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璟煜你站起来的样子好像狐獴哦。”
“狐獴是什么啊?”
“笨,狐獴你都不知道么?”
第63章
转入省匹克球青少年队,陶乐迎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专业竞技环境。
队里运动员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名,从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不等,个个眼神里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主教练团队由三人组成。发掘陶乐迎的吴志宏主教练和起来极其不靠谱的翁克强教练,还有一位去进修、两个月后才能回来的李连成教练。
入队第一天,温文尔雅的吴教练就给了所有队员一个下马威:“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操场集合跑圈。每个人每天基础三千米。而且,最后一名到达终点的,如果用时超过十三分钟,全员加罚两圈,听清楚了吗?”
匹克球虽然场地不大,但对运动员的体能、移动速度和耐力要求极高,跑步是最基本的训练。
这对陶乐迎来说,简直是噩梦的开始。她在矿区训练时,虽然也跑,但强度和量远没这么大。
省队的标准跑道一圈是四百米,三千米就是七圈半,可才跑了五圈,陶乐迎就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天早上她都是靠着意志力在硬撑。
吴教练就背着手站在跑道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每一个人的步伐和状态,根本没人敢偷懒耍滑。
而那位翁教练,往往等到队员们跑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穿着紧身运动服,斜挎着一个旧背包,顶着一个颇具规模的肚腩和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晃过来。
有时候他手里还会拎着豆浆油条,或者拎着辣汤和包子,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对着气喘吁吁的队员们没心没肺地笑。
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专业教练。
然而,陶乐迎很快就见识到了这位“不靠谱”教练的厉害。
这天他不知从哪儿搬来一箱空的塑料矿泉水瓶,然后拿出八个,分别放在底线、边线、网前、中场的位置。
布置好水瓶,翁教练满意地拍了拍手,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漫不经心地宣布规则:“你们轮流上场,发球击打中这些水瓶。每个人八次击球机会。”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队员,慢悠悠地补充道:“有一个没打中,下课之后,自个儿留下加练一小时。”
一个五百毫升的矿泉水瓶,瓶底直径不过五厘米左右,比半个手掌心还小,又是随机摆放,要用匹克球精准地击中它们,需要对力量、角度和线路有着极其精妙的掌控。
队员们立刻炸开了锅,怨声四起。
“教练,这太难了吧!”
“根本打不中啊……”
“目标太小了!”
“就是啊,八次全中?这要求也太离谱了……”
翁教练斜着眼瞥了他们一眼:“难?觉得难就对了。比赛的时候,对手会给你摆好舒服的位置让你打吗?”
他指了指场地:“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开始。”
队员们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有人力道太大,球直接飞过水瓶,有人角度不对,球擦着瓶身飞过,有人又力量太小,球根本没到水瓶前就停了。
一轮下来,成绩最好的也就打中五六个,大部分人都只中了三四个,场边唉声叹气一片。
轮到陶乐迎,她深吸一口气,凝神屏息,仔细判断着每个瓶子的距离和角度,小心地控制着手腕的力量。
八球过后,她击中了四个,在这群队员里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但离全中依然遥不可及。
就在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认命地准备接受惩罚时,和陶乐迎同期进队的孙佳忍不住小声嘟囔:“教练,你这根本就是不想让我们下课吧?这种难度,怎么可能有人全打中?你就是想让我们加练!”
翁教练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随手抄起一支球拍和一个球,对着孙佳勾了勾手指:“不服气?那你来摆,随便摆,我打给你看。”
孙佳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场,像是要故意为难他一样,将八个水瓶放在了更加刁钻的位置。
翁教练走到场上瞥了一眼场内的水瓶分布。
“啪!”第一个球飞出,精准地击中了一个位于底角的瓶子。
他甚至没有停顿,几乎是信手拈来般地连续挥拍。
“啪!”“啪!”“啪!”
八声脆响过后,场内的八个水瓶应声而倒,无一遗漏!
整个训练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依旧一副懒散模样的胖教练,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翁教练打了个哈欠:“看到了?不是做不到,是你们练得还远远不够。这样,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换成匹克球,目标小了,要求也给你们降降。还是八次机会,能打中六个,就算你们过关,不用加练。”
然而,匹克球在体积上比矿泉水瓶小了好几圈,这意味着需要更高的精准度。队员们再次上场,结果依旧是哀鸿遍野,命中率惨不忍睹。
抱怨声还没起来,翁教练已经再次拿起球拍。
“啪!”“啪!”“啪!”……
又是一连串清脆而稳定的击球声,八个作为目标的匹克球无一例外地被精准击中。
翁教练摇摇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这么说,大家可不服了,全体要求再战。
翁教练自然是答应的,他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儿摸出几个橙色的乒乓球,随手放在了场上。
当那直径仅四厘米的小球散落在场地上时,队员们彻底绝望了。
“教练!这绝对不可能!”
