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千礼第一次看见向似锦的脆弱,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向似锦其实很怕疼。
在皎洁的月色之下,是双眼红肿的向似锦,在两人目光相交的一瞬间,向似锦别扭地将脑袋扭向了旁侧。
就像现在一样。
在烛火摇曳间,向似锦还是别扭地将脑袋扭向了一旁。
而林千礼知道,她下唇处有一个早就愈合了的伤痕,愈合的伤口留下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疤痕增生。
随着年岁增长,已经逐渐消失在了得体的社交距离中。
林千礼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个伤痕,是因他而生。
是因他而生。
短短十几秒,渐起的心跳声带来了阵阵热意,逐渐将向似锦裹挟。
奇怪的感觉。
和因为运动锻炼而起的心跳声不一样。
向似锦错开眼,而林千礼的脸仍在距离她不过十公分的地方。
她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但不太舒服。
有一种身体不受自己掌控的热意,很闷。
她试着深呼吸了两次,想要调节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她过分专注,这份专注直到林千礼的指尖碰上了她的鼻尖,才回过神来。
向似锦看向林千礼,“干什么?”
林千礼没说话,指尖在她的鼻尖上快速掠过后,再次出现在面前。
只见他修长的两指中夹着一小撮羽绒。
向似锦想也没想就吹散了林千礼手中的羽绒。
林千礼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他夺走了原来被向似锦枕着的抱枕,躺在了地毯上,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细细簌簌间,是向似锦有些困惑的声音,“你就躺在这里吗?”
“嗯。”林千礼没睁眼,“你不觉得有些热吗?停电了,也没空调,躺地上比较凉快。”
向似锦说:“好像是有点热。但是你躺着的是我的枕头。”
“怎么就是你的呢?”林千礼索性闭着眼开始耍赖,“我躺的明明是我的抱枕。”
胸腔内奇怪的心跳声还没有平复,向似锦觉得它们正在不受控制地攀上耳垂。
这种羞赧的情况,过去只有在课堂上被提问答不出来时才出现。
不舒服。
她抬手,抚上了左心房,感受到了在血肉之下自己跳动的心脏。
林千礼闭着眼睛,他说是躺在地毯上,但其实有半个身子都在外头。
他左手的手背贴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似乎能更好地将屋外的温度传递给自己用以降温。
可他又无法控制在黑暗中不去关注向似锦的动向——
就在她“抢夺”抱枕未果后,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他只能零星地听见向似锦的脚步声。
一下、两下、三下……
这个脚步声似乎在他的身边绕了一圈,然后——
身旁那人躺下了,那阵甜梨香在一瞬间四溢。
有所缓解的心跳声和热意,在她躺下的瞬间,再度在林千礼的血液中沸腾起来。
他倏地睁开双眼,却不敢去看躺在身侧的向似锦,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究竟躺在距离自己多远的地方。
是五十公分?还是十公分?……或者,是并肩?
林千礼吞咽了下口水,嗓音有些喑哑,“你干什么?”
“睡觉啊。”向似锦应道:“我也觉得有点热,又停电了,不是你说的吗?这里凉快啊。”
同样的话,在她的舌尖打了个转,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林千礼的耳中。
他确实无法反驳,但同样,他也无法忽视身旁止不住传来的细簌声响,以及少女那隔着睡衣微弱的体温。
好在这份动静,大约在十分钟后消失了——
烛台上的红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
火光摇曳的影子印在天花板上,来来回回的模样本该是最好的催眠器,可身旁的呼吸声却时刻挑动着林千礼的神经。
林千礼试探地开口:“……阿锦?”
呼吸。
他眉头微皱,又喊了一声,“向似锦?”
均匀的呼吸。
他微微支起身——
果然,向似锦睡着了。
她竟然睡着了。
她竟然……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她的脑袋枕着沙发上的另一个抱枕,而怀中是她从家捎来的长枕头。
她侧躺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扒在树上的树袋熊。
“向似锦……”林千礼感觉到额头的青筋在不受控制地跳动,“你就这么睡着了???”
话音刚落,熟睡的向似锦就突然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让他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可她没醒。
她只是换了个姿势,甚至还咂吧了两下嘴。
林千礼:“……可真有你的。”
他犹豫了片刻,转身走向卧室。
五分钟后,林千礼从卧室内取出了两床新毯子,将其中一床轻轻地盖在了向似锦的身上。
他温柔地替向似锦理了理因为翻身而有些凌乱的头发,“你还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啊……”
熟睡的向似锦却突然抬手,虚握的拳头从他脸旁掠过,带动一阵微弱的风。
她嘟囔道:“不许欺负小哭包,有本事来找我……”
“在梦里还忙着行侠仗义。”
林千礼轻笑了一声,替她掖好了被角,起身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烛火消散间,黑暗重新笼罩。
在嘈杂的风雨声中,传来了少年人的声音——
“晚安,小霸王。”
第11章
在瓢泼的雨声中,客厅的地毯上躺着的是——
睡姿略显文静的林千礼,以及将其中一条腿横跨在他的腰腹上、四仰八叉的向似锦。
“砰、砰、砰——”
穿透厚重的雨幕,黄铜门被拍得嗡嗡作响。
门铃的声响混在一片嘈杂声中,也显得并不那么刺耳了。
向似锦睡眠一向很好,只要睡着了,就是天上打雷,她也不醒。
而浅眠的林千礼,在重压与拍门声两种催促中,先一步醒来。
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就下意识地抬手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
可他的手刚接触到少女薄薄的睡衣,那细腻的温热直达林千礼的掌心,一瞬间——他打了个激灵。
拍门声和门铃声更清晰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声熟悉的呼唤。
林千礼将向似锦不安分的四肢重新塞回毛毯之下,走向了大门。
黄铜门之外,是向越吟。
向越吟在见到林千礼的一瞬间,脱口而出,“似锦呢?”
他的模样不算好,似乎淋过雨,发梢湿透了。
穿着衬衫的半个肩,也湿漉漉的。
向越吟皱着眉,对上了林千礼尚且迷糊的双眼。
他又重复了一遍,“她在哪儿?”
林千礼微启唇瓣,“在……”
“林千礼,你站这儿干嘛呢?”
向似锦刚睡醒有些黏糊的声音,从林千礼的身后传来。
向越吟越过黄铜门,看见了穿着睡衣,正揉着惺忪睡眼的向似锦。
在看见向越吟后,才后知后觉地又补了一句,“哥?”
她轻声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