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津杨从茶几上随手捡了个三阶魔方让甜筒自己去玩,“谁火了。”
“我。”高典说,“哥们火了。”
俞津杨这才打开手机去看小画城的官微,猿人大会的视频上线不到三四期,要说关注度很高倒也没有,每期视频的点赞量和评论数也就在几十个左右,他刚回国不久,不太了解国内网红经济的运营,看李映桥忙得这么手脚朝天的,估计也算是有点效果。他看过一期的视频就没再关注,直到刚才打开这期视频的评论和关注直线飙升,评论数已经破了一千条,连转发都有上千,点赞直接破了万。
其中某个猿人的呼声尤其高,毫无疑问,就是高典这只不像演得长臂猿,只要有他的视频点赞量都特别高,因为他在小画城的树里都可以直接挂着走了。小画城评论里几乎每一条都有人在呐喊:“我们要看长臂猿,我们要看长臂猿!我们要看长臂猿抓虱子!就是那只HR猿,他最帅,为什么只出镜了一期!请不起吗?我们众筹让帅哥再来一期!”
高典在电话那头也哭笑不得,说:“吴娟妹妹一个乌龙,现在朋友圈都在转,大家都在问在哪报名,说我们小画城真豁得出去,上哪找那么多模子哥!我爸妈从深圳电话都打过来问我是不是脑子有病,让我赶紧滚回深圳去。你爸妈刷到了吗?”
“我妈肯定没有,四一哥不知道。”话音刚落,俞津杨看见俞人杰已经滚着轮椅出来,举着手机给他看,一脸“Excuse me.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你在外面干的什么蠢事吗”的表情。
“刷到了,挂了。”俞津杨看着老爸,叹了口气,对高典说:“对了,以后不要亲我妹,有点边界感吧,小糕点。”
……
“儿子,你在丰潭压力很大吗?”一挂断电话,俞人杰就滚着轮椅过来问。
俞津杨扯扯嘴角:“还行吧。”
“那是有什么猎奇的特殊癖好吗?”俞人杰想了想,万一有什么特殊癖好,他还是要尊重一下,顺便可能还要想想办法先开导一下唐湘。
他靠在沙发上,把手机滑进裤兜里,笑了声:“爸。”
“你说,我受得住,”俞人杰举起自己的腿,拍了拍,“这都过来了,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俞津杨定定地看着自己父亲,其实这两天他一直想高声诘问他为什么要在银行对李映桥说出那些话,李映桥跟他坦诚之后,俞津杨太清楚了,她没冤枉俞人杰,他爸是话里有话的。
那天晚上,他从丰潭山上下来,他没给李映桥发消息要说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和他爸吵了一晚上架。他爸一直想送他出国留学,在丰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能力的家长砸锅卖铁都要送孩子出国镀金,有些人甚至不惜卖房子都要送孩子出去读两年。俞人杰也不例外,他自己有个出国梦,生意做到海外一直就想送儿子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高三那年就在撺掇唐湘让他去准备雅思,但有梁梅和朱小亮拦着,他一直都耿耿于怀,直到高考结束,他还是没放弃让他在学校里关注一下交换生的事情,F大每年都有不少出国交换的机会,让他从大一开始就把雅思托福准备起来,哪怕出去公派两年见见世面也好。
那天晚上他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他说他不想出国,他想F大毕业后就去北京找工作,俞人杰一听就听出猫腻来了,忽而就冷了脸色问他:“是不是想去找李映桥?”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对感情懵懂,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离她太远。但对他爹来说,沉默就等于是。俞人杰为此大发雷霆,长久以来对李家的愤懑全都如泄了闸的洪水朝他訇然淹过来。
“俞津杨!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太纵容你了,从小到大,我亏待过你吗?吃穿住行,你要学舞我就让你学,甚至为了你我要把书房拆掉全部装上隔音棉,让你随时随地能练舞。你要开流浪猫收养站我立马找人联系,你要帮她学习,我也没阻止你,毕竟她救过你。就算天大的恩情,你也还清了吧。”
“我哪件事上亏待你了,我生你是用来气我的?我处处为你考虑,事事以你为先,再忙我都要去开你的家长会,从小到大,我们都说你乖,可你也不是没闹腾的时候,我动过你一根手指没?”
“你哪怕和她做朋友我都没意见。你明知道我和李武声那样的关系!你让我和他成为亲家?你但凡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我的感受,你今天都不会跟我说这些话。你但凡懂点事,也不会放任你自己跟她走到今天这步!”
俞津杨那年十八九岁,又是在俞人杰和唐湘的惯着下长大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主动体谅父母的心,对于那时候的孩子来说,能老老实实读书,按时睡觉,考个名牌大学,就已经是长辈眼里顶顶懂事的孩子。光是做到这些,就没什么可挑剔的,又怎么会主动思考父母的尊严和难处?
