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阿锦。”他笑了,“我永远不会嫌弃我的阿锦。”
“……谁是你的阿锦。”向似锦嘟嘟囔囔地说。
自从她意识到了自己对林千礼的感情之后,她就突然发现,林千礼这小子怎么成天满嘴跑火车,每次总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想到这里,她愤愤地哼了一声,哼声结束,一包纸巾被林千礼递到了向似锦的面前。
她皱着眉,咬牙切齿地说:“林千礼。”
“快擦擦,不然鼻涕流到嘴巴里了。”他调侃道。
“没有流到嘴巴里!!”
说是这么说,向似锦还是气急败坏地抽出了纸巾,狠狠地捋了两下鼻子。
她转过身,将没用完的纸巾塞到了林千礼裤子的口袋中。
好一会儿,林千礼才轻声说:“腿麻了吗?”
向似锦跺了跺因为站了太久,而有些发麻的腿,口是心非道:“不麻。”
“可是我腿麻了。”林千礼毫不犹豫,“我今晚上完舞蹈课,自己一个人从那边坐公交车回来,站了一路呢。然后又在这里听你抽抽嗒嗒的快半小时啦,腿麻得不要不要了,阿锦。”
“我没有抽抽嗒嗒的。”
“好,再不坐一会儿,我就要抽抽嗒嗒的了。”
话音刚落,向似锦就眼睁睁地看着林千礼的眼眶泛起了红。
嘿——这小子现在说哭就哭!这技能越来越熟练了!
向似锦咳了一声,嘴硬地说:“你想坐就坐嘛,弯弯绕绕的。”
“好,那我想和你一起坐一会儿,可以吗?”
“……”
你完了,向似锦。
当向似锦被林千礼拉着手腕,坐在长椅上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充斥着这个声音。
她怎么感觉这段时间,自己越来越容易被他拿捏了呢??
想到这里,她愤愤地踩了一脚林千礼——
如期,她获得了林千礼的哀嚎声。
向似锦这才顶着红彤彤的鼻子,哈哈笑了。
林千礼也不恼,见她破涕为笑,暗自松了口气。
“阿姨呢?”向似锦问:“平时这么晚的课,阿姨不都是会送你回家,然后再盯着你写作业吗?”
“阿锦,今天周五!”他应道:“今天可是美好的周五!”
“噢……”
“我妈去姥姥姥爷家了,有急事。”
“噢。”向似锦又轻轻应了一声,她沉默了半晌,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哭鼻子?”
闻言,林千礼轻笑了一声,
“你没有受伤,肯定不是和人打架打输了才在这里的。”
“我现在和人打架一般不会输。”向似锦没好气地应道:“不对!我现在一般不怎么和人打架了好不好?”
他耸了耸肩,“嗯,所以你会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哭鼻子的原因,大概也许可能,就是因为阿姨咯。”
林千礼问:“和阿姨吵架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了解她了?
他能够感知到她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向似锦说。
“嗯?”林千礼笑着看向似锦,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让我问你为什么的,我猜错了?”
你没猜错。
向似锦撇了撇嘴,答非所问,“和我妈吵架了。”
林千礼没吭声,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向似锦的脑袋。
在他宽大的掌心覆上的一瞬间,向似锦感受到了他温热的体温,和体温一同涌向她的,还有那本来消散的委屈感。
向似锦突然开口:“问我。”
“嗯?”林千礼吓了一跳,像是没听清似的,收回手,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但向似锦显然在状况之外,她瞪了林千礼一眼,补充道:“问我为什么吵架!”
“我这不是刚准备问嘛。”他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唇,不敢去看向似锦的眼睛。
他喉结上下一滚,“所以,你为什么和阿姨吵架了?”
