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口水又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噗——”向似锦没忍住偷笑了一声。

　　Steven捂住了自己的嘴，脸色更难看了。

　　她憋着笑，递给了Steven一包抽纸，问：“需要纸巾吗？”

　　在杂志社内的Steven总是光鲜亮丽的，一周五天工作日，他能连着换七套不重样的穿搭，细致到连耳饰、项链都不同。

　　致力于在众人面前永远完美的他，还是第一次如此难堪。

　　他一把拍掉了纸巾，囫囵地说：“是不是你在我的咖啡里做了手脚，就是想看我出丑？”

　　向似锦眼尾一垂，有些可怜，“Steve，你在说什么呢？你的那杯咖啡是最后一杯，刚做完，你就接走了。咖啡甚至没有来得及过我的手，怎么可能……”

　　他破口大骂，“……那也肯定是你在别的地方做了什么手脚！不然我的咖啡里怎么会有芥末！”

　　“芥末？”她害怕地后退了两步，“我不知道啊……”

　　“就是你！”Steven口水狂喷，铁了心认定是向似锦。

　　毫无形象且情绪激动的强者，看似柔弱处处忍让的弱者。

　　同理心，总是让人下意识偏向后者——

　　Aviva，与Steven同级别的小组长。

　　她挡在向似锦的面前，说：“Steve，你适可而止。”

　　“Viva，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Aviva双手环胸，“你忘记了这批实习生是为什么招进来的吗？决定她们去留的人，是Cass，不是你。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自己的职权，欺负新人，你是怕Cass不知道吗？”

　　“Steve，真的不是我……”向似锦的声音又放软了一个度。

　　她本就长得好看，此刻两眼泛红的样子，更是让Viva心里软软的。

　　Aviva安抚性地握住了向似锦的手，说：“我不管你有什么坏心思！都憋住了！这里是Luminé，Cass没发话之前，没有人有权力赶走她的新人！”

　　“Viva！我们好歹共事三年了，你不信我，信她？！”

　　Steven怒目而视，“她一点都不可怜！你们别看她现在装得可怜兮兮的，你们知道吗？她可以一个人在大街上和一个壮汉对阵……”

　　Aviva根本没给Steven说完话的机会，冷冷地打断了他，“就是因为和你共事了三年，我才了解你是什么为人。”

　　Steven还想争辩，一道更清冷的声音就强势介入，“你们在吵什么？”

　　嘈杂的吃瓜环境，在刹那间鸦雀无声。

　　向似锦认得她——Cassandra，摄影大赛时的评委；边从瑾的偶像；也是刚才Aviva口中的Cass。

　　“……”没有人回应。

　　Cassandra也不以为然，她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涕泗横流的Steven身上。

　　芥末的劲儿过去了，但他仍是红着眼。

　　Cassandra：“Steve，上周交代给你们的那一批测试，现在只差你了。”

　　闻言，Steven当即瞪大了双眼，他有些慌张地解释，“我、我忘记带硬盘了，今天下班前，不……午休后，我发你一份。”

　　“我记得我一再和你们强调过，我不喜欢我的计划中出现任何变动。”她仍是面无表情，“你已经延期了。”

　　Steven沉默地低下了头，“……”

　　气氛愈发焦灼，环境中静到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向似锦却开口了，“是那批和城市相关的取景片子吗？”

　　她声线平静，一扫与Steven对峙时的柔弱无助。

　　Cassandra目光越过Aviva时，向似锦注意到了Aviva微不可察绷紧的身体。

　　向似锦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找到了那命名为“20xx0718Steve_RAW”的文件夹。

　　她说过的，她不会被动地受欺负，更遑论是面对像Steven这样的小人。

　　在入职的这半个月，Steven安排给实习生的任务多是书面上的，她们没有机会拿起相机，也没有机会打入公司内部。

　　但场地是开放的，信息也是流通的——

　　向似锦曾在午休时留意到，以Aviva为首的几个同级别领导，总在谈论一件事——Cassandra的测试。

　　这与刚入职时，边从瑾所说 ，从高校选拔实习生的人也是Cassandra。

　　几经联想，她认为，Luminé内部有可能在进行改革，而领导人就是Cassandra。

　　而当向似锦在那一堆废片中看见这个奇怪命名的文件后，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Cassandra正查看向似锦提交的作品。

