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不用送了,你好好休息。”
陆梓良坚持送到门口,让管家安排司机送她们回去。
从陆家出来,在车上,她们从司机口中得知,陆梓良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栋大房子里,父母常年在外地忙事业,很少回来。
慕小闫惊讶地靠在苏桃肩头:“桃子,真看不出来,陆梓良竟然这么独立,那他一个人,岂不是挺孤单的?”说着,她搂紧苏桃的胳膊,“你之前也是,小可怜。”
苏桃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回答,但她觉得自己比陆梓良要幸运一些。
至少,她遇到了周野烬,那段时光里,她从未感到过孤单。
想到周野烬,心底那片刚刚压下去的酸涩又悄然弥漫开来。
前面地铁站,她和慕小闫道别,独自下车。
回到家,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家常菜,还留着一张便条:宝贝女儿辛苦了,多吃点,看看爸爸手艺退步没。
苏桃放下书包,将冷掉的饭菜用微波炉加热。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对着几盘菜,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无声地涌上来,将她紧紧包裹。
*
暮色酒吧。
周野烬昨晚宿醉一场,头痛欲裂。
醒来后,他强迫自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生活一切如常,只是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郁,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正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刷手机,姜浩端着东西进来,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烬哥,今天不早点回去?桃子一个人在家……”话一出口,他猛地顿住,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呸!我这狗记性,忘了桃子已经走了。”这该死肌肉记忆。
周野烬滑动屏幕的指尖骤然停住。
他坐直身子,手边不小心碰落了一样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支粉色的中性笔。
估计苏桃在这里写作业时落下的。
“是妹妹的笔。”姜浩也认出来了,下意识伸手想去拿,生怕某人下一秒就要不耐烦丢进垃圾桶。
周野烬抬眸,一道冷厉的眼神扫过去:“我知道。”说完,他手掌一收,飞快地把它塞进了裤袋里,语气生硬,“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
姜浩:“……”这操作让他无语。
姜浩把手里那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递过去:“烬哥,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趁热吃点。”
周野烬毫无胃口,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没兴趣,你吃吧。”
姜浩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想起一个词,咂咂嘴:“烬哥,我知道苏桃走了你不习惯,可你这戒断反应也太大了吧?想当初人家刚来的时候,你的嫌弃简直溢于言表。”
现在倒好,茶不思饭不想的。
啧啧,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苏桃又看不见。
也别说周野烬,就连他也觉得,苏桃明明才走,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姜浩:“快吃点吧,你要是垮了——”
“我死了,暮色就是你的了。”周野烬冷嗤一声,打断他的絮叨,终究还是不辜负他的好意,接过了筷子。
就在这时,一个店员推门进来:“烬哥,外面有人找您。”
周野烬闻言,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急切和期待:“谁找我?”声音绷紧。
店员挠了挠头:“不认识,是一位姓苏的先生,叫苏国建。”
周野烬猛地一下站起来,放下手里的筷子,迅速拿起手机,借着黑屏反光抓了抓头发,又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眉头紧锁,看向姜浩:“浩子,我今天穿的是不是太随便,不太正式?”
没等姜浩回答,他想起旁边的储物柜里还放着两套以备不时之需的换洗衣服,立刻冲过去,取出一件熨烫平整的衬衫。
姜浩还是第一次见周野烬如此慌乱失措,像个要去见教导主任的毛头小子。
“烬哥,是位先生,不是小姐。”他忍不住提醒,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相亲见什么重要的人呢。
周野烬仿佛没听见,迅速脱掉身上的休闲短袖,换上干净利落的衬衫,一丝不苟地将下摆塞进西裤,扣好袖扣。
瞬间,那股野痞不羁的劲儿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矜贵的成熟气质。
他转过身,略显紧张地问姜浩:“怎么样?”
