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重要时刻占据了她所有的精力。
再度回过神,她发现,她和林千礼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了。
最后一条回复,是两年前她祝林千礼的生日快乐。
可远在大洋彼岸,已经有千千万万个爱他的人为他庆生了。
在那之后,他们就像所有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断了联系。
小时候的向似锦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后会分开,然后形同陌路,而现在,她明白了——因为他们各有坚持、各有方向。
牺牲了任何一方换来的爱情,看似甜蜜,实则像是裹了糖的砒霜。
他们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谁都没有选择回头。
五年间,林千礼没日没夜地进组拍戏,他先后认识了很多业内知名的导演,参与了不少好班底的剧组,有时是电影,有时是电视剧。
他不在乎是否是主角,只在乎这个角色的本身。
最佳新人奖、最佳配角奖、最佳男演员奖,他就是演艺圈的一匹黑马,在出道的第四年,成功拿下国内最后一项大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影帝。
零绯闻、零黑料、甚至零社交。
远在大洋彼岸的向似锦,就像那些千千万万个热爱他的影迷一样,在屏幕的这一端关注着他的行程、工作,关心着他的每一个作品。
她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看着林千礼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金光加冕的顶峰。
而这一年,他才二十七岁。
向似锦沉默地坐在了山顶的观景区。
这是酒店工作人员推荐的绝佳取景地:视野好、游客少。
她坐在靠外围的长椅上,只一眼,便可以俯瞰到整座被积雪覆盖的小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镇上也开始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那些悬挂在半空的光点照亮了皑皑的白雪,也点亮了向似锦的眼眸。
和她一同来法国留学的边从瑾,早在三年前先她一步回国了,而向似锦则留了下来。
Cassandra需要向似锦得到法国Luminé核心团队的认可,需要他们承认她拥有一个首席摄影师该有的能力后,才能回国。
而这个要求,确实遥遥无期。
最开始,他们认为向似锦至少需要在法国待上十年。
她有太多的东西要学、要了解,高压之下,她开始觉得十年太长了,长到每一个日夜她都在恐慌,恐慌于那个错过的人还能否再回头。
她开始不敢联系他,害怕他关怀的只言片语会磨灭她对于梦想所有的冲劲与果决。
于是,向似锦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中去。
为了能够早一些、再早一些的回去,她牺牲了所有的娱乐、生活、甚至是探亲,将全部扎进了工作当中。
下个月,就是她留在法国Luminé的最后一个月。
回国之后,她会是Luminé史上最年轻的首席摄影师。
她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她成功了。
向似锦将最后一期的任务取景,定在了格林德瓦。
那个五年前,她和林千礼曾约好一起来看的雪景,现在她先来了,而结束这场旅途之后,她要回去,她要去找他。
墨色彻底遮蔽了蓝天,橘黄色的夜灯却给小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暖光。
不远处,观景台的另一端是其他游客的嬉闹声,偶有几个陌生人从她身后走过,她甚至还能听见他们之间的悄悄话。
向似锦轻笑了一声,开始摆弄自己的相机。
举起相机时,身后再次传来了他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时急时缓,鞋底碾过薄雪时的声响,有些犹豫。
可能是哪一个想要留影的路人。向似锦想着,举起了相机。
听声,那人似乎停在了她身后约一米的位置。
就在向似锦以为对方拍好照准备离去时,那人却径自走向她,轻车熟路地在她身侧落座——
久违的气息透过寒气涌进鼻尖,向似锦愣住了。
她半举着相机,扭过脸,只一眼,那似被低温吞噬的热气在刹那间调动了沉寂的血液,猛地冲向大脑——
那个她曾经无数次透过屏幕看见的人,此刻就这样坐在她的身边。
他的面容与记忆中并无二致,但轮廓与气质却更加硬朗与成熟了。
寒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双熟悉的眉眼中,倒映出了她错愕的神情。
手一松,相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落,机身即将砸进雪里时,林千礼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他嘴角噙着笑,相当自然地将相机重新塞进向似锦的怀中,说:“阿锦,你现在的这个相机两万可买不到了。”
阿锦。
这五年里,除了他,再也没人这么叫过她。
抓着相机的手,在微微发颤,看着他的眼睛,有些酸胀。
向似锦张了张嘴,“你……”
她想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可喉间只溢出了一个音节,她就哽住了。
向似锦犹豫了片刻,扭过头,不再看他。
脸侧自然垂落的长发,暂时将她与他的目光隔绝开,愈发延长的沉寂,却无法消磨她一丝一毫的心跳。
见状,林千礼只是默不作声地朝她挪了挪,“阿锦,这里的雪景好漂亮。”
他们曾相拥着看过无数个北城的雪景,也曾约定过在毕业后一同来这里,赏这漫山白雪。
向似锦原以为,他们的重逢该是惊鸿一瞥。
可现实,却是他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而她却慌得手足无措。这五年的分别,于他而言,就好像根本不存在。
向似锦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问:“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林千礼痛快地说:“边从瑾。”
闻言,她眉头跳了跳,“那谁告诉你,我现在在这里的?”