俞人杰那一番话就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他,至少对于十八九岁那时的少年来说,他回顾过往一桩桩,一件件。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差劲的儿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父亲的底线,因为他坚信那么明事理的爸爸,这一次也会纵容他,放弃他自己的底线和尊严。
可他是个明事理的儿子吗?他显然不是,明事理的儿子不会在父亲再三警告下,把宽容当作纵容的筹码,把父亲的尊严送到李武声面前任他践踏。李武声那样的人,要是在那时得知他和李映桥的事,又会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他爸在丰潭会被人当作笑柄。
十八岁的他解决不了李武声,解决不了两家之间的龃龉,他只能试图去依仗于父亲的妥协,才会在那晚鼓起勇气和父亲说自己不出国。从某种程度上,他确实算不上好儿子。
现如今的他,又试图把曾经年少失散的情谊怪在他老爸身上,如果没有他说的那些话,李映桥就不会拉黑他——可如果当真他们那时懵懵懂懂在一起了,就一定是个好结局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仍旧存在,他老爸又能为他妥协多少次。或许这十年里两个人早就面目全非,早就生了龃龉,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光他在芝加哥那段时间,他都完全可以想象,他要真和李映桥在一起,他俩天天见不到面,李映桥能和他吵成什么样,他俩高三那阵吵架都是家常便饭了。
“李映桥回来了。”俞津杨站起来,把甜筒越转越复杂的魔方重新归位到最简单的初阶模式后,让她接着解,“在小画城景区的市场部当总经理,我和高典单纯帮她一个忙,你别多想。”
***
小画城后台的热线电话确实被打爆,李映桥让吴娟发布关于这次后台回复的乌龙之后,电话骤减,但也还有不少本地的人想来发疯。更离谱的是,隔壁景区也开始搞起了猿人招募,她们还没火呢,已经有人来抢饭碗了,而且隔壁景区竟然说不光可以和猿人进距离贴贴,还可以送相关的周边。猿人周边?香蕉啊。
果然郑妙嘉去刺探敌情,领回来两串香蕉扔李映桥的办公桌上,“猿人没咱们的帅,但架不住人家会整活儿,我说要不你们真掏裆吧,正好你掏一掏喵的。”
李映桥立马一个箭步去把门关了,“郑妙嘉,你要是管不住你那张嘴,就不要出现在我办公室。”
郑妙嘉一身亚麻长裙,脑门上还驾着副墨镜,好像在海南度假一样,格外闲散地靠在她办公室的单人沙发上,把脑门上的墨镜往下一推,冷漠地说:“真的吗?李总监。等会儿不要求我回来哦。”
李映桥一听她是有主意的,抱着胳膊也靠在办公桌的边沿,“你赐教。”
“那你听好了,”郑妙嘉翻出手机,划拉了几个界面,给她扔桌上,“我账号有两百万粉丝,我打算把猿人大会这个项目结合小画城咱们自己的故事,连载成漫画的形式,光出视频没有用,长臂猿荡来荡去的能荡多少期啊,手荡断了都没用,我给你们出真正的周边。”
李映桥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妙嘉,这不在我们的预算内,以你的身价,我暂时没办法给你申报这笔制作的费用。我也不希望你免费为我做这些,所以这个事儿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桥桥!”
“啊?”
