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送人离岛那时,谢北聿在眺望台透过瞄准镜,对沈煜起过一丝杀意。
但这只是一丝念头而已。
他要是在那里死了,她就一辈子忘不了他了。
休想。
谢北聿摇晃着红酒杯,视线又蓦然一凝。
这次站在盛栀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年轻男人,他驻足在那,笑容满面地和她聊了起来。
这个男人身量高挑,容貌清俊,身着整套白色刺绣宫廷风高定礼服,散发着优雅清贵的艺术家气质。
“那个好像是叫陆衡,”路邵东看向白衣男人,“她们女生口中的钢琴小王子,最近很火,我妹可喜欢了。他和嫂子认识啊?哦,都是搞艺术的,认识也正常。”
说这话时,谢北聿已经站起身来。
陆衡,他怎么会不知道?高中那时在操场和盛栀告白的那个家伙。
路邵东后知后觉地看了看盛栀的装束,又看了眼谢北聿的装束。
裴泽莫名觉得那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还挺协调,当然他没说出来。
“先失陪了,”谢北聿迈开脚步前,认真询问道,
“你们说,我和他今天谁穿得好看?”
路邵东和裴泽纷纷愣了下。
路邵东总算知道这种花里胡哨的衣服总有它的用武之地,简直是大开眼界,谢北聿竟然在这暗戳戳和人比美,他嘴角忍不住大幅度扬起来,很快笑出了鹅叫声:
“哈哈哈……你!当然是你,你穿得好看!你赶紧走,谁有你和嫂子配?哈哈哈哈哈……”
裴泽没眼看,认真评价道:“说实话都挺好看的,但是他没你带劲。”
“嗯,有眼光。”谢北聿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盛栀,”陆衡走到了她面前,俊朗的脸庞和温雅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真巧,好久不见。”
两人上次刚好在同一个歌舞剧院演出,只在后台打了个照面说了两句,盛栀就匆匆走了。他们有演出的时候说忙也忙,连轴转是常态。
“陆衡,”盛栀朝他点了点头,“你也在这。”
“对,我等下会在p牌晚宴上弹奏。”陆衡觉得她叫自己名字十分好听,一双桃花眼潋滟专注,“希望那首曲子你会喜欢。”
“那很期待。”盛栀和他寒暄。
陆衡望着她,笑容和煦温柔。今天的p牌晚宴他原本想拒,但一听说她也可能在场,就答应着来了。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每次看到她,还是会怦然悸动。
结婚了又有什么关系。在他眼中,婚姻只不过是世间的一种游戏规则。
“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吗?”他薄唇挑起浅浅的弧度。
盛栀:“和我先生一起来的。”
“这样子啊,真羡慕你先生,”陆衡眸中荡着水波,声音清沉悦耳,又藏着一丝暗暗的惋惜,
“虽然听到你结婚的消息很突然,但只要你幸福,我就感到开心。”
盛栀笑了笑,没说什么。陆衡又把话题引到他们的演出上,同为文艺圈,能重叠的话题随手拈来。
“在聊什么?”谢北聿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陆衡讲得神采飞扬,而盛栀莞尔一笑,似乎是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盛栀偏头看向谢北聿,眼梢扬起,“怎么下来了?”
没等谢北聿开口,陆衡勾唇浅笑,直接接话道:“没什么,谢总,在聊些好朋友之间的话题而已。”
好朋友……谢北聿咂摸着这个称呼,轻扯了下唇角,
“是我来得不巧了。”
盛栀听着这个微妙的语气,眉峰微挑,还没说什么,就只见谢北聿抬手往她面前一搁,掌心朝上,
“夫人,走吗?”
盛栀将手放了上去,“好啊。”
陆衡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容依旧和煦。
谢北聿见他不动,问道:“要一起去喝一杯?”
“多谢,不了,我待会还有演奏。”陆衡礼貌回答,看向盛栀,微笑道,“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下次再见。”
道别后,谢北聿揽上盛栀的腰肢,指尖轻轻摩挲了下,漫不经心问道,
“夫人和他是好朋友吗?”
