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晚眼眶一下红了,语速很快,“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要留在你身边,如果不是我说什么要和你一起面对,你也不会遭遇这些,你会好好的,你——”
她猛地一顿,眼泪滑下来,“我真的做了正确的事情吗?不是害了你吗?”
她也一样地后怕,怕他受伤害。
她不知道,他和他父亲之间已经水火不容到这个地步了吗?
叶裴修摇头,抬手擦她的眼泪,“不要这样想,不要这样想。”
“清晚,不要这样想,好吗?是我去内罗毕找的你,是我放不下,而你,做了无比正确的事情。比起失去你,我遭遇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你应该明白的。”
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瞧着他。
“抱抱。”
叶裴修捞过她,拍拍她的腰,哄道,“乖,抱紧我。”
她扑进他怀里,埋首在他肩头。
搂紧了他的脖子。
“……那你答应我,不要冲动,不要再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低低地说。
“我没有冲动,宝贝。”
抱了许久。
叶裴修半坐在洗手台上,牵着她的手,跟她商量,语气低低柔柔,“我们来明确一下,接下来,你就在叶园好好养着,不要操心任何事,定期让心理医生上门来复查,我回老宅把这事处理干净,我保证,我会非常冷静,尽量不起冲突,不会再带着伤痕回来,怎么样?好不好?”
她点点头,气音回答说,“好。”
他亲一亲她额头,“乖。”
夏清晚跟护士学了基本的手法,亲手给他上药。
上完药,贴上长长的胶带,叶裴修一边穿衬衫,一边接电话。
电话是老爷子打来的,“让夏姑娘到西山来吧,这阵子就住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也放心些。”
叶裴修捂住话筒,问她,“想过去吗?”
她摇头,“就在这儿吧,去那里我还要注意着礼节,劳神。”
叶裴修把手机贴回耳边,说了一声。
“……也罢,”老爷子说,“我和你妈,还有你程菲奶奶等一下就过去,看看你们。”
“好。”
挂断电话,他握住她手臂查看她的伤势。
事发当时,他护着她,她也搂着他,是而,手臂跟着他的脊背一起受了擦伤,一道痕迹,皮下出血,有些青紫,上面已经涂了药膏。
“小心点别再碰着了。”
他说。
“放心啦,”她笑说,“说不定等你回来时候,淤青都已经消了。”
见她终于笑出来,叶裴修也微牵牵唇,扣过她后脑勺,低头寻到她的唇亲一口。
老爷子来之前,叶园的安保增加了一倍。
提前设置了关卡,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傍晚时分,老爷子带着家眷秘书,漆黑的车队浩浩荡荡来了叶园。
叶裴修夏清晚站在客厅迎接。
这是夏清晚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爷爷,老爷子个头比她想象的要高些,威严稳重身形利落,眼睛里有经年累月的不动声色与锐利。
叶裴修请他们在客厅落座。
佣人端上茶水。
寒暄了一阵。
裴雅娴笑说,“清晚,你就在叶园好好养着,其他的都不要操心了。”
“嗯,好的。”
程菲奶奶坐在老爷子旁侧,端方优雅,唇角一直挂着笑意,有一种淡淡的亲切。
夏清晚本以为他们来这一趟,只是走个过场,寒暄一阵也就算了,谁知,老爷子倒真是长坐的架势,岿然不动地,关怀了她的学业、她的家人。
她一一作答。
老爷子点点头,“能静得下心来做学问,很难得,是好孩子。”
又聊了一个小时,叶裴修夏清晚送他们离开。
走到玄关,叶老爷子回过身来。
他一动,身旁众人便呼啦呼啦移动,让开通道。
爷爷回头看夏清晚,道,“裴修有你照顾,我很放心。其他的,你一概不必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出事。”
“知道了,谢谢爷爷。”
夏清晚微低头说。
-
送他们离开之后,叶裴修陪夏清晚吃了晚饭,便驱车前往西山。
去他父亲的宅子。
裴雅娴一直等在客厅,见到他来了,就上来先嘱咐了一句,“不要起冲突。”
叶裴修只道,“您睡觉去吧。”
他沿着走廊,来到深处的书房,曲指敲了敲,推开门。
叶廷文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叶裴修脱了西装外套,拿书桌上的火柴盒点了支烟,道,“聊聊吧。”
叶廷文喝了口茶,说,“这件事是个意外。”
“我本来是想跟你们聊一聊,但是想着,如果提前告知了你,你大概不会让我见那个小姑娘。”
“我就打算飞过去,顺便给你奶奶拜个年,因为不想惊动夏家的老太太,所以我手底下的人找了当地的司机去追车,打算截住你们,等我过去。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因为没说清楚前面车里是你们,所以那人当成了个普通差事去办,手脚比较毛躁。”
一层一层吩咐下来,命令变了形,最底下的人接收到的指令只有:截停那辆车,带走里面的人。控制速度撞上去自然是最好的解法。若是上演追车大战,交警盘查下来,事情就搞砸了。
说完,叶廷文补了句,“你们没事就好。”
叶裴修抬眸看他。
隔着袅袅烟雾,父亲的面容都变得模糊。
“……当时您在哪儿?”
