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手贴了贴她的脸颊:
“桑芙,你很热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
她倏然回过神,眨了眨眼。
他们已经进了校门,临近上课,庄墨闻和其中几个男生进了远处教学楼,只剩她和顾梦还有两个男生,走在小学部的操场上。
“马上打上课铃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宿舍休息吧。”
一旁的顾梦还在认真比对自己额头温度,怕她真是病了。
“我没事,”桑芙顿了顿,压下心悸,低声糊弄,“就是有点……热。”
……
结束了课程,桑芙照例在大课间带学生们去操场上玩游戏。
玩游戏是他们最乐此不疲的事,每个孩子都洋溢着笑脸,自发组织了非常经典的老鹰捉小鸡,并专门跑到桑芙面前,拉着她的衣角恳求:“桑老师,你来当小鸡妈妈,你来保护我们。”
桑芙弯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旁边的小辫子,温柔地说“好”,被小女孩的小手拉着,加入了他们的游戏中。
玩了两轮,伦珠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老鹰。他插着腰,抬起小下巴,看向桑芙和桑芙身后的小鸡宝宝们,准备扬眉吐气一番:“你们就等着被我抓到吧!”
小鸡宝宝有桑芙的庇护,一个两个都对着他扮鬼脸。
伦珠急得跳脚,登时就跑去抓。
几次都没抓到,伦珠灵机一动,蓄力大冲,绕了个远路从后面包抄,长龙间惊呼满满,顷刻间甩得飞起。
虽然有一部分孩子没参加,但桑芙背后还有十几个孩子,大的小的,没太多分寸,一激动就用力扯,伦珠也没空注意到这些,只是一扑,又扑了个空。
他闭着眼睛大喊了一声,就像勇敢的斗士一样先前冲,第二扑,这下扑到了。
他死死地抱着那人不撒手,一抬头,伦珠笑容凝滞。
“你是谁啊?”
男人笑了笑,反问他:“你是谁?”
腰上的手轻轻松开,桑芙重心倾倒的身体也随之稳定下来,她那时惊魂未定,还下意识攥着他的袖口,此刻也指尖一松收回来。
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桑芙静静地偏头看向庄墨闻。
一个小朋友大叫一声:“ 哇!伦珠!你抓到了小鸡爸爸!”
大家都笑起来。
伦珠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回答庄墨闻的话:“我叫伦珠。”
“我姓庄,你可以叫我庄老师。”男人仍是笑看着他,慢悠悠地说:“你们老师有没有告诉过你,游戏有游戏的规则,不遵守规则的人会被取消游戏资格。”
伦珠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庄墨闻说:“那现在制定,也给你一次机会。‘小鸡’的队伍太长,‘老鹰’爆冲会引起安全问题,你不可以爆冲,能遵守这个规则吗?”
伦珠又犹豫了一会儿,妥协了:“好吧。”
……
趁着孩子们去玩别的游戏,桑芙单独叫过一个小朋友:“卓玛,你过来。”
桑芙从来不发脾气,班上的小朋友都喜欢她,卓玛听到后,很快就跑过来,甜甜地喊她:“桑老师。”
卓玛才读二年级,个子小小的,桑芙在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卓玛,你刚刚为什么说庄老师是小鸡爸爸?”
小朋友虽然天真,但是桑芙也和其他男生走在一起过,也没有遇见过这种反应,很多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她一下就注意到了不对劲。
“因为我发现庄老师手上也有戒指呀,而且和桑老师你的很像哦,”卓玛笑嘻嘻地,左右两手各竖起一根食指,“所以桑老师是小鸡妈妈,庄老师就是小鸡爸爸。”
“只是因为这样吗?”
听到卓玛童真的回答,桑芙长舒了一口气。
戒指什么的,是最无关紧要的,款式纷杂,他们一行人都没看出端倪,即使相像一些也没关系。
卓玛却摇摇头:“不是的,因为我昨天晚上还看到庄老师拉桑老师的手了。”
她惊愕:“……什、什么?”
卓玛以为桑芙是不相信,描述得更加详细:“就是莫拉(奶奶)去拿奶渣饼的那个时候,我和弟弟在屋子里玩,然后我就看到庄老师一直拉着桑老师你的手,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呢。”
她差点忘记了,卓玛就是那户村民的孙女,被她奶奶检查完伤口后,也在那间屋子里玩耍。
桑芙的手心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说不清楚是怕暴露还是因为羞耻,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神,她压低嗓音问:“卓玛,这件事你有和别人说吗?”