盛栀看向他,笑了笑,“你觉得是吗?”
“我当然希望不是了,”谢北聿语气莫名软了下去,“但我不能干涉夫人的交友自由。”
盛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她缓缓地咬住唇内侧,绷住了那丝因无语而产生的笑意。
好,好,好。
这些诡计多端的男人,就爱玩套路。
谢北聿现在的模样,只会让她想起失忆时,他套路自己领证的事。
永远不要心疼男人!
她现在只想静静。
身旁的男人又凑过来问:“秀场结束了?看得还行吗?”
盛栀突然起了一丝邪恶的心思。
讲实话,从刚才洗手间动了武力,到出来后的一连串,使得她心情并不十分美丽。
是人都有阴暗面,阳光照射的背面就是阴影。
她自然也有疯狂和邪恶的一面。
只不过一向很好地收住。
而现在,一股隐隐的破坏欲在作祟,她想看谢北聿这样的男人,在深渊之前,会不会百分百心甘情愿同她一起失重坠落,会不会同她一起沉沦。
第122章 疯狂和邪恶的一面
盛栀轻轻挣脱开谢北聿的手。
她垂眸,视线有些飘忽,最终盯住了地面的一个点。
双手轻轻揽住自己的胳膊外侧,姿态依旧优雅,但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丝慌乱,像是坚硬的椰子壳被细杵不完全凿下后,渗出的一滴聊胜于无的汁水。
谢北聿还是敏锐察觉到了那丝反常的慌乱。
他双手握住了盛栀的胳膊,垂眸看她,轻声关心道:“栀栀,怎么了?”
盛栀缓息一瞬,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笑意不达瞳底,“没什么。”
谢北聿一怔,神情凝肃了起来,显然不信她真的没什么,
他迈步至她身侧并行,揽过她肩膀朝外走,眉眼微微压了下来,“是不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盛栀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她今天的眼妆风格偏冷艳,冷月灰和低温紫的渐变眼影,配合上挑眼线和根根分明的睫毛,为她原本的雍容气质增添了一丝神秘和慵懒,顾盼间仿佛一只娇贵的狐狸。
而狐狸最是精怪,这双眼睛平日里有多璀璨明媚,此刻就有多幽深复杂。
眼底还透着几分天真的残忍。
她展示出了一种令谢北聿感到陌生的气息。
但谢北聿也只是感到陌生而已,他此刻笃定,刚才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听到什么惹她不快的话。
是沈煜?是陆衡?
无论是谁惹她这样不快,他都不会放过。
见她不答,谢北聿道:“我们出去透透气,你要是想说了就和我说。”
盛栀蓦然停住脚步。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攀上谢北聿的肩膀,扬起了下巴,凑近他耳边。
谢北聿也俯下身,贴近她。
“告诉你,”盛栀在他耳边,
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气声,
一字一顿道:
“我、杀、人、了。”
谢北聿眼底颤动一刹。
华丽的大厅人来人往,盛装华贵,香氛如织,远远看他们,两道黑色鎏光身影贴近在一起耳语,无疑是赏心悦目令人艳羡的一对爱侣,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交流着什么。
谢北聿凝住了盛栀,似乎要从她眼里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可是,她完全不像开玩笑。
平日里明亮大瞳仁此刻变成了森然的无底洞,红唇与雪肤形成鲜明对比,又是一副黑调华丽的装束,增添恰到好处的压抑感和攻击性,偏执与疯狂隐隐交织在一起。
活生生一个病娇恶女。
谢北聿沉默几秒,深黯的眼底已恢复平静,整个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微微绷住,随之揽过她的肩膀,继续往外走。
他揽着她走到外面的水晶花房,一个没有旁人的私密地方。
“人放在哪?”
问这话时,他与她面对面站着,两只大掌包裹住她的双手摩挲,带了安抚的意味,声音压得很低。
盛栀看着他,煞有介事地说了一个合乎逻辑的地方。
天使和恶魔的转化有时只在一瞬之间。黑与白也并非界限分明,曾经她也代入了绝对的黑,设想如果由她主导一场谋杀,那么她是否能够完美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