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篱说,没有比,你怎么知道。
宗墀道:我让你再吃十年饭,你也掰不过,这是基因决定的。再说了,有头脑的人偏要和人比力气,这叫田忌赛马的下等局,笨蛋。
贺东篱依旧不气馁,且偏要试,她说我都不怕输,你怕什么?
嘿,宗墀说,我还就吃你这套,来吧,小不点。
正式比划前,他要加码,说没有筹码的比赛太无趣了,他要她输了,24小时听他的。
贺东篱:赌狗不得house。
宗墀倾斜赌约,说他输了他72小时听她的。
贺东篱不要这些虚的,你洗一个月的碗,不要你们家阿姨沾手。
宗墀点头,成交。
手腕架起来,为表公平,手机里倒计时的读秒,三、二、最后一秒,贺东篱赶在有人发力前,“小池,我爱你!”
宗墀的手腕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放倒了,直到贺东篱起身去,丢给他一句:“洗一个月的碗,说好的。”
人高马大的人蹲在茶几边,一屁股瘫坐到地毯上,“你就是为了这碟子醋哄我包了顿饺子是吧!啊!”
b.
攒局上,宗墀打赌输了,要给女友打电话,服从性测试,只能说我爱你。
林教瑜起哄,说只要阿篱的回答在三个字内,就算你宗少爷赢了。
不接电话或者超过三个字且被骂被数落被查岗,你宗墀就得再追加一巡酒,且今晚你买单。
于是,宗墀的手机开着免提,他赶鸭子上架的说了那三个字,说完就被林教瑜捂嘴了。
贺东篱听出那头一些花头经了,冷淡挂断,片刻发来一条微信,算作回应:
退订。
第57章 3个shot
贺新朝的元旦是在拥堵的高速公路上渡过的。他坐在后座上, 人被安全带牢牢绑架着,座位连同双脚可以着落的地方,全是物件, 他稍稍把沉到底的自己往上挪了挪,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妈妈在副驾上提醒他,“贺新朝, 你的坐垫上像是有针,就是坐不住。你当心边上的箱子掉下来, 砸到你。”
贺新朝权当耳旁风。张嘴就问:“还有多久到?”
开车的爸爸有必要提醒他, “你十三分钟前才刚问过。”
贺新朝找纸擤鼻涕,再往手边准备着要晕车的呕吐袋里扔, “我又要问了啊。”
妈妈要他安分点, “老是一直问, 会干扰爸爸。”
贺新朝依旧不服气,“那你可以回答的, 妈妈,暂时还干扰不到你。”
陈媛笑了笑, 扭头看了眼儿子, 又转脸朝丈夫道:“别说, 还真有点像阿篱。”
贺东笙嗤笑一声,怪妻子太市侩, “这人还没见到了,就随上了。你不能因为阿篱帮了你儿子, 就把儿子随给人家了啊!”
陈媛满不在乎, 笑她市侩她也没什么不能的,“如果你妹妹能帮衬到你儿子,要我承认是跟她姓贺而不是跟你姓贺, 我也认啊。你以为那样的一个名额好容易的?不是跟他姑姑一个姓,西西会肯这么帮你儿子?嗳,你别不承认,贺东笙,这是我嫁给你头一回得到你们老贺家的济!”
贺东笙没什么不能不顺从妻子的,点点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现在就有奶就是娘,将来,要是西西看上你儿子,要把他过继过去,你怕不是肯你儿子改姓宗。”
陈媛将市侩进行到底。“啊,只要你儿子还认我,只要西西还肯他跟我来往,我愿意啊,跟着他姑姑,学习工作甚至可能是仕途都海阔天空,我还图什么自行车!你说!”
贺东笙笑得两撇鱼尾纹,他把着方向盘,郑重瞥一眼妻子,“你当真舍得?”
陈媛呸一声,“没出息的家伙。你也就这点穷狠,人家会要你儿子?别说这么大抱回去养不熟了,就是西西肯,男方家也不会肯的。想什么呢?”
贺东笙嗳一声,像是难得捉住妻子一处错,“没准,人家男方真的会肯。”
随即,他朝妻子解释道,你不知道西西这个男友,他当年追过来吃喜酒的时候就看得出是个少爷胚子,浑身是胆又满是计算,“就这么说吧,以对方的家世与臭德性,真要和西西散,西西跟他现任或者老婆排个号码比大小,没准几十号都不够。嗳,偏偏这位就是散不掉,他和西西分了五年,自己不找别人,当然,他也不肯西西找。”
陈媛匪夷所思,“他怎么不肯西西找啊?”