向似锦有的时候很奇怪,她不喜欢被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从小到大,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其实是非常怕疼、怕苦的小孩儿。大家都认为一个勇敢无畏的大侠,是不会也不应该有胆怯的情绪的。
一旦一个人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人面前,那换来的一定不是珍惜与同情,相反,或许是对方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趁机踩你一脚。
所以,向似锦将脆弱的那个自己藏了起来,除了向以桃,谁也没见过她脆弱的一面。
直到八岁那年,一个来自千里之外,叫做林千礼的男孩儿闯进了她的世界。
他像是一个完全看不懂眼色的小混蛋,总是在她哭泣、伤心的时候出现。
慢慢的,向似锦发现——她开始并不在乎在林千礼面前脆弱的那一面了,反正,她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时候,林千礼总是在场。
向似锦起身走到天台边,林千礼跟了过去。
她一边感受着那被风逐渐吹干的泪痕再次被新的泪水覆盖,一边开始和林千礼絮絮叨叨自己在早些时候与向以桃的对话——
“……就是这样。”她吸了吸鼻子,鼻头因为反复地擦拭微微泛红,“我知道妈妈说的是对的,福利院那么多的小孩儿,都等着用钱吃饭、上学呢。我不能因为自己出于精神层面的追求,要求妈妈放弃他们温饱的机会。我知道的……”
可是再度提起,那种委屈的酸涩感仍是让她止不住泪水。
“我知道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也明白妈妈这一路走来所坚持的信念,我更知道,我不是非要现在就去艺考学摄影的,人生的容错率那么大,至少我想——我可以等毕业,可以等上大学,甚至可以等到工作以后,在这些时间,只要我想、我愿意,我都可以选择重新开始。”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但身体却因为啜泣忍不住抽噎着,“我更不应该为了这一点小小的摩擦,就对妈妈感到失望,可我……可我就是……”
从向似锦的叙述开始,林千礼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他静静地聆听着,静静地看着她被光线照亮的侧脸——
向似锦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水,说:“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就是特别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永远无条件地站在我的身后,支持我。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过分,但是……”
不应该再当一个纯粹的倾听者了,林千礼。
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
林千礼往前走了一步,在向似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拽着她的手腕,左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猛地拉进了怀中。
第72章
熟悉的气息,让方才还沉浸在崩溃情绪当中的向似锦猛地回过神。
她的脸刚刚好埋在林千礼胸口往上一些的位置,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环在自己腰上的左臂,以及现在正轻轻放在她脑袋顶上的右手,正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她。
向似锦的手垂在身侧,她忘记了哭泣,但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胸腔内渐起的心跳声是十七岁少女春心萌动的声音,是她看清了横亘在彼此之间那名为“童年玩伴”却并不止步于友情的感情,同样,也是其中一方勇敢地撕开了那介于两者之间朦胧的暧昧——
向似锦一时哑然,她堵塞的鼻间此刻闻不到一丝属于林千礼身上的气息,但她却非常明白——她正在一点一滴地被林千礼的气味包围、占有。
他的胸腔内,有和自己一样紊乱的心跳声。
林千礼的喉结上下一动,沉声道:“阿锦,你没有错,阿姨也没有错。你们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所以观点会有些不同,但这并不代表你们中有任何一个人是过错方。你可以委屈,可以撒泼,可以大哭的……”
“你这个安慰不对。”向似锦往林千礼的怀里蹭了蹭,又想哭了。
“哪里不对?”
“电视剧里这个时候,扮演你这个角色的人,一般会和我同仇敌忾,一起说我妈的。”
林千礼被向似锦逗笑了,“噢,你们母女俩之间发生矛盾了,我作为局外人去指责向阿姨,我成什么人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要真说了,你估摸着更不乐意了。”
“哼。”向似锦别扭地说:“你要是说我妈的坏话,我就揍你。”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林千礼碎碎念地吐槽着,“好心当成驴肝肺,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他尽量保持着轻松的语调,向似锦听出来了,他一直在努力地缓和气氛,让自己不要那么难过。
人就是这么复杂。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她顶多在这个天台上吹吹风,冷静一下,然后一切就会翻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篇章。
但是林千礼在这,他抱着她,他安慰她,他正在努力逗笑她——
她又哭了。
比起之前隐忍的、克制的小声啜泣与流泪,这一回的哭声可以称得上是放肆大哭。
以一种非常没有形象的方式,将脸狠狠地埋在了林千礼只穿了一件短袖的肩上,任凭汹涌的泪水打湿他的肩头。
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拽住了林千礼衣襟的下摆,那因为哭泣而麻木抽动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拽着衣服往下——
衣服被拉着往下的时候,林千礼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担心走光,还是担心被勒死。
但这两点,似乎怀中的人更值得担心——
他又一次选择成为了那个完美的聆听者,将向似锦的脑袋往自己的身上按了按。
许久,哭声渐止。
向似锦接连抽泣着,甚至开始忍不住打嗝。
在将脸离开林千礼的肩膀时,她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衣服上擦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