卓玛摇头:“我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桑芙:“这件事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卓玛眨着大眼睛,很听话地点头:“可以呀。”
面前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桑芙抬起眼看向来人,顿了顿,低头搜了搜卓玛的脑袋,对她温声说:“你先去玩吧。”
“好耶!”
卓玛一溜烟跑掉了,桑芙才站起来说:“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要强调规则。”
“经验也是试出来的,下次就知道了。”庄墨闻看着卓玛的身影,“你找她是想问什么?”
桑芙自己都还没消化好这件事,不想告诉他:“没问什么。”
庄墨闻声音带笑:“封小朋友的口,起码得给点封口费吧?”
桑芙愣愣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你一早就看见了?”
他的鼻梁高挺,光在他脸庞落下漂亮的光影,庄墨闻也微微侧脸看过来,他尾音轻扬,几分戏谑:“猜对了。”
“……”
……
顾梦和别的男生刚从教室出来,就看到桑芙和庄墨闻并肩站在操场上,看着孩子们四处奔跑的画面。
“真岁月静好啊,”她纳闷地挠头,“你们觉不觉得好像庄教授和桑老师两个之间的氛围好像不太一样?”
男生1号:“不能吧,庄教授都结婚了。”
顾梦:“桑老师也结婚了啊。”
男生2号:“……你的意思是他们俩?不能吧,桑老师和庄教授都不像这种人啊。”
顾梦:“你想啥呢?”
她说完,又转过头,看向远处。
“你们可别瞎说,桑老师和庄教授可清白了,”顾梦坚定不移地维护两个人,“我觉得就是已婚人士之间的磁场更合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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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卓玛:拉手手,不知羞
第54章 半熟桑葚 “刚刚做得很好。”
一转眼, 西藏支教之旅接近了尾声。
清晨,顾梦带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哼着小曲儿出了门, 她先是转去桑芙房门口拍了拍:“桑芙, 你在吗?”
里面静悄悄的。
窗帘也拉着, 什么都看不到。
顾梦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转身嘟囔:“奇怪, 已经先走了吗?”
拉着行李下了台阶,顾梦刚出小院子,高墙另一边走来一道熟悉温润的身影,她一眼认出来, 热情地喊道:“庄教授。”
“你好,”庄墨闻礼貌性地点头,走近后又问:“桑芙呢?”
顾梦说:“估计是先去汇合点了, 我刚去房门口喊了,没人应。”
“没人应?”庄墨闻眉毛微皱了皱。
昨天分开前,他特意让桑芙今天睡个自然醒, 可以不用急着搭他们的车,所以桑芙房里不应该没人才对。
况且, 桑芙的生物钟大概是在这个时间点,即使她神经放松多睡了一会儿,睡眠也是比较浅的, 不可能没有反应。
“是的。”顾梦却笃定地回答,“桑老师肯定是先过去了,我刚刚那么大声地喊她,都没有声音的。”
庄墨闻没有多说, 步子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你们的车已经到了,你先过去吧。”
顾梦说好,又说:“那庄教授你?”
旁边的男人转过身,推开背后院子的木门,“我去确认一下。”
……
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桑芙仍处在眼冒金星的眩晕感当中。
她想强撑着起身,却歪在墙角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
从未经历过的难忍腹痛像是无数条吞噬她浑身气力的毒蛇,蜿蜒至桑芙的四肢,冰冷感入侵细胞肌理,血液都仿佛凝结成冰。
敲门声逐渐变成拍门声,夹杂着一道隐隐焦急的呼喊:“桑芙?”
那声线很好听,也很好辨认。
桑芙昨晚睡前塞的桌子还没挪开,在用力地拍打下,门会撞在桌子上,哐当一声。
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听出来了。
桑芙口干舌燥,意识游离,可她除了低喘声和一些微弱到听不清的字眼,再没有余力发出其他声音。
耳边沉寂了几秒钟,桑芙迷迷糊糊地还以为他走了,却不料念头升起的下一秒,“砰”的一声,桌子在她余光中位移出去约半米,光倏然泄进来——门被踹开了。
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太出来。
就像漂在无边际的海面上,突然赐予她的一截浮木,也像门开的时候,那塞满整间屋子的光。
“桑芙!”
濒临绝境的人有本能地求生反应,桑芙亦是如此,庄墨闻朝她心急如焚地奔来时,她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
桑芙蜷缩进他的怀里,她朦胧的视线映着他的下半张脸,前所未有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