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没为你考虑?我从没说不让你回去,我只是挑个好时间陪你一起……”
“人死还要挑好时间嘛?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说白了,你不就是怕我没能给你父母留下好印象吗?你不就怕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觉得死人没有活人重要嘛?”
“够了!”
他早就被父母的叮嘱和女朋友的埋怨吵得脑袋发懵,此刻懒得辩解,懒得分析,只想撂下一切——“就当是我欠考虑耽误你了,想走你就走啊?我不拦着你,你现在就走!”
她那晚自然没走,仍是隔天走的。
回家奔丧了一周,等外婆过了头七,她才整顿好一切回了上海。
可生活就从那一刻起彻底失控脱轨了。
她发了疯似的赚钱兼职,恨不得忙得生活除了吃饭睡觉没有间隙,她和岑硕从过去的难舍难分,沦为了只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室友。
她觉得无比荒唐。
这么贵的房租,出来也只是和室友住,还不如老实回宿舍,还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所以他们感情,结束于退租前的那一周。
那晚她和学姐出去唱k喝酒,被其中一个小企业的老总夸了句天籁之音,并被默默塞了八百块钱,说是奖励她的天赋……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人如果可以靠自己原本有的东西轻松生活,为何还要选择痛苦挣扎去求索未知呢?
反正怎样过都是一辈子。能握住的,就是现实。
那晚她醉意熏天地回去出租屋,岑硕看到她这样子,自然是没有好脸色,他憋着气把人搀扶到床上,劈头就是一句质问——
“你去做什么了?我打了你这么多电话,你连回都不回一个?”
她把八百块钱朝他面前一晃,满脸窃喜,岑硕的脸却瞬间凝滞。
他想一把夺走许一唯却并不让他得逞,手一卷,他扑了空。
“这钱怎么来的?”
“赚的!”
她大声回复:“凭我自己的本事,天赋!”
“许一唯你给我说实话!”
“你没资格质问我!因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跟你在一起,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自己,只会让我越来越失望!对你失望,对我自己也失望!可我的生活可以不必这么辛苦的!”
隔天一早,她拎着行李离开了,却把那八百块钱留下了,说是这个月的房租,她只能拿出这么多,其他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是她初恋的始末。
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盛放了一场激情燃烧的青春,燃烧之后,连灰烬都没能留下。
她爱过他,深刻而热烈地爱过,而他也是,他们是相爱的,哪怕在分开那一刻。
可她知道,彼此之间也只能如此了。
正如此刻,她回来找他,也是知道二人之间也只能如此了——他曾那样深恶痛绝的事,现在轮到了自己。
岑硕仍是愤恼的,以至于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要变着法地欺负她,折磨她,让她见识到自己当初的背叛多么荒谬,而今次选择和他再次同居,又是多么低估自己。
对于他粗暴的吻咬和抚摸,许一唯起先是有些抗拒,但当他的气息顺着后颈散落,似一滴露水毫无防备地滴落进腰臀深处,又流窜一空。
她不可控地全身打颤,熟悉的反应,却又有些久违。
真该死,人就是肤浅的感官动物,男人女人都一样!恶劣!轻佻!下贱!
不过三十平的小屋里,被她寻欢寻死的声音填满,床板也被他鼓动起的身躯撞得摇摇欲坠,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浪,把她无数次卷走,又把她无数次拍回礁石边。
循环往复,记忆犹新。
记忆里的他还是十九岁的模样,第一次时的青涩温柔,热恋时的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如今竟成了这样一场荒谬可笑的angrysex。
他的掌控欲似乎更强了。
尽管她用尽全力抵抗,却也只是被他这只洪水猛兽推向深渊……
或许这就是“做恨”吧。
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恨。
因为都是骗人的,爱和恨都是。
直到二人的“恨”清静下来,她趴在他的枕头上,擦着泪,她没想哭的,但这泪还是不争气的来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争气的。
也正是此时,岑硕进来了一个电话,而后他起身穿衣,说是要出门面试。
许一唯忽然来上一句:“记得给我钱。”
对方脸色瞬间阴沉,她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叉烧饭钱。”
他轻轻白眼,穿好衣服,拎上背包,眼神却不由得在她侧兜上的保温杯上驻足几秒……哐当一声,夺门而出了。
独留许一唯一人继续在床上发呆清醒。
哗啦。
某支付软件收钱的声音响起,她开屏检查,发现对方给她转了两人份的钱——这点倒是和过去一样。
这顿饭还挺值,饱餐一顿,还净赚一顿。
第44章 竞争者
金融城购物中心,负二层某咖啡厅内。
此时大盘刚休市,今天又是绿油油的一片。
陈灿看着上周满仓的股,这周被瞬间开闸收割,脸色堪比热带雨林的旱季,放眼望去,又干又绿,以至于江数已坐到了对面,他都没从一片青绿中里缓过来。
“这几支最近回撤收紧是趋势,你没看前两周的新闻吗?”
话虽这么说,可陈灿拿了金融学位后,哪里干过本行?从藤春单飞之后,自己开了个独立视觉工作室,单子满天飞,别说看新闻,短视频都只能刷三十秒以内的,刷完就忘,哪有空去品什么言外之意呢?
