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时间真快,小时候还缠着我要我把你举到天上飞,一转眼你都成家了。”
那都是幼儿园的事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光不是没有过,但是从桑芙读了小学开始,次数就一年比一年少了。
桑芙想着,还没有回答,就听到桑成说:“去冰箱里给爸爸拿颗洋葱。”
“好。”她走开几步去拿了递给他。
至于那些没成型的话语,索性就不想、不说了。
桑芙继续低头洗菜,桑成在一旁说:“我和你妈都清楚,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很懂事,很听话,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
他喃喃:“就是长大了,和爸爸妈妈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亲了,小时候你不是什么话都会和我们说的吗?”
菜叶子绿油油的,在手里滑溜溜的。
桑芙说:“那都是很小的小时候了。后面你们太忙了,我怕打扰你们……而且也没有很重要的事说。”
她的衣食住行,有阿姨在管,就算她不给她们电话,阿姨也会把她的情况汇报过去。
她每天都过一样的生活,枯燥到习惯了。他们很忙碌,如果每天电话过去都是一样的话,不如不说。
“小芙,”厨房里静默了许久许久,桑成才开口,“你有没有怪爸爸妈妈,那天晚上没有回来看你?”
桑芙问:“哪一天?”
“你九岁的时候,霖城下了很大的雨,家里停电了,阿姨说你摸黑出来,崴了脚。”桑成想起来,自己心尖都疼。
他和金琼就这一个女儿,却从小和他们聚少离多,若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会听着女儿在电话那头哭却不回去。
桑芙说:“应该有吧,我记不太清楚了。”
她只是记得那天确实很痛很痛,痛到有时候会在梦里重演。
小时候当然会怪了,理由各种各样,五花八门。怪昨天没回家,怎么今天也没回家,明天是不是还不会回家?一个人吃饭真的好无聊,想他们,阿姨做的饭都快吃腻了。
“不过长大后没有怪过。”她低着眸说,口吻平静。
小时候那些情绪,与其说是怪,不如说是小孩心性的委屈。
她看过很多书,心理学的也有。
问题也是具有很多方面的,一些问题注定是无解的。
这些问题只能说使桑芙成为了现在的桑芙,是她如今性格形成的因素之一。
但是她很爱他们,就像她清楚他们爱她一样。
可能有些别扭,有些疏离。
也习惯了,保持一定的距离。
……
月色皎洁,云影朦胧。
锦园。
桑芙在家吃了晚餐,又和桑成金琼一块在小区里散了步,才回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轻轻地推开门。
初一不在客厅,庄墨闻的车停在外面,人也不在。
这个点,估计是遛狗去了。
她撑住墙壁,低头换拖鞋。金琼喜欢她整齐板正的模样,桑芙在她面前常常是扎一个马尾,这次也一样。
马尾扎了一天,有点松塌,掉下几缕碎发,如同一层薄薄的纱,遮住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桑芙随手扯掉发圈,肩膀传来头发落下的重量,她理了两下,捏着包的肩带,低头一步接一步地往楼上走。
她心里没想什么,抓不住的思绪像是一股股不断膨胀的气体,撑得脑袋昏昏沉沉,集中不了注意力。
直到卧室门开,她一头撞上男人的胸膛。
她捂着额头,愣愣抬头。
“庄教授?”
桑芙的性格淡淡的,做事也不慌不忙,不太容易急起来,走路自然也慢,所以撞上去也没撞疼,就是被他外衣的纽扣狠狠硌了硌。
比起疼,更大的是惊吓。
她还以为他出去了。
“我看看。”
庄墨闻拧着眉,拉开她捂着的手,俯下身。
桑芙还没反应过来,往后仰了仰脑袋,庄墨闻看她一眼,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定住她的动作。
“先别动。”
在他的掌心里,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僵硬。
庄墨闻微顿,却没再多说别的,视线上移,落在她的额头。
没什么大事,就是额角处磕出了一点点红,在雪白的皮肤上很显眼。
他干脆折回去,从医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油,给她用棉签滚着涂了一圈。
“怎么了,走路心不在焉的?”
桑芙包里有便于她整理仪容仪表的小镜子,她找出来对着看了看,“就是没看到你。”
药油有些味道,飘到鼻间,油油腻腻的,像糊在鼻腔里了一样。
她不禁皱了皱鼻子。
庄墨闻瞥见她的动作,大抵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抬手给她扇了扇。
“一会儿气味就散了。”
她倒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他好心给她擦药,她居然还反过来嫌药的味道难闻,桑芙连忙收起表情,说:“好的。”
“嗯。”庄墨闻低下头,将棉签和药油瓶归于原位,动作有条不紊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人提起医药箱,放到原来的柜子里,他个子高,手臂一抬就上去了。
庄墨闻觉得有意思,回头看她一眼:“我怎么不在这里?我已经搬过来了。”
桑芙知道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不是,我以为你带初一出去了。”
“今天我回来得早,已经带它出去过了。”庄墨闻走过来。
她披下来的头发能看出有扎过的痕迹,发圈的印记在发丝留下弯曲的弧度,不重,不显得突兀,有种自然的凌乱。
回了家,为了放松,拆卸头发很正常。
但是桑芙从没有这样过。
以前,这间卧室就是她的小天地。她身上的外套会特意回了卧室再脱,为了美观,头发也不会提前拆。
“明天要是没消,就再擦一遍。”他指她额头上的痕迹。
她点着头说好。
“不是说吃晚饭,”庄墨闻想起她下午发来的消息,这会儿再过两个小时都快到睡觉的点了,“怎么才回来?”
“吃完去散了散步,所以有点晚。”
桑芙说完,去把包挂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背后安静了,还以为庄墨闻是走了,回过头,才发现庄墨闻还没出去。
明明一开始他们就是在门口遇到的,他分明是要出门,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动。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抿了抿唇,奇怪地问。
庄墨闻摇摇头,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不远处,忽然抬手示意她过去。
桑芙不明所以,却还是迈开步子。
“是怎么了?”
待她走定了,他说:“你猜我口袋里有没有暖宝宝。”
桑芙感到荒谬,甚至有些想笑:“肯定没有。”
冬天最冷的时候他都没用过暖宝宝,现在都入春了,而且都回家多久了。
庄墨闻漆黑的眼里晕开些笑意。
“有的,不信你摸摸?”
很熟悉的一句话,初雪那天他也这样说过,可那天他是骗她的。
一个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吧。
桑芙看了眼他的口袋,狐疑地伸手,在外面警惕地戳了戳。
这次好像真的有个东西。
她眼睫眨了眨,“你那么冷吗?”
庄墨闻说:“给你的,手伸出来。”
桑芙看着他,满头雾水,摊开手掌。
庄墨闻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他的手很大,即使是暖宝宝,也能被他一整个包住。
东西放在了她手上,轻的。
桑芙低头一看,哪是什么暖宝宝,是巧克力。
她竟然真的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
“开组会的时候,学生买了点零食。”
庄墨闻不爱吃零食,但平时学生们买零食也会在他的位置上堆上一堆,意思意思。
不过会议结束后通常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