“……边从瑾。”他答。
意料之外的回答。
至少,在向似锦的视角来看,边从瑾应该和她是统一战线的。
两天前抵达瑞士,她还曾和边从瑾联系过。向似锦记得,当她表示想在瑞士快点取完景回国时,边从瑾还在那头笑说不着急。
她那会儿就觉得这和边从瑾一贯的炮仗脾气不同,原来这里等着她!
所以边从瑾刚才特意问她在哪个观景台,也是和林千礼串通了!
“阿锦……”
向似锦越想越生气,愤愤地一叉腰,“好哇这个边从瑾!她卖队友!!”
“……”林千礼的声音消失了。
而向似锦才后知后觉,他刚才在喊她。
她又有些紧张了。
但逃避总归不是解决的法子,向似锦咽了下口水,却在扭头时,看见了林千礼泛红的眼尾。
他唇角噙着笑,“阿锦,我好像有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这样了。”
“……”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好想你。”
愣神间,林千礼拉住了她的手,而他的手在发颤。
可分明……刚才的他还是那样的自如。
向似锦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背,声音极轻,“骗子。”
可他却听到了,“我不是骗子。”
“可是……”她想让自己的声线尽量保持平静,可再度开口,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哭腔,“你说你想我,可是两年前的那条生日祝福,你甚至没有回我。”
覆在手背的掌心越攥越紧,他那滚烫的体温正透过手套,源源不断地贴向她。
“……两年前,收到你消息的那一天,我在拍戏。”林千礼沉声道:“当时因为操作失误,我从威亚上掉下来了。昏迷至少半个月。”
“你说什么?!”向似锦一惊,迫切的关心,让她放下所有的扭捏,面向林千礼。
四目相对时,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林千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别扭地错开眼,“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因为宇航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了。”他笑了一声,“你看,现在过去两年了,我都好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是会担心。如果当时让你知道了,你回来了怎么办?”
向似锦心下一沉,“……你不想我回去吗?”
“嗯。”林千礼笑着,用夸张的语调说:“我超级害怕你回来的,阿锦。”
她看他,看见了他眼底隐忍的痛意。
“我醒来的时候,特别特别想要见到你,想要你就在我身边,想要你陪着我。我在半夜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好想就这样把你骗回来,把你锁在家里,让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联系,不要去想什么Luminé,就这样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你只要当我的阿锦就好了。”他说:“然后,电话刚拨过去,就听见了我手机欠费的声音,你知道事后我有多庆幸吗?还好……电话没拨通,我也没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
“我不敢联系你,甚至不敢去看你的消息,去听你的声音……万一我看见你以后,不想再放你走了,你该怎么办?”交握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林千礼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很害怕,我会不择手段地留下你。”
所以,他才会没日没夜地进组、拍戏,没有一丝的娱乐活动。
甚至让狗仔拍不到任何的花边新闻。
某种程度上,他们竟然不谋而合了。
交叠的掌心变成了十指相扣,林千礼看向她,“向似锦,我真的好想你。”
再度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向似锦发现,那些重逢后的羞赧与尴尬都在他坦诚的言辞中消散了。
她红着眼笑了,问:“第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