上,跟她穿一样的。
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包是他背,伞是他拿,店是他找,车是他叫。纪嘉臻要做的就是跟他后面走,甚至都不用抬头。
暴雨天,几乎没人出门,所以闻斯聿敢肆无忌惮地牵着她,从电梯到上车,没松开过。
在火锅店坐下时,纪嘉臻拨头发,让闻斯聿把包给她,别的话没说,但他就是知道她要干嘛,没递包,手伸过去。
纪嘉臻看着,她的发绳就在他手腕上。
那一瞬间,她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她的话闻斯聿一直记着,鸳鸯锅底,一半清汤,一半辣锅,加麻加辣的那种。
纪嘉臻筷子想往辣锅伸,被他挡回去,瞥一眼她脚。
“伤没好,吃清淡的。”
于是那辣锅就他一个人吃,但他不是很能吃辣的人,吃到一半就辣红了脸。纪嘉臻让他别吃了,他不听,像跟她来海城前夜说的那句话杠上了一样,辣的烧胃也没停。
纪嘉臻咬着筷子望他,“有必要这样吗?”
闻斯聿灌了一大口冰饮,额上渗出汗,回:“我扔了你包里的烟。”
她挑眉,“我同意了?”
他撂筷,脚勾她椅子,把她转个方向,和她膝盖相抵。
“酒喝过了,够不够烈你说了算。你演的每部电影我都看了不下十遍,台词随你问。你过不去的那关游戏我帮你打通了,有点无聊但没到脑残的地步,够打发时间。加麻加辣的火锅,等你好了再吃一次。”
至于记不记得所有习惯和照没照顾,她都看在眼里。
“剩最后一条,戒烟。”
他看着她,眼神带着询问。
你敢不敢。
你愿不愿意。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纪嘉臻捞过桌上的空杯贴他脸上,杯壁残留冰意,水珠挂他脸上,往下淌,滴在他手背。
“戒几天试试。”
那意思是,给他一个考察期。
*
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转小雨,小归小,剧组依旧拍不了,只能再往后推一天。
九点五十,纪嘉臻突然惊醒。
她今天还有一段舞得学,和老师约的时间是十点。方惟说过会在九点半叫醒她,但她没收到电话。
她按亮手机屏幕,方惟的微信沉在底部。
【睡醒给我回电】
她对闻斯聿比个噤声的手势,拨通了方惟的电话。
“醒了?”
电话接通,方惟的声音传来。
“是,您没叫我。”
“舞蹈课程给你推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学。”
纪嘉臻没看懂方惟的用意,毕竟今天学完,就不用再耽误明天剧组的进程。
方惟声音悠哉,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再睡会儿吧,睡醒来我房间。”
她接着说:“带上他一起。”
纪嘉臻当即看向闻斯聿,指他,用口型对他说三个字。
“你完了。”
随后回方惟:“我现在就来。”
现在让她睡也睡不着的。
闻斯聿完全没放心上,不当回事。
*
方惟在房间泡好了茶,让她进,而后对着闻斯聿说:“在外面站着。”
她用的是“站”而不是“等”,颇有点罚站的意味。
纪嘉臻和方惟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方惟先给她说工作上的事,说了后续的安排以及近期需要同步进行的其他工作,说这些她都会安排好,喊她来只是想跟她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底。
纪嘉臻说工作上的事都听她的,她没有异议。
工作上达成一致,就该聊些私人话题了。
方惟也不拐弯,敞亮开口:“我知道你们之间基本上是他一厢情愿,但我还是想问一句。”
纪嘉臻接过方惟递来的茶,“您说。”
“你内心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补充一句:“我要听真心话,你今天所有的回答我都不会告诉他。”
对闻斯聿,内心真正的态度。
纪嘉臻垂眸,轻晃着手中茶盏。
“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她不正面回答,让方惟猜,至于猜的对不对,她也不说。
但答案很清晰了。
她给了闻斯聿那么多机会,任由他黏在自己身边,留他在房间过夜,还帮忙瞒着方惟。
这应该就是答案了。
方惟脸上挂起了然的笑,但那笑容里又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她知道纪嘉臻这一关没那么好过,闻斯聿迟早有一天会在她身上栽个大跟头,但这是他自己选的,痛也活该。
方惟起身去给闻斯聿开门,对他没好脸色,沙发没他坐的地,茶也没他喝的份。
她朝他肩上砸一个杯子,“你觉得你来这是贴心还是深情?”
闻斯聿没躲,站那儿挨着,回:“您觉得是什么?”
“是蠢。”
纪嘉臻看着方惟,期待她的下一句话。
“她在事业上升期,你的存在只会让她受到流言蜚语的干扰,你觉得这对她有利吗?”
闻斯聿不吭声,思考方惟说的这个问题。
“今晚,自己走。”
她甚至没给他再多一夜的时间,天气预报说雨今晚就会停,纪嘉臻明天要拍戏,闻斯聿今晚必须走。
闻斯聿没法反驳,沉默半晌,闷声说行。
*
纪嘉臻觉得以闻斯聿这脾气,她今天下午别想出房间门,估计得累个半死。
但是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回来后给她脚踝又上了遍药,陪她玩了会儿游戏,她看剧本背台词时他就坐一边看着。
等她背完,他把收拾好的东西摊她面前。
“还没完全消肿,这个药再敷两天,我会视频监督你。”
“你昨晚睡觉喊胃难受,我给你订了清淡点的吃的,每天按时送到剧组,不会重样,腻了跟我说。”
“生理期快到了,这几天别贪凉,不舒服也记得跟我说。”
“别逞能,受伤得说,不想跟别人说那就也跟我说,对自己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