“我不要预算,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打算再画漫画了,这是我最后的作品,所以我不跟你要钱,我只是想留住点东西,我想留给我最爱的小画城,所以你介意我把梁梅老师也画进去吗?我觉得是她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
晚上,李映桥洗完澡,把这周的工作简报给李连丰一发,妙嘉的话让她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李映桥觉得妙嘉在外面遇到事了,难道是被网暴了?她很少上网关注这些,偶尔会看到妙嘉的信息也都是很快就刷过去,她不会停留太久,妙嘉曾说过不喜欢现实中的朋友们看到网上那些信息。她没当过网红,但早年在convey的品牌公关部也接触过不少KOL头部,或多或少精神状态好像都有点美丽,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妙嘉画的漫画,确实挺令人热血沸腾的,李映桥越看越清醒。
其实也还有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原因——
前两天腹肌手感真的不错,不知道腹肌主人睡着没有。
正当李映桥第八次掀开被子,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准备起来吃颗安眠药的时候,手机叮咚震了下。
一条短信钻进来——
+136748xxxxx:Joe,你把我拉黑了,加回来。OK?宗谐。
第四十章 (二更合一)
李映桥从Convey离开得不算太体面,她和张宗谐签了对赌走的。她承诺自己会在一年内开发出在商业价值上能对标Convey持股的网红项目彩虹羑里,不然就彻底从这个行业消失。
彩虹羑里虽然是Convey合资开发的,但实际运营权是在他们自己手里。李映桥是半路接手,这个项目磕磕绊绊,前头熬走过不少监理,她刚入职时这个项目就已经快建成了,到正式落地营业还有一年时间。
国内其实很少有OTA*1平台对景区有实际运营权,Convey是唯一一个,这是张宗谐battle了三十八楼所有高层最终拿下来的一个省外扶贫项目。
这期间所有的项目企划方案,全部是李映桥一手操盘的。她在Convey履职多年,跟文旅相关的,其实就做过这一个项目,可以说几乎耗尽她全部心血。
项目落成的那一年她基本都外派在Y省,吃住都在景区里。最开始住的还是临时搭建的板房,后来景区正式运营,她才有了自己的公寓。
那会儿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在网吧找到方玥时睡的那张行军床——她心疼着急方玥怎么有家不回的时候,却没想到后来成了她自己的生活常态。
李姝莉没教过她做饭,她也不会做。为了节省时间要么盒饭要么泡面,衣柜除了一套偶尔应付总部检查需要穿得像样的西装外,其余也就剩几件同款但不同色系的冲锋衣。
景区刚运营的初期,当地逃票的人非常多,夜里经常平地起惊雷,门卫几个保安事无巨细半夜都要打电话给她汇报,连野猫闯进景区都要打电话给她。她不出面要真出了事,那几个保安只会推卸责任说已经和李监理汇报过了。
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她半夜总要往山上跑,冲锋衣是最方便的。
那几年OTA平台内卷相当厉害,加上酒店、航司直销渠道不断崛起,各大国际酒店就OTA平台的佣金集体下调。Convey旅途作为头部之一,也受到不小冲击,在李映桥没入职之前就经历过好几拨裁员。
2020年疫情爆发期间,各大OTA平台机票和酒店退单量都激增,金额非常骇人,怎么办呢,只能平台先垫资,国内大部分连锁酒店或者民宿都可以协商。
因此那时候Convey还从品牌部抓壮丁让人专门负责去催收和回款。头部几家勉强还能撑住,小鱼小虾就直接在那年宣布破产退出市场。
但国外的本土私营酒店就没办法了,态度强硬堪比一块铁板,坚决表示不可能退款,连当地政府都出面要求酒店配合退款,但执行率也不高。
还有酒店直截了当表明这是不可抗力的原因,酒店大门仍旧为中国游客打开,他们怕死不敢来损失就得他们自己承担。
张宗谐那时候单就协商退款这件事在疫情防控最严的时候,往国外跑了好几趟,勉强谈妥几家本土酒店,也只愿意用代金券来补偿,但条件也苛刻地要求半年内要使用掉。这怎么可能,那时候没人知道这场全球疫情要持续多久。
李映桥那时候还没入职,但她也是退单大军里的一员——她毕业的时候想带姝丽女士去一趟泰国豪华游,早大半年预订的游轮和酒店,谁料到突然碰到疫情爆发。
那时候她一天不知道打几个客服电话,把所有奖学金都搭进去了,结果Convey的客服冷冰冰回复说国内的机酒我们平台会先行垫付退款,但国外的酒店目前还在协商中,请耐心等候。
她又耐心等了两天,还是没有结果,钱如果退不回来,她决定去Convey上班,但Convey那时候频频裁员,她当然应聘失败,才去那家后面暴大雷的生物科技公司。
直到在这家公司熬了一年多她离职后,才通过候选人竞聘来到了Convey。李映桥也是入职后才无意中得知,张宗谐是因为她是丰潭人,才在一众履历都闪闪发光的候选人里挑中她。这当然又激起李映桥的胜负欲和征服欲了。
不过她后来复盘觉得自己当时目光还是短浅了点。本科毕业后,她本来可以继续读研的,但那时前公司直接高价向她抛来橄榄枝,她急于向梁梅证明,就决定签了公司没再读书。疫情来临之后,才知道学历又一次水涨船高,人才市场早就饱和了。
于是只能在工作上更兢兢业业,有了前公司的前车之鉴,李映桥在Convey更是除了工作之外,不再和任何同事接触,更不愿意和上级一起应酬吃饭,万一他自己喝多了又暴露丑态,她又要被裁。
所以那时候她尽管知道张宗谐是她潭中的学长,也几乎没有主动和他套过近乎。
张宗谐也是个近乎冷漠、刻薄的工作狂上司。在品牌部那几年,他是李映桥的直属顶头上司,几乎从没和她讲过工作以外的话,偶尔在吃饭的时候碰见,李映桥巴不得躲他老远,但他丝毫看不出李映桥的避嫌,众目睽睽之下也要把人叫过去。
哪怕他刚刚才在办公室把人骂得狗血喷头,也看不出李映桥此刻一张脸写着不情不愿,坚持让她端着饭盆在自己面前坐下。就关于代金券的问题,他俩就吵过无数次——没有用户会喜欢一张有时效限制的代金券,疫情退款那次已经吃过亏了,单周投诉量十几万破了历年新高,董事会的人却依旧死性不改。
张宗谐没再咄咄逼人地让她接受自己的决策,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他不说话的时候,一张脸五官匀称且很刻薄,尤其嘴唇紧抿的时候,眉骨又高又冷硬,轮廓分明却很有威慑力,他眼里几乎也很少有情绪流动,永远都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说:“你知道ESG评分中G的评分是怎么计算的?”