“你也知道,我的私人出行,又是非常规的路线,下面得安排,所以那时候我还在西山宅子里。”
叶裴修低眸笑了一声,冷冷淡淡,“听起来倒真像是这么回事。”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害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么?”叶廷文道,“底下的人,该处理的我已经处理了。”
“所以呢?您有充足的理由就可以直接派人去追我的车?”
叶裴修说着说着,声音不由提高了,“她在我车里!您知道这把她、把我,置于何种危险之中吗?”
“您做事,到底他妈的底线在哪里?您的底线,难道只关乎您一个人的利益吗?”
见他用了脏字,叶廷文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且狰狞,似是要发火,却强摁住了。
只不过气得胸膛起伏着,把茶盏猛地一放,呼哧呼哧,指了指他,“好,好,现在都敢骂你老子了。”
“您还知道您是老子?您是父亲?”
叶裴修继续骂道,“我小的时候您忙,三两年见一回,我母亲,您不在乎,甚至把你外头的温柔乡接到家里来,对我,更是不管不问,到我长成了,可以为您所用了,您立刻又来我跟前儿耍老子的威风,干涉我和女人的交往,干涉我的婚姻,谁他妈给你的脸啊叶廷文?”
叶廷文气得眼前发黑,想起身,却又坐了回去,只是一味指着他,呼哧带喘的。
裴雅娴在外面拍门。
“裴修,怎么回事?不要跟你爸爸吵架。”
叶裴修指着门口,道,“就说我母亲,我不管你们当初是什么样的联姻,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可即便是对待下属也该有个度!您理所当然地享用裴家带来的助益,却对我妈挥来喝去!像他妈训下属一样地训她,您以为我不知道、不在乎吗?!您以为,这个家,真正欢迎您的人有几个?”
门外的裴雅娴不作声了。
“像昨晚这样的事,想跟我谈谈、跟我的女朋友谈一谈,就派人去追我的车,这种类似的事情再有一次,叶廷文,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爹,我不管会不会毁了叶家,你就好自为之吧。”
叶廷文闭着眼,眼前还一阵一阵地发黑。
这世界上,敢这么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连老爷子都会看在父子情分上说得和颜悦色些。
“我今天来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您,我的婚姻,我和什么女人交往,从来都不需要得到您的许可,您如果执意反对,跟我过不去,那就等着看,看谁先掉下来。看看谁先死。”
话说完,叶裴修把烟摁熄,心平气和地,俯身拾起外套。
这时候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老爷子站在门口,声如洪钟,“反了你了!敢跟你爸这么说话!”
叶裴修眼睛都没抬。
“你给我滚回老宅里去,闭门思过!”
叶裴修经过他老人家,走出书房门外,裴雅娴拿着茶盏跟过去,“裴修,喝口茶吧。”
叶裴修停下脚步,拿过茶盏,一饮而尽。
“您跟我一起回老宅吧。”
“……可是你爸爸……”
裴雅娴有些游移。
“甭管他。”
倒也是,叶廷文今天受了这么大气,待会儿指不定要怎么对她发邪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