“帅,非常帅!看上去成熟稳重又可靠!”姜浩竖起大拇指。
周野烬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姜浩的肩膀,语气郑重地解释道:“那位苏先生是苏桃的父亲。”
意味着苏桃也在外面。
第64章
苏国建从挚友赵渊口中得知,他将自己宝贝女儿托付给了一位酒吧老板照顾时,差点当场发火。
但赵渊在电话那头耐心解释,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言辞恳切地说那位名叫周野烬的年轻人,绝对是个重情重义、值得信赖之人。
“老苏,我的命当年就是他救的,他的人品,我拿命担保!”赵渊语气沉重,最后见苏国建依旧不放心,透露了周野烬的家世背景,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苏桃在他那儿,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放心。”
此刻,苏国建坐在吧台前,仔细打量着这家酒吧。
环境比他想象中要好,并非乌烟瘴气之地,反而有种独特的格调。
“先生,晚上好,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一位服务生微笑着上前询问。
苏国建温和一笑,摆了摆手:“谢谢,我在等人。”
话音未落,吧台后方布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
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简单的黑色衬衫穿在他身上,也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与压迫感。
苏国建心下当即了然,起身,语气带着敬意与感激:“请问,是周野烬周先生吗?”
周野烬上前,伸出右手,态度谦和却不失风度:“您好,伯父,我是周野烬。”
站在后面的姜浩听到这声“伯父”,眉毛一跳,这称呼从烬哥嘴里出来,可真够新鲜的。
周野烬将苏国建引到一处相对安静雅致的卡座,言行举止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沉稳得体,切换成稳重可靠的“模范青年”。
姜浩赶紧端来两杯温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桃没来。
周野
烬也留意到了,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目光暗淡了几分。
他知道,她离开南苑的那天,自己连面都没露,她或许生气了。
他宁愿她是生气,至少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或多或少还占着一点分量,无论是作为长辈、朋友,或是其他任何角色。
可她今天竟然没有一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并不在意,甚至可能不想再见到他了?
想起她曾目光灼灼地说他是“独一无二”,周野烬心底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小丫头哄人的话,果然是张口就来,当不得真。
苏国建轻咳一声,拉回他的思绪,郑重说明来意:“周先生,今天我特意过来,是为了当面感谢您这段时间对苏桃的照顾,赵渊说了,要不是您肯帮忙,那丫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真是太麻烦您了!”说着,他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推了过去,“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他知道对方可能并不缺钱,但这是一位父亲最朴素的谢意。
周野烬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眸色深了深。
他抬起眼,语气依旧温和:“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苏桃很懂事,一点也不麻烦。”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最终还是没忍住,状似随意地问道,“她今天怎么没和您一起过来?”
苏国建笑了笑,解释道:“本来是要带她一起来的,不巧她有个同学生病了,说要去看望,这才没能过来。”
同学生病了?
是那个陆梓良?
还是那个弹吉他的谢延?
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人?
竟然能让她不陪同父亲来暮色,优先前去探望。
周野烬心底自嘲更甚,像吃了一颗未熟的青梅,酸涩满溢。
果然,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恐怕还比不上她的普通同学,胸口像是被一块湿重的毛巾紧紧捂住,闷得他有些透不过气,只能暗暗调整呼吸。
他勾了勾唇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淡然:“没关系,正好,我这里环境杂,本来也不适合她。”
两人又客套地聊了十来分钟,多是苏国建表达感谢,周野烬谦虚回应。
眼看时间差不多,苏国建便起身告辞。
送走苏国建,周野烬回到卡座,望着桌上那个未被触碰的信封,微微出神,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姜浩凑过来,好奇地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嚯!苏桃爸爸出手挺阔绰啊烬哥,你这也算没白辛苦一场。”
周野烬抬眸,一记冰冷的眼刀扫过去,眼神凛冽,吓得姜浩立刻噤声。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碰那叠钱:“你喜欢,拿去。”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起身头也不回地朝休息室走去,背影透着说不出的烦躁。
姜浩摸了摸鼻子,这钱他自然不敢要,悻悻地将其登记入今天的营业款里。
清点完毕,一抬头,只见周野烬手里拎着头盔,面色冷峻地推开暮色的大门。
苏桃不在,他似乎也失去了某种约束,变回原样,又骑回了重型机车。
发动机轰鸣,最后消失在道路尽头。
*
苏桃在家里刚做完一套数学试卷,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父亲回来了。
“爸爸,你回来了。”她放下笔,走向厨房,“晚上给你留了饭菜,要不要我帮你热一热?”
苏国建摆摆手,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满足的笑意:“不用不用,女儿,爸爸自己来就行。”
苏桃点点头,却还是手脚麻利地帮着把饭菜放进微波炉加热。
陪着父亲在客厅吃饭时,她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问道:“爸爸,今天见到周叔叔了吗?”
苏国建咽下口中的食物,点点头:“见到了,确实如你所说,是个很可靠、也很不错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