要说改变,他俩的关系改变大概就是从这个ESG*2的G评分问题开始改变的。
李映桥在品牌部一贯只做自己的事,对宏观上的东西她很少主动去了解,比如企业文化她不关心,对她来说宏观的东西说得再板上钉钉,落到实处也就是到手的工资条。但张宗谐改变了她的看法,当天晚上她回去认真看了关于Convey的企业文化,以及创始人的相关采访。
ESG在旅游行业的评分体系中,直接影响了企业在市场的估值和消费者对企业的信任度。E是环境,现在都提倡低碳旅行和生态链的环境保护,S是社会、用户、乡村扶贫等项目。
彩虹羑里就是张宗谐在S评分上做的一个乡村扶贫项目。而G则是,企业员工多样化。通俗来说,就是女性高管的占比。
国内目前只有一个OTA平台的女性高管占比超越了互联网行业的平均值,可以达到百分之四十五,其余全军覆没。而Convey更低,在他们三十八楼那张决策桌上,也只有两个女人。张宗谐这个人从来不会直白告诉她,你没资格跟我呛。
只会通过其他方式暗示她的人微言轻:如果你想推翻我的决策,那你上桌说话。
上就上。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她是个会拼尽全力的人。那两年她过年都没怎么回丰潭,回来也只匆匆待个一两天就回北京了,张宗谐更是,他从来不回丰潭,永远都是留在北京一个人过,偶尔飞国外和女友过。
不得不说,在张宗谐持续的精神施压下,李映桥倒是越来越有韧性,好几次Convey爆出的舆情危机,永远是她带着团队不吃不喝地开会、分析舆情的模型结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反应机制永远是OTA平台里最快的,时间远远低于行业内的响应机制平均值。
张宗谐器重她,人之常情。李映桥那两年升得确实快,相处越久,越了解张宗谐之后,李映桥对他也彻底卸下心房了,他是不允许自己露出丑态的人,哪怕最狼狈的时候。
所以偶尔张宗谐要带她去应酬局她也欣然前往,但他俩在一起无论喝酒还是聊工作,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丰潭这个地方,两人共事这么久,从没有一次主动提过这俩字。
直到一次和航司的应酬局,张宗谐想拿下那家航司五年的独家资源,他诚意十足,来者不拒。中途还帮李映桥挡了几杯酒。扶他上车的时候,张宗谐眼睛充血地突然问她,“你是考进潭中的,还是花钱买进潭中的?”
李映桥如实坦诚说:“买的啊。”
下一秒,她仿佛看到张宗谐懊悔的眼神,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买的?那你怎么考上你母校的?”他脸上第一次露出情绪的波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她悠悠地说。
他冷嗤一声,不太感兴趣,无非就是学渣半路觉醒逆袭的老掉牙故事。张宗谐没再问,挥挥手让司机关上车门,下一秒又让司机滑开车门,李映桥仍站在原地,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是想起来要送我一程吗?”
他沉思片刻,一张俊脸除了冷淡还是冷淡:“如果我让你去彩虹羑里这个项目,你怎么想?”
这是公司的扶贫项目,说白了就是张宗谐为了ESG评分和市场信任度做的一个慈善项目,投资回报周期长又低,还要长期待在省外,在Convey早就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李映桥一双眼睛不避不闪,赤裸裸坦诚地看着他直白问:“是因为最近的谣言吗?”
车内的阴影覆盖住张宗谐大半英挺的修长身形,大衣和西装外套都被随意搁置在商务车隔壁的空座上,他只露出一双穿着西裤的双腿,锋利的裤缝把他人也圈在清晰的规则边界里。
李映桥把目光执拗地从他腿上挪到他的脸上,那时他俩的关系确实有点晦涩不明,张宗谐单身她是知道的,空窗估计也有小半年。
她这半年升得格外快,张宗谐对她又近乎纵容,核心项目和几个预算过亿的高端vip客户资源全毫不保留地交给她了,公司那阵关于他俩的流言蜚语几乎甚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