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画陈盏很好理解,但他后面的那句“幼稚一点”,让她脑袋上直接蒙了层雾水。
直到,她被贺京遂带去了需要装饰画的现场,那是一家射击馆,更准确的来说,是一家儿童射击馆。
上午十点,射击馆里有很多小朋友,年龄大概在五岁到十岁左右,他们像模像样的扛着枪,在射击教练的指导下学习射击。
陈盏环顾四周,还看见了很多等在外面的家长。
视线最终移到身旁的贺京遂身上,那双眼睛里,有许多不解和疑惑。
直到贺京遂跟她说:“这