　　她面无表情，让人无法猜测到她的真实情绪。

　　但与Cassandra喜怒不形于色相比，Steven的情绪就好猜多了。

　　他在惊慌，额头也渗出了薄汗。

　　良久，Cassandra冷冷地瞥了Steven一眼，“我记得这个任务是交给你，而不是交给实习生的。”

　　“Cass，你听我解释！”Steve脱口而出，“我只是不小心把文件发给了她一份，这些图都是我取景来的，我也修了，我只是忘……”

　　“那其他的图？”

　　“我、我只是发给她们参考的。”

　　“用废片参考？”

　　“……”

　　一来一回，Steven脸都白了。

　　大家都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有些心思，不用明说，都能看得出来。

　　Steven越狡辩，越显得说辞苍白无力，

　　“……我、我只是见她有天赋，想多锻炼她……”

　　“够了。”Cassandra打断了他，“Steve，下不为例。”

　　她扫了眼向似锦胸前的工牌，“向似锦，我认得你。”

　　“Viva，把我的邮箱给她。”她说：“向似锦，十分钟，把你修的这一份发到我邮箱里。”

　　说完，Cassandra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死气沉沉的办公区，随着她的离开，重新恢复生气。

　　那每一声的窃窃私语，落在Steven的耳中，是极尽折辱的嘲笑。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低声道：“向似锦啊向似锦，你还真是有手段。”

　　“嗯？”向似锦一脸天真地笑着，“Steve，你指的是什么？”

　　“……你走着瞧！”

　　Steven也走了，但向似锦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她喜滋滋地坐回自己的工位，刚落座，边从瑾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这样做，以后他会更加过分地报复你的。”

　　“我不这么做，难道他欺负我就欺负得少了吗？”

　　边从瑾眸光一闪，“……”

　　向似锦一脸的从容，“所以啊，不管我怎么做，他都会欺负、针对我，我为什么要平白受这个气呢？”

　　“你还很骄傲？”边从瑾眉头一挑，语气不善，“他考核的时候一定会给你使绊子的。”

　　“但你也说了，考核的人不是只有他，还有Viva姐，和Cass她们。”向似锦说：“他是评委，但也只是其中之一。”

　　“你还挺自信？说的好像你一定能拿下其他评委的选票一样！”边从瑾低声呛道。

　　“我不自信难道自卑吗？”向似锦笑着看她。

　　“……”自大！自满！讨人厌！

　　边从瑾瞪了向似锦一眼，说：“你等着瞧吧向似锦！到时候留下来的人一定是我！”

　　“我一直在瞧啊。”

　　有点可爱，向似锦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倒是你，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想多了吧你！”边从瑾红着的脸扭到一边，“我们是竞争对手！要的就是堂堂正正的比赛，你要是被歪门邪道赶走，我不战而胜一点都不名正言顺！”

　　她愤愤地看了会儿自己的电脑，像是觉得不解气，又冲向似锦开口道：

　　“你少自恋了！！”

　　·

　　向似锦看着面前找了一百种理由，不带她出外勤的Steven，只觉得太阳穴直跳。

　　小人，真是太可怕了。

　　入职至今一个月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分明没有主动招惹过Steven，甚至还见义勇为帮过他一次，他究竟为什么要处处针对自己？！

　　“……所以，今天就这么安排吧？”Steven笑得虚伪，“似锦，不是我不想带你出去，是你们实习生总归要留一个人在这值班，以防万一，对吧？”

　　向似锦生无可恋地瞟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工位，说：“我知道了。”

　　“好，那我们其他人就走吧。”

　　Steven一拍手，回头道：“对了，似锦，在我们没回来之前，你可千万不能走哦。要是临时有急事，联系不上，可就不好了。”

　　大周末的，哪里会临时有事……有事也轮不上我这个实习生啊！！

　　向似锦腹诽着，仍是面带笑容地说：“我知道了，你们玩得开心。”

　　三人组跟着Steven走了，而边从瑾还在整理着什么。

　　她头也不抬，“你确定你要留下来？大周末的，要你一个实习生有什么用？”

　　“他都这么说了，就是铁了心不想带我。”向似锦耸了耸肩，“死皮赖脸跟着去，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边从瑾终于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