“你对少爷这两个字一无所知。”贺东笙狠狠叹一口气,“你以为人家是看中什么贺家的娘家人呢,不,纯粹就是因为西西喜好。就像当年他追去吃喜酒,谁和谁结婚不重要,他和西西在一起最重要。”
陈媛气丈夫把她想得也太简单了,“我当然知道是爱屋及乌,我当然知道人家帮你儿子是看女友的面,我还能不知道这个理。我是说,他们宗家那样的家世,难不成真的能允许女方带个孩子过去。”
“以前我也不相信,但是西西这次和对方复合,我信了。西西电话里说的,因为新朝这个名字是她取的,宗墀才心血来潮帮了这个忙。”
西西原话:他说要办的事基本上八/九不离十,那就由他办吧。也别有什么负担,他就那么个人,人来疯得很。你和嫂子别看过程看结果,结果顺你们心意就行了,至于怎么达成的,那是我们的事。我是说,这个人情由我来还。
贺东笙那会儿电话里就问西西,“你怎么还啊?”
“他怎么待我的,我就怎么还他呀。”西西如是陈述道。
贺东笙还记得当年他们在院子里说着话,阿篱惦记着房里的宗墀会有蚊子,给他去送蚊香,也是这个口吻,我不看结果看过程,谁说过程不得分的。阿笙说阿篱太惯着男友了,她随手拍死胳膊上的一只蚊子,带着不争的事实自证道:蚊子太多,我不管他,他大半夜可能会把一屋子都吵醒的,你要深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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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怎么了?”贺新朝突然好奇且插嘴道。
妈妈告诉他,因为你姑姑是家里读书最多最有出息的孩子,你爸爸就要姑姑给你取个名字,沾沾她的喜气,姑姑盼你年年岁岁都有新朝。
“果然,你姑姑有一张金口。”
贺东笙低声呵斥了妻子声,大人的人情世故,他不希望孩子过早的沉湎与臣服。
贺新朝却没什么感悟,他只觉得换新地方换新学校,他铁定没新朝了。至于他们说的那个什么名额的事,他更是不喜欢,也许它不成功的话,他就不必来这个新城市了。想到这,他更不喜欢这位姑姑了。
毕竟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没见过几回面却引得父母一致口吻地认可还是夸赞,他不喜欢过于权威的东西,比如学校难吃要命的午餐却回回家长一水的五星满意调查度,比如班级下发的新教辅材料自由订购却百分百的回签率。
车子陷入新一轮的拥堵淤塞中,贺新朝再一次瘫下去,且暗暗下定决心,他要把眼前这一切都搞砸了,他见到那位样样都好的姑姑一定会问她:妈妈说您有一张金口,是读书读得好赠送的吗?我想试验一下,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
宗墀赋闲到28号,接下来的几天是连轴转的交际与忙碌。
收购案告一段落,庆功会连着年终犒赏一并在上海办的,这期间他还有一天是要回新加坡去。
出发前,黄秘书过来与他对行程以及帮他提前把护照行李拿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司机在外廊下等着,大概进来提行李箱的动静大了点,碰到了换鞋凳边上一个雨具收纳桶,哐啷倒在地板上的时候,黄秘书后面长眼睛了似地感觉到了她身后老板的杀气。
宗墀站在高处,看到司机连忙着收拾扶起那桶,啧一声,连同秘书一同发作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黄秘书耳旁风般地笃笃下楼,接过司机手里的东西,帮忙理好了,再轻声提醒他,行了,你拿出去,在车上等我。
说话的工夫,楼梯边起居的移门忽地移开,贺东篱披着一个披肩,寻声问道:“怎么了?”
她仰头看了看站在楼梯半腰上的宗墀,再瞥向了玄关处的黄秘书,后者这才恍然大悟,是他们打扰到女主人睡觉了。
宗墀款款几步下楼来,不应女友的询问,而是反问她,“怎么样了,还疼么?”
贺东篱面色不大好,吃了颗布洛芬才躺下,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什么大事呢,再听走到她跟前的人补充道:“你起来干嘛,没什么事,碰倒点东西。”
贺东篱把宗墀搁到她额头的手赶开,他发作下属,她发作他,“没什么事你嚷什么!”
宗墀一噎,“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门口的人当着他秘书的面,客观如实,“拖椅子、拉抽屉再踢踢踏踏的,这些都是你。”
黄秘书闻言忍俊不禁,捂嘴的时候已经晚了。
宗墀声辩,“那是因为铺地毯的工人放假了啊。”
贺东篱不听他说,转身回去继续补觉,宗墀站在门口才想追进去的,黄秘书跟进来一步,提醒他,“明天你确定自己去机场?”
