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夕桐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拼命表演的小丑。
她刚要开口,忽然——
雪迎手中的香槟杯猛地一晃,酒液洒了出来。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雪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朝着地面软倒下去!
“啊!”
“雪小姐!”
现场顿时一片惊呼和混乱。
离雪迎最近的夕桐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才没让她重重摔在地上。
触手之处,雪迎的手臂冰凉,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快叫救护车!”
夕桐冷静地指挥道,虽然不喜雪迎,但人命关天,她不能坐视不理。
救护车很快赶到,夕桐作为现场负责人之一,以及离雪迎最近的人,于情于理都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同行的还有闻讯赶来的、脸色煞白的刘恋紫。
急救室外,走廊灯光冷白。
医生初步检查后,出来询问:“病人昏迷前有什么症状?有没有既往病史?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月经是否正常?”
最后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劈在刘恋紫耳边!
绝对不能在这里暴露雪迎怀孕的事!
她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刘恋紫猛地冲上前,抢在夕桐开口前,用带着哭腔的、无比焦急的声音对医生喊道:“医生!迎迎她有严重的低血糖和贫血!老毛病了!肯定是最近工作太拼,没按时吃饭又累着了!她月经……她月经一直不太准的,压力大的时候就更乱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恳切”地看向夕桐,仿佛在寻求认同:“夕桐师姐,你也知道的,迎迎她一直很拼命,身体底子又不好,对不对?”
夕桐看着刘恋紫激动异常的反应,微微蹙眉。
她确实隐约知道雪迎家境不好,可能身体有些虚弱,但刘恋紫此刻的抢答和过于激烈的情绪,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她并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妄加猜测。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出来说:“病人醒了,生命体征暂时稳定,是急性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引发的晕厥,需要留院观察一下。你们可以去办手续了。”
刘恋紫如蒙大赦,立刻道:“我去办!我去办手续!”
她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看出破绽。
夕桐看着刘恋紫仓皇的背影,又看了看急救室的方向,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眼下雪迎已经醒来,医生也有了初步诊断,她也不便再多问。
她只是按照流程,帮忙联系了雪迎工作上的直属上级告知情况,便离开了医院。
病房内,雪迎虚弱地睁开眼睛,听着刘恋紫后怕不已地叙述刚才惊险的一幕。
当听到“月经”二字时,她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恐惧,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所取代。
这次,真是险之又险。
……
夕桐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虞思邪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
他倚在车旁,显然是接到消息后立刻赶过来的,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担忧。
“怎么样?没事吧?”
他迎上前,揽过夕桐的肩,上下打量着她,确认她无恙,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往医院里面瞟一眼。
夕桐摇摇头,舒了口气:“我没事,就是雪迎突然晕倒了,低血糖加疲劳过度,医生说要观察一下。”
虞思邪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替她拉开车门:“那就好,我们回家。”
对他而言,只要夕桐没事,其他人如何,他并不关心。
就在虞思邪准备绕到驾驶座时,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急匆匆从医院里跑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他们这边,扬声问道:“请问你们是刚才送雪迎小姐来的家属吗?她的血液常规和HCG检查报告出来了,麻烦哪位去医生办公室取一下?”
“HCG?”
虞思邪脚步一顿,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这个指标通常用于妊娠检测,他因为夕桐当年怀孕而对此有所了解。
雪迎?做这个检查?
一丝极其微弱的怪异感掠过他的心头。
一个声称低血糖、过度疲劳的年轻女性,怎么会常规检查这个?而且是在晕厥这种紧急情况下?
但他对这丝怪异并未深究。
雪迎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心思不正、需要提防的外人,她的私生活、身体状况,他毫无兴趣。
他甚至没有将这份报告与之前出差时那微不足道的“插曲”联系起来。
“我们不是她家属。”
虞思邪语气疏冷地回绝了护士,随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他很快便将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抛诸脑后。
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身边“失而复得”的夕桐身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值得他耗费半分心神。
然而,那颗名为“疑窦”的种子,却在不经意间,被“HCG”三个字母,轻轻地、埋入了他记忆的土壤深处,只待未来某个时刻,破土而出。
……
夜深人静,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
夕桐靠在虞思邪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他睡衣的扣子上画着圈,气氛温馨而宁静。
“虞思邪,”她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静谧,“等我这边的博士课程告一段落,外婆的治疗也稳定下来……我打算带夕止回W市住。”
夕桐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骤然投入虞思邪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他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错愕和不解:“回W市?为什么?”