连这会儿与江数约meeting,都是见缝插针、争分夺秒的。
他假装乐观,张口就是“要”——“江总有何高见?股市大跌还偏要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内幕要透?”
江数没理他,兀自问起,“你前司老板,藤春文化的汪铎,对他了解多少?”
陈灿眉毛一抬,“你要问他啊?”
他先前在汪铎手下工作了四年,给藤春鞍前马后的没少张罗投资客源,当然,多少也为着给自己攒经验。
“汪铎可是个典型的笑面虎,看着礼貌谦虚,骨子里精得很。据说他在香港上小学上到一半,跟着家人搬到了上海,一直读的国际学校,本来有希望冲藤校的,可能是念旧吧,最后还是回了港大读书,毕业后觉得大陆这边机会多,又回来搞艺术品投资
,你当年帮林影牵线的时候,藤春才刚起步两年。”
谈及此,江数自然对上了时间线。
“你当初跳槽是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他起初培养我、分享经验和资源,我给他打工,老板吃肉,我喝汤,可直到有一天,我拿着给他卖命的经验,可以独树一帜了,他自然不愿再分享,我在这连汤渣都喝不到了,一个注定被优化的员工,干嘛还要留这儿给他当老白鼠消耗呢,还不如给彼此个痛快,把机会让给更需要这份工作的人。”
“所以当年你就推荐了林影?”
听出江数话外微词,陈灿也是机警,立马解释:
“我是还她人情来的,你别误会。当时她生孩子gap了一年,急需一份新工作,主动找到我问机会的…不过林影能在藤春发展起来也是命里注定,毕竟怎么说,她丈夫曾也是我们签下的人,当年他去世,我们没少吃这则舆论的‘红利’,所以汪铎一开始就挺欣赏她的,明里暗里把很多原本要给我的项目,都交给她去做,我就是那时候才彻底看清了形势,提了离职。”
江数愀然,一语中的:“怎么个欣赏?”
陈灿作一窘状,讪讪然谈及,“就在林影入职的同一年,他和前妻离婚了,说是长期分居导致感情淡漠,当时公司有人传林影跟他关系匪浅,说不定是下一任老板娘,还有说的难听的…什么林影是小三,汪铎是因为她才和前妻离婚的。”
察觉的江数面色不悦,陈灿赶紧撇清——
“不过这都是当时同事传的,当时我都要走了…可没帮着造谣。”
“那他前妻和孩子现在在哪?”
“回香港了。但他儿子每年都会来上海过暑假,之前见汪铎晒过照片,如果现在还维持这种亲子模式的话,估计他儿子最近就在身边呢。”
聊及此,江数自然陷入沉思,而陈灿也忍不住感慨——
“还以为你对这事了解比我全呢,毕竟林影是你妹妹嘛。”
这话让江数心虚一瞬,只好打个卯,“我前几年一直在香港,没太过问这些。”
陈灿却由此打开了话匣子,“我还想着你能圆当年几个八卦呢,没想到当事人的哥哥还没我知道的多。”
“还有什么八卦?”
“自然是林影当年与公婆家割席的事。”
回忆起当年,他简直是信手拈来——
“当年林影入职完成了第一个独立项目,汪铎为她安排了一场庆功宴,就我们三个带财务上的一个姐,那天她喝得有点多,说要赶紧结束回家看孩子,张姐打趣她怎么不把孩子扔给公婆,她埋怨了句‘他们又不认这孙女’,我们就以为,是老人家重男轻女,想要孙子却生了个孙女呢…
就是那天结束,汪铎主动送她回去的,我这人你知道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听说现在,他还把画廊的运营全权交给林影了?看来这两年,他们共事得应该很不错啊?所以他俩…到底是不是真的?”
陈灿这人,从上学起就对数据模型不感冒,唯独一点,贼能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所以毕业之后才任性转行,天天盯着那些代码柱状图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人打交道实在。
看他此刻求知若渴的眼神,江数自然只能冷嘲——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来问你吗?”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这都离职多久了,你偏挑我来问前司老板和自己妹子的事,我要是你,一个电话过去找林影盘问,直接一目了然。”
听完这一切的江数,将咖啡饮尽,起身把杯子丢进门口铁筒内,同时丢了一句话给陈灿:
“林影现在是汪铎手底下的人,从她嘴里,我能听到几句关于他的实话?”
他起身,拍了下对方的肩膀,“谢了兄弟。以后拿不定主意的股别随便投,大不了来问问我?”
说完,他转身推开店门,扬长而去,而陈灿的手机屏闪烁出一条未读消息,他点开一看,竟是两串极冷门的股票代码……
对方附言:“我带你投资,你把与汪铎共事时的项目整理一份发我,越详细越好。”
当晚,江数收到陈灿发来的PDF压缩包,解压之后,密密麻麻几个T的大小,而比起这些实实在在的海量信息,更令他头疼的,分明是陈灿最后的那段话……
他现在无比确认,宋琦让他查的这个汪铎,不仅是宋生背后的一匹孤狼,更是他感情上真正的竞争者。
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情敌,虽知道岑硕和林影的关系更实在,而汪铎更像是一厢情愿,可他只要想到这个“一厢情愿”,他整个人便像热锅上的蚂蚁——躁且乱。
躁在于,这是面对岑硕时,完全没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