某人胡乱地点着头。
黄秘书再道:“那你得早一点出发,手机记得开机。”
宗墀手势可以出去了,黄秘书瞅准了她的老板再不敢大嗓门了,关怀地问候一句,“贺医生还好吧?”
“头疼。”
“生理期?”黄秘书再问。
宗墀的面上随即透露出些未名的晦暗,他的不言不语释放着威压感,即刻叫问话的人后悔了,黄秘书连忙颔首表示告辞,穿回自己的高跟鞋才如实陈述自己,“其实我也是,吃药也难见效,贺医生和我一样,常年咖啡圣体,如果生理期贸然把咖啡停了,又偶尔吃药不管用的偏头疼,也许是咖啡的戒断反应重。”
黄秘书说完便要跑了,宗墀幽幽喊住她,“那要怎么弄?”
“嗯?”秘书回头。
宗墀怪她不灵光,不免臭一句,“你说个上文没下文有个毛用啊,我问你那要怎么才能缓解,喝咖啡?操,这怎么跟瘾君子似的。”
黄秘书从包里掏出一盒咖啡糖,这是女友给她备着的,她常年冰美式不离口,但是生理期又经不住这些,偶尔偏头痛厉害的时候,她就会吃一颗。她跟女友玩笑,不知道是药效到了还是你的精神shot霸道。
宗墀接过秘书分享的糖盒,嘴上依旧没个好听的,他翻看着铁盒上的生产商和产品成分以及赏味期限,“这玩意内地有没有代理啊,到底有没有通过食品级安全认证?”
黄秘书觉得她就多余一问,当然,她明明只是关心贺医生,她的拦路虎老板太麻烦了。黄秘书才要伸手要回她的宝藏shot的,宗墀滑开铁盒,倒出一颗送进自己嘴里了,一颗咖啡糖,他咬得嘎嘣脆,没几下就咽下去了。
不等黄秘书错愕什么,宗墀摆出一副勉强收下的不以为意,“出去帮我把门带上,明天机场见。”
黄秘书张张嘴巴,到底还是忍住了,她记得二十四孝里有一孝就是亲尝汤药,真是活见鬼了,她真的见到了现实版的二十四孝男友了。
*
那盒咖啡糖宗墀尝了颗,过了一个小时后喂给贺东篱吃的。
贺东篱听清他如何从他秘书那里顺过来的且要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不禁发笑,她问他,“有效怎么说,无效你又要怎么说?”
“有效我就把这个糖的代理谈下来,无效我就把糖还给她,哪来这么多可说不可说。”
贺东篱笑着吃了颗,含在嘴里,一边脸颊鼓鼓的,宗墀拿手指戳她那里。
他问她,“怎么样?”
“真这么快的效应,你更不能引进代理了。”
他见她还有心情谈药效谈合规便放心了,问她,“每次都这么难受么,你以前不会的。”
贺东篱闭着眼睛吃糖,头回在他面前心甘情愿地承认她这几年越来越怕强光,也再不像从前那样能熬大夜,偶尔生理期头疼得要裂,吞一颗缓释片依旧要上台去,精疲力竭地躺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就在想,这么苦哈哈地到底值不值,是不是当初不学医真的会好很多……
宗墀好几次想把他父亲前妻的事告诉她,当初他也确实因为这个芥蒂想过甚至诋毁过她的选择。如今听到她的抱怨甚至苦楚,他却一点没有轻松或者侥幸,不会觉得她的不值,就侧面证明他是对的。他挫热了两只手,去到她太阳穴边,帮她按一按,总之,她不疼是眼下最要紧的,更不要她说傻话,“不学医你能学什么,我都习惯你的工作调性了,元旦后楼上连同楼梯会全铺地毯,尽量最大化静音模式,我全力配合你,你更不准半途而废,废了我瞧不起你,因为我就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贺东篱听着他这不算动听相反恫吓的话,却不禁睁开些眼。外面已经正午,房里遮蔽着窗帘,橘黄色的灯晕染彼此,睡眼惺忪的人嫌他按得太用力了,头才要往被子里躲的,一撇让,宗墀的两只食指差点戳中她的两只眼。
“你想弄瞎我就直说。”
宗墀把她的手拿开查看的时候,不禁笑出声,她揉了再揉,一双眼睫毛上湿润润还红通通的。他再问她,“好点了吗?”
贺东篱没辙地嗯一声,“三个shot。”
“什么?”
“你抢来的咖啡糖抵得上三个shot,再难受的戒断,也瞬间还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