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看到自己那些跟班全都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时,她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善了。
既然能当这群人的大姐大,葛洁本就很会打架,只不过她更享受用权势和言语去折磨人的快感,轻易不屑于自己动手。
但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个如修罗般的叶语莺,她知道,她必须亲手,将这个敢于反抗的哈巴狗,彻底地,打回原形!
“你他妈的找死!”葛洁怒吼一声,发了狠,主动朝着叶语莺,猛地冲了过来!
她想尽快将这个早已大伤体力的对手制服,然后,将之前被她打的那一拳,用十倍的力道,报复回去!
葛洁的攻击,是纯粹的、属于街头混混的野路子。她冲到近前,不去打,而是伸出她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尖利的双手,狠狠地,抓向叶语莺那道正在流血的、靠近眼球的伤口!
这是最恶毒的一招,她要攻击叶语莺流血的伤口!
叶语莺的头猛地向后一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抓。
趁着叶语莺后仰的瞬间,葛洁的膝盖,狠狠地、朝着叶语莺的腹部顶了上去。
叶语莺吃痛,发出一声无声的闷哼,身体被打得向后弓起。
然而,她没有倒下。
就在葛洁以为自己已经得手,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时,叶语莺右腿死死瞪住地面,事已至此,她今天一定会将一切了解。
紧接着,她出其不意,用那条伤痕累累的、沾满了鲜血和泥污的胳膊,闪电般地,死死缠住了葛洁的脖子。
这里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最纯粹的、你死我活的愤怒与仇恨。
叶语莺,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
她的脸上,是麻木的,眼神像是被抽干了情绪一样,像一架被设定好程序的战争机器,只是在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执行着反击的指令。
终于,在一个错身间,叶语莺抓住了葛洁的破绽。
她将葛洁狠狠击倒,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跨步上前,用那双力量惊人的腿,死死地压住了对方的挣扎,同时葛洁抬手抓住了叶语莺的头发。
“把东西给我。”她冷冷地说道。
对方咬紧牙关,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手下使劲,想让叶语莺头皮吃痛。
但是叶语莺像是失去痛感一样,眉头都不皱半分。
叶语莺举起了自己那只沾满了血污的右手,看着地上这张憎恶了数月的脸,紧握的拳头,砸了下来。
一直到……不可一世的葛洁终于屈服,看向叶语莺的眼神只剩下满目的恐惧。
叶语莺这才松开了拳头,从葛洁身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手里攥着信和U盘。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靠着墙,反复确认信的真伪。
是原版。那些承载了她所有不堪、卑微与禁忌情感的灵魂碎片,终于,回到了她的手上。
一切都尘埃落定,她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看着远处那片被城市灯火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天空,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最终,她亲手释放了心中的恶魔,用自己最讨厌的暴力,终结了这场属于她的、漫长的、令人作呕的战争。
这一刻,她心里只有更深沉的厌倦和自我憎恶。
恶魔的女儿,还是成了恶魔。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自我放逐的、冰冷的绝望中时,巷口的阴影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叶语莺缓缓地、迟钝地,抬起头。
叶语莺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到程明笃站在巷口,一动不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张总是清冷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由震惊、心疼与某种更深沉的情绪所交织而成的、骇人的风暴。
他看到了。
他一定,都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最凶狠、最暴力、最不像样子的那一面。看到了她像一头疯兽般,对一群人挥舞拳头的景象。
看到了她最丑陋、最阴暗、最像她那个杀人犯父亲的一面。
她无法回头了……
她没有试图去擦拭脸上的血污,也没有试图去整理自己那早已变形的衣衫。
她只是将那叠同样不堪的信纸塞进了书包,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罪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巷口那个她生命里唯一的光源,也是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深渊,走了过去。
走出巷子时,她身上血气未散,伤得比任何人都重。
额角破了皮,血顺着睫毛滴下来,在他的注视下别开眼,狼狈又脆弱。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却不敢抬头看他。
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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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50个~
第61章
叶语莺不敢去看他此刻的眼神,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他身上的气息依旧是熟悉的干净感。
那双眸子迄今为止都没沾染过这样的血污,狼狈不堪这个词永远与他无关。