他以为,记忆恢复后,他们之间所有的障碍都已扫清,一家人理应团聚,从此在京市安稳生活。
这段时间,她和父母相处融洽,他们之间也仿佛回到了最甜蜜的时光……
这一切,难道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小夕,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或者……还有什么心结没解开?”
虞思邪试图从夕桐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等外婆治疗结束了,我们可以把她接来一起住,一起照顾,爸妈也一直很欢迎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夕桐感受到他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抬起头,眼神清明而坚定,没有丝毫赌气或冲动的成分。
“不是的。”
她看着他,语气温柔却笃定,“这里很好,叔叔阿姨对我也很好,我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但是,京市是你的京市,是虞家的京市。”
夕桐微微坐直身体,正视着虞思邪:“而我,是夕桐。我的根在W市,那里有我父母留下的痕迹,有我最初的梦想和事业起点。失忆这段时间,虽然混乱,却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我不想只是作为‘未来虞家的媳妇’生活在这里,依附于你家的光环之下。”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座江边的城市:“我想回去,重新把我在W市打下基础的那个医疗团队做起来,把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中断的项目捡起来。那里有更适合我事业发展的土壤,也有我和罗家正在筹划的新项目。”
她重新看向虞思邪,眼神里带着请求理解的光芒,也有一丝不容更改的决意:“那是我自己的人生战场。虞思邪,你能明白吗?我不是要离开你,也不是否定现在的生活。我只是……需要一块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天地,去实现我自己的价值。”
虞思邪怔怔地看着夕桐,看着她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闪烁着独立的眼神。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大学里就敢跟他据理力争、对未来充满规划和野心的夕桐。
虞思邪忽然意识到,失忆或许是一场灾难,但也阴差阳错地,让夕桐剥离了许多身份带来的惯性依赖和束缚,重新审视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夕桐几乎以为他要反对。
最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以及更深的理解:
“我明白了。”他收紧手臂,“你想去,就去。W市不远,我可以经常过去。”
没有什么,比她的快乐和自我实现更重要。
他现在明白。
他爱她,是爱那个完整、独立、闪闪发光的夕桐,而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摆件。
第80章 你抱着我,一遍遍地叫她的名……
记忆的回归,为夕桐注入了完整的灵魂。
在一些讨论会上,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努力消化新知识、偶尔会因为记忆断层而略显滞涩的“空降兵”。
当主讲人抛出复杂的商业案例时,她能迅速调动起过往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扎实的理论功底,分析问题一针见血,提出的解决方案既具前瞻性又兼顾实操细节,常常引得教授们频频点头,将她作为范例讲解。
夕桐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团队的核心。
不仅能高效完成自己分内的部分,更能统筹全局,精准地分配任务,协调组员间的分歧,将每个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她身上没有失忆时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而包容的领导力,让人不自觉地信服和追随。
“有夕桐师姐在,感觉这次作业稳了!”同组的师弟私下里感叹。
“她讲东西特别清楚,我之前没搞懂的模型,她几句话就点透了。”另一个师妹由衷佩服。
就连之前一些因为雪迎散布的流言而对夕桐抱有偏见的师兄师姐,在真正与她合作过后,也彻底改变了看法。
他们发现,夕桐的能力和成就是实打实的,根本无需依靠任何“特殊关系”。
她的优秀,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底气。
鹿峰更是将夕桐视若珍宝。
他不止一次在课题组内部会议上公开赞扬:“夕桐同学的加入,是我们组的幸运!她带来的不仅是知识和经验,更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视野和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
许多重要的项目讨论和核心难题,他都会点名让夕桐参与,甚至开始让她独立负责一些具有挑战性的子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