“这已经不是瞄准了,是凭感觉蒙吧?”
“这要是能打中,我以后训练绝不喊累!”
“我也是,我天天加练!”
翁教练也不废话,再次拿起球拍。
这一次,他的表情稍微认真了一点,眼神也变得专注起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乒乓球的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呼吸。
“啪!” 第一球完美命中。
“啪!” 第二球,又中!
……
第八球,依旧命中!
全场寂静。
翁教练环视一圈,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加练吧,孩子们。”
经此一役,队里再无人敢小觑这位看似吊儿郎当的翁教练。而他负责的“多球训练”课,也随之升级为所有队员公认的“地狱级别”。
只要翁教练往网前一站,他便会立刻化身为一台不知疲倦且精度恐怖的发球机器。
每三秒,必定有一个球从他手中抛出,随即以变幻莫测的线路、力道和旋转,飞向场地的每一个边边角角。底线深球、网前小球、大角度斜线、追身球……几乎没有重复的落点。
队员们被逼得精神高度集中,满场疯狂奔跑。
一堂课下来,人人都是口干舌燥,大汗淋漓,训练服都能拧出大半盆水,最后无一不是直接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的份儿。
高强度训练一周后,吴教练宣布进行摸底大考核。
二十名省队队员,不论年龄资历,全部打乱顺序,随机抽签进行单打对抗赛,目的是检验每个人的真实水平和技战术短板。
而陶乐迎虽然在同龄人中已是佼佼者,但在这里,面对那些比她年长、训练时间更长、技术更全面、经验更丰富的队友,她打得异常艰难。
她的进攻在对方严密的防守下显得绵软无力,原本犀利的扣杀被轻易化解。
她的防守在对手看来更是漏洞频频,她们总能精准地找到她的空档,打出让她鞭长莫及的球。
她的战术运用也显得稚嫩,往往被经验老道的对手牵着鼻子走,完全陷入对方的节奏。
陶乐迎引以为傲的“灵气”和“预判”,在绝对的实力和经验差距面前,被击得粉碎。
她依靠拼劲勉强赢下了一两场,但更多的则是溃败,而且输得很难看,比分悬殊。
考核结束后,陶乐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场边长椅上,看着那些年纪稍长的队员还在轻松写意地进行对拉,讨论着刚才比赛的细节,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残酷地认识到自己的缺陷和短板。
高强度训练带来的身体疲惫,加上技不如人的焦虑,让陶乐迎快要崩溃了,也让她格外地想家,想亲人,想朋友。
每次跟爸爸妈妈打电话,她都想哭。可她也总是用力吸吸鼻子,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昂扬:“我挺好的,刚训练完,不累……”
终于盼到了一个为期两天的短假,陶乐迎归心似箭。
放假那天下午,陶乐迎早早地就把换洗衣物和给家人带的小礼物塞进运动包,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远远地看到了家里那辆熟悉的的小轿车驶了过来,陶乐迎立刻激动地挥起了手。
车还没完全停稳,右后侧的车门就猛地被从里面推开,陶冠泽脸色发青,颤巍巍地冲下车,扑到路边的绿化树旁,弯下腰就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剧烈呕吐。
陈逸凝赶紧跟着下来,一脸的心疼,轻拍着老头子的后背,然后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都说了你晕车别跟来,非要来!看看,受罪了吧?”
陶冠泽吐得稀里哗啦,眼泪都出来了。他勉强漱了漱口,虚弱地摆摆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振停稳车,和姜禾、陶欣迎一起下来。一家人忙活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总算缓过一口气,但脸色依旧苍白。
陶欣迎第一个注意到眼圈儿发红的陶乐迎,一把抱住了她。
“乐迎,瘦了。”姜禾也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脑袋。
陶振则接过女儿沉重的运动包,掂了掂:“好家伙,这包里装的什么啊?这么沉。”
等放好了行李,要上车回家的时候,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
第64章
来的时候,前排坐着陶振、姜禾,后排坐着陈逸凝、陶欣迎和硬要跟来的陶冠泽,正好五个人,现在加上陶乐迎,就是六个人了。
最后还是陶冠泽撑着虚弱的身体拍了板 ,他伸手摸了摸陶乐迎的头顶,对陶振道:“你们先带着乐迎赶紧回家歇着,总不能让她跟咱在这儿耗着。我跟你妈坐火车快得很,到家比你们晚不了多久。”
说完,陶冠泽转身往路边的公交站走,刚走两步又回头,从兜里摸出两个煮鸡蛋,塞到陶乐迎手里:“这是你奶奶早上煮的,你带着路上吃。”
车子缓缓驶入熟悉的矿区胡同,几乎是刚停稳在家门口,左邻右舍就像约好了一样,纷纷推开门或从窗户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