但是在流言蜚语中长大的她,却是和这些污秽并存的,由于共存太久,她甚至已经和这些脏东西长到了一起,即便粉身碎骨也剥离不干净。
在她内心无比懊恼痛苦时……
程明笃,向前,迈出了一步,刚伸出手。
她猛地后退,睁着那双惊魂未定的眼睛,像一只被猎人的手电筒光柱,直直照在脸上的、受惊的羚羊。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这样的自己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所以,她逃了。
像深巷里一只被惊扰了的、翅膀破损的蝴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顾一切地,扑腾地从这条阴暗的、令人窒息的巷道里,冲向了远方那片无边无际的、属于城市的璀璨灯火。
她跑得很快,快得像一道扑朔的光影,彻底地,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此时,巷子的另一头,传来了几声刺耳的、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
紧接着,十几个个打扮得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学生的年轻男人,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棒球棍和铁管,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正是葛洁刚刚在电话里哭诉过的、她在校外的“混混头子”男友。
“谁他妈敢动我马子?!”领头的混混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灭,扛起脚边的棒球棍,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巷子里这片狼藉。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正在痛苦呻吟的葛洁时,脸上的横肉瞬间拧在了一起,手中的棒球棍,指向了巷口唯一站着的程明笃。
真
正的、属于成人的、更肮脏的暴力,即将到来。
程明笃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投射在巷口阴影里苍冷的石像,一动不动。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看着那群朝他走来的、手持凶器的混混。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一群嗡嗡作响、却又无比碍事的苍蝇时,那种冰冷的、不耐的漠然。
王放用手中的棒球棍,遥遥地、指向巷口唯一的程明笃,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他,“是你小子吧!一个人,敢动我这么多人?”
他身后的那十几个混混,也呈扇形,慢慢地,将程明笃包围了起来,示威性抡着手中的铁管和棍棒,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嗖嗖的破风声。
“小子,听见没?是你自己跪下挨我一棍子,还是等我帮你?”
然而,面对这群人的包围和威胁,程明笃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一旁的小弟轻轻拉了拉王放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说:“要不要确认一下,万一打错人了……”
小弟面对程明笃,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放哥,这小子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王放正在气头上,不耐烦啐了一口,骂道:“放屁!你个瘪三瞅谁都眼熟!给老子让开!”
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尤其是在自己马子面前,必须要把场子找回来。
他不再废话,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棒球棍,那双本就没什么善意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狠厉,就要朝着程明笃的头上,狠狠地砸下去!
然而,他的手臂,却在半空中,再一次,被那个小弟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拼命地抱住了!
“别!放哥!千万别动手!!”那个小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已经带上了哭腔和尖锐的破音,“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你他妈有完没完?!”王放暴怒地回头想给他一脚。
而就在这场闹剧的中心,那个被棒球棍指着、被十几人包围的程明笃,他的反应,却平静得近乎诡异。
用一双眼睛审视着面前的人群,沉默得如猎食者般。
从始至终,他没有半点害怕的意味,似乎正等待着他们出手。
危险的气息布满周身,甚至脚步正欲上前半步。
风声呼啸,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
“快走!”
那个本已决定彻底消失的女孩,在这一刻,却猛地,折返回来!
叶语莺不知道从哪一刻改变的念头,就这么不顾一切地重新扑回了这片阴暗的巷道。
她趁乱冲到程明笃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瘦弱的、还带着伤的手,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跟我走!”她用一种近乎于命令的焦急,试图将他从这个危险的旋涡中心,拖拽出去。
程明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眼底掠过一丝愕然。
他低头,看着这个浑身是伤、脸上还挂着血痕、却像毫无顾忌地,试图将他护在身后的女孩,那双充满命运痛楚的眼眸里,翻涌起一种滚烫的情绪。
可在此刻,在这个肮脏的巷道里,这个本应该被他拯救的人,却反过来,用她那瘦弱到一折就断的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
试图,用她那点微不足道的、螳臂当车般的力量,来救他。
真是个小孩子……
又傻,却又那么……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