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桐的归来,让虞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小心翼翼的氛围。
虞父虞母并未因夕桐失忆而流露出丝毫抱怨或不满,反而将那份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心疼化为了更细致的关怀。
“小夕,来,尝尝这个,你以前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刘妈特意做的。”
“房间里暖气够不够?要不要再加条毯子?”
“想出去走走吗?让思邪陪你,或者阿姨陪你去逛逛?”
他们的爱意如同温暖的潮水,无声地包裹着夕桐,试图用当下的温暖去填补她记忆的空白,生怕惊扰了她,也绝口不提那些沉重的过往。
这种近乎呵护珍宝般的态度,让夕桐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受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安心。
然而,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很快摆在了台面上:是否要带夕桐去接受系统的治疗,尝试恢复记忆?
晚餐后,一家人在客厅喝茶,气氛看似温馨,却暗藏着犹豫与权衡。
虞父沉吟良久,最先开口,语气沉稳而务实:“依我看,或许……不一定要急着恢复。小夕这些年,不容易。”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长辈的怜惜,“父母骤然离世,她一个人扛着公司,后来又独自生下小止……那些事,太苦了。现在她忘了,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快乐地生活,未必不是一种福气。我们多照顾她,让她重新开始,也很好。”
虞母闻言,眼圈微微泛红,她握住夕桐的手,轻轻拍着:“是啊,一想到小夕吃过的那些苦,我这心里就揪着疼。现在看她安安静静的,脸上有点笑模样了,我就……我就怕她想起来又要难受。”
她的态度更倾向于保护,宁愿夕桐永远忘记那些伤痛,由他们来为她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
夕止依然抱着夕桐的小被子,依偎在妈妈身边,小声说:“妈妈现在也很好……妈妈笑,我就高兴。”
在他的世界里,妈妈的快乐是第一位,记不记得过去,似乎没那么重要。
虞思邪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夕桐身上,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
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她记起彼此的爱,记起他们的家。
但同样,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曾独自吞咽下的苦楚。
父亲的理性、母亲的不忍、儿子的单纯,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维持现状,或许对她更好。
整个讨论的过程,大家都充满了善意,都是从“为夕桐好”的角度出发,小心翼翼地权衡着利弊,唯恐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夕桐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身边至亲之人讨论她的人生,规划她的未来,可却仿佛在讨论一个与她无关的第三人。
那些他们口中苦不堪言、宁愿忘记的过往,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些痛苦里,难道没有掺杂着奋斗的成就感吗?
没有孕育新生命的喜悦吗?
没有与爱人相恋的甜蜜瞬间吗?
他们替她定义了那些记忆是“沉重”的,是“最好忘记”的。
他们心疼她,爱护她,却也在无形中,用一种温柔的方式,剥夺了她对自己人生的评判权和选择权。
她就像一个被精心呵护、却也被无形禁锢的客体,她的过去、她的感受、她未来的道路,都被爱她的人们拿着放大镜反复检视,代为决策。
夕桐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可是……那些后来的人生,真的……全都是苦的吗?”
“那些你们觉得我应该忘记的事情……里面,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是我不想忘记的呢?”
“你们……问过我吗?”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虞父虞母愣住了,虞思邪的瞳孔微微收缩,连夕止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安地眨了眨眼睛。
所有人都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骤然意识到,他们如此热烈地讨论着、保护着、安排着,却唯独忘了,去问一问当事人——
她是否愿意被这样“保护”?
是否认可那些被定义为“痛苦”的过往毫无价值?
是否甘心就此成为一个被抹去了一段生命的、只有“快乐”的空壳?
……
经过深思熟虑,夕桐自己做出了决定。
她不仅要积极接受治疗,尝试找回记忆,更要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轨迹——她决定回到校园,继续深造。
当虞思邪那个实际上心直口快的堂弟虞子彻,得知夕桐想申请京大的全日制博士时,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嫂子,这……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行吗?竞争挺大的……”
夕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起身,从书房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抱出一个不小的文件盒。
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各种烫金的海外名校硕士文凭、高级研修项目证书以及大量国际学术会议的参会证明和论文录用通知。
虞子彻看得目瞪口呆,瞬间闭上了嘴。
刚发现这些文件时,夕桐自己也呆住了。
二十岁到三十岁,这十年左右的光景,她到底是怎么变得这么牛的?!
最终,凭借这些硬核的积累和努力的“临时抱佛脚”,夕桐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功拿到了京大的全日制博士offer。
巧合的是,这与之前虞思邪资助、并一直对他抱有特殊好感的女大学生雪迎打算备考的研究生,是同一专业。
新的故事,似乎已在悄然酝酿……
夕桐备考博士期间,时值深冬,京市下了第一场大雪。
临近圣诞,街道两旁挂起了彩灯,市中心广场立起了巨大的圣诞树,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虞思邪放下所有工作,特意陪夕桐出来缓解备考压力,顺便感受节日的热闹。
他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圣诞集市中,呵出的白气氤氲在冷空气里。
夕桐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偶尔尝一口虞思邪递过来的热红酒,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在一个挂满槲寄生和彩球的集市角落,灯光相对昏暗,人潮也被隔绝在外。
虞思邪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夕桐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那双映着霓虹光彩的眼睛。
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夕桐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开始失控地狂跳起来,撞得胸口发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和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凛冽味道。
要吻她了吗?
虽然他们已经“夫妻”半年,虽然日常相处已然十分融洽自然,但虞思邪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肢体接触,最多只是揽一下肩膀。
虽然两人同住在一间套房中,但却个自睡在个自的房间。
井水不犯河水。
早就春心蠢蠢欲动的夕桐有点搞不清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的相处完全没有漫画或小说里描写的,男主半夜偷偷潜入失忆女主的房间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虽然没有记忆,但身体却是已经经过人事、快三十岁的身体。
她也是有需求的……
尤其是偶然看到他洗完澡后,裸露的上半身和包着白色浴巾却依然挺翘的臀。
一种混合着期待、羞涩以及面对这个极具魅力且已然熟悉的“陌生人”时的巨大紧张感,瞬间攫住了夕桐。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虞思邪的大衣衣袖,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剧烈颤抖着,下意识地想要闭上,却又忍不住想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唇,最终轻柔地、带着试探的意味,落在了她的唇上。
冰凉,柔软,却带着电流。
夕桐猛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两片相贴的唇瓣上。
周围的喧嚣瞬间褪去,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雪花落下的簌簌轻响。
这个吻很轻,很缓,带着无尽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和他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第65章 京大女神与豪车姐姐
京大的百年礼堂内,灯火辉煌,座无虚席。
一年一度的“风华杯”校园诗词文化节正进行到高潮部分——古典舞《洛神赋》的表演。
舞台灯光渐暗,一束清冷的追光打下,勾勒出一个绝美的剪影。
女生身着一袭水绿色的软烟罗长裙,裙摆曳地,臂弯间挽着长长的披帛,如同从古画中走出的仙子,悄然立于舞台中央。
音乐起,是空灵的古筝与悠远的箫声。
她随之而动。
每一个回眸,每一次抬手,每一个轻盈的旋转,都注入了诗的魂魄。
女生的腰肢极软,动作行云流水,却又在柔媚中蕴含着惊人的控制力。
披帛随着舞姿飞扬飘荡,时而如流水潺潺,时而如惊鸿翩跹。
足尖点地,悄无声息,仿佛凌波微步于洛水之上。
表情管理更是恰到好处,眉眼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愁与向往,将那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意境诠释得淋漓尽致。
灯光流转,映照着她细腻无瑕的侧脸和纤细脆弱的脖颈,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牢牢抓住了台下每一个人的呼吸。
女生不像是在跳舞,更像是在用整个身体吟诵一首哀婉缠绵的情诗。
那种纤弱、纯粹、不染尘埃的气质,让她成了“美”的化身,激起人无限的保护欲。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定格,她微微喘息,眸光低垂,如同倦鸟归林,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