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心口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热。
果然,还是太刻意了吗?
下午出门前,她对着镜子比划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这条裙子对于一次普通的见面来说,过于隆重了,打算换回T恤牛仔裤。
可慕小闫带着化妆师突然驾到,硬是给她打造了这身行头。
此刻面对周野烬,羞赧压过了被夸奖的喜悦。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随即又抬起,轻松笑道:“下午帮小闫朋友的忙,当了回互勉模特。”
“互勉模特?”周野烬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解。
“就是免费给摄影师练手拍照的模特。”苏桃顺着之前从慕小闫那里听来的概念解释,庆幸有这个借口。
之前慕小闫总说她长得上镜,三番五次想拉她去拍什么“校园清纯女高风”,都被她以学业为重推掉了。
服务员适时递上菜单平板,周野烬接过去,指尖滑动,很快点好了菜。
“你喜欢吗?”他缓缓抬头,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
苏桃正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接刚才的话题。
“啊?我不太喜欢。”她摇摇头,语气带着点赧然,“而且,我觉得自己长得也就一般吧。”
周野烬眉梢轻轻一扬,嘴角笑意加深了些:“你是怎么得出这个‘一般’的结论的?”
苏桃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脸颊的热度。
她垂着眼睫,盯着杯中晃动的柠檬片,半晌没说话。
周野烬也不催促,只是看着她,目光平静,带着不容回避的直白。
苏桃扛不住他那专注的视线,抬起眼眸,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好啦,告诉叔叔吧。”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边唇角上方:“其实我小时候这里有颗小虎牙,歪歪的,不好看,后来拔掉了,还戴了好久的牙套呢。”
“哪里?”周野烬身体微微前倾,似乎真的没看清。
“就这里啊。”苏桃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口,指尖更具体地指了指那个位置。
“还是看不清。”他声音低沉,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苏桃不疑有他,又凑近了些,重复道:“就是这个位置嘛……”话一出口,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叔叔!”她羞恼地坐直身体,脸颊绯红,“你怎么这样啊。”
恰逢服务员开始上菜,暂时缓解了她的窘迫。
周野烬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被惹毛了的小猫,不由得低笑出声,语气缓和下来:“当时拔牙,很痛吧?”
苏桃用力点头,带着点委屈:“可痛了。”
周野烬看着她,眼神柔和,轻声道:“有虎牙的苏桃,也一定是漂亮的。”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搔过苏桃的心尖。原本稍稍平复的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
叔叔以前很少这样直接夸她漂亮的,今晚却接连夸了两次。
用餐期间,周野烬问起她考试和毕业的琐事,苏桃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分享着趣闻。
周野烬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目光落在她神采飞扬的小脸上,眼底一片宠溺。
饭后,苏桃小心翼翼地问起公司的事情,听到他说“都处理好了”,才暗暗松了口气。
走出餐厅时,她拿出手机,恰好看到了推送的新闻头条。
周氏集团新任总裁——周野烬。
心底为他高兴,她转过头,眼眸亮晶晶地问:“叔叔,那你以后还会回暮色吗?”她已经和店长、还有爸爸都说好了,假期可以去暮色帮忙,那样就能常常见到他。
周野烬勾着唇角,眯起眼眸,笑容里带着点玩味:“你希望我一直留在暮色?”
苏桃点了点头,随即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点头,是因为暮色承载着他们之间许多回忆,也是她最容易见到他的地方。
摇头,则是因为她清楚,回归周氏,才是他应有的人生轨迹,意味着更广阔的天空和未来。
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周野烬哭笑不得,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好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脑袋瓜替我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听说你在忙毕业聚餐的事,场地和用餐方面,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苏桃连忙摆手,“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具体什么时间?”
“下个星期。”
服务员将车开了过来,周野烬接过钥匙,绕过车头,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苏桃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车。酝酿了一晚上的话,此刻在胸腔剧烈冲撞。
周野烬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关上车门,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怎么了?”他想起来,上次通话时,她说过见面后有话要讲。
夜风微凉,拂过她裸露的肩颈。苏桃仰头看着他,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专注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耳尖和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绯红。
“叔叔,其实我……”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
然而,话音未落,斜前方猛地冲出一个身影!
一个男人面目狰狞,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径直朝他们奔来。
“周野烬,去死吧!”男人嘶吼着,用力将桶里的液体朝周野烬泼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石火之间,苏桃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受伤。她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猛地伸手抓住周野烬的肩膀,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片泼洒而来的鲜红。
黏腻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裙子,发丝黏在她的脖颈和脸颊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周野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秒,随即眼中戾气骤现。
他一把将苏桃护到身后,抬腿狠狠踹向还想扑上来的男人腹部。
男人惨叫一声,痛苦地蜷缩在地。
餐厅保安闻声赶来,那男人见势不妙,丢下塑料桶,连滚爬爬地逃了。
周野烬此刻无暇他顾,转身扶住苏桃。看到她脸上、身上遍布的、鲜血般刺目的红色,心脏像是人狠狠捏住。
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眼底瞬间一片骇色:“苏桃,苏桃你怎么样?来人!叫救护车!”
医院急诊室,消毒水的气味弥漫。
经过检查,万幸的是,那些液体并非腐蚀性的化学药剂或硫酸,只是普通的红色颜料,虽然难看,但对身体无害。
听到医生的结论,周野烬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顾宴黎和姜浩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走廊里,周野烬面沉如水,正对着电话那头冷声吩咐:“今晚那个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揪出来!”
顾宴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烬哥,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周烁那个狗东西想报复你。”
周野烬下颌线紧绷,点了点头。
姜浩看着病房方向,重重叹了口气:“还好桃子福大命大,这要是泼的是硫酸,简直不敢想。”后怕的情绪在三人之间弥漫。
周野烬闭了闭眼,那种心脏骤停的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
他挥挥手:“这里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送走顾宴黎和姜浩,周野烬推开病房的门。
苏桃已经简单清洗过,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正背对着门口,对着手里的一面小镜子,使劲蹭着脖子上顽固的颜料痕迹。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叔叔,你看这里,怎么都洗不掉。”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像一根针扎在周野烬心上。
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她因为用力擦拭而微微发红的皮肤,眼底满是心疼。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连名带姓地叫她:“苏桃。”
苏桃脸上的笑容僵住,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无措地皱起眉:“叔叔,你怎么了?”被泼的人是她,他怎么反而生这么大的气?
周野烬眸色幽深,目光紧紧锁住她,半晌,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以后不准你再这样做!”
“什么?”苏桃还是没明白。
周野烬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坐在病床边缘,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苏桃,听着,以后遇到任何危险,不准你再这样不顾一切地挡在我面前。如果今天那桶里装的是硫酸,是有毒液体,你因此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他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甚至有一丝哽咽。
苏桃终于明白了他怒气的来源。原来不是责怪,是担心和后怕。
她心尖一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软糯地安慰:“没关系的,叔叔,你看,只是颜料嘛,就是颜色吓人了点,我多洗洗就没事了。”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无恙,她还扬起小脸,左右转了转。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也后怕。但那一刻,看到有人要伤害他,身体出于本能就冲了上去。
周野烬看着她红唇翕动,努力辩解的模样,恐惧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拆开一旁的无菌棉签包装,蘸了点清水,朝她勾了勾手指,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过来。”
苏桃乖乖坐好。
下一秒,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一侧。
周野烬俯身,拿着湿棉签,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颈侧和发际线边缘那些顽固的红色印记。
苏桃面前放着一面小镜子,她拿起来,假装检查擦拭的效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镜中映出的那张脸。
他眉头微蹙,眼神专注,薄唇紧抿,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地落在她眼里。
周野烬忽然掀起眼帘,透过镜子,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偷看的视线。
四目相对,苏桃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将镜子扣在膝盖上,脸颊发烫。
“是不是特别难擦掉?”她赶紧找了个话题,试图掩饰尴尬。
周野烬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那桶可能之前装过油漆。”
“那怎么办呀?”苏桃这下真有点慌了。
周野烬放下棉签,拿起她放在枕边的手机,递给她:“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就说今晚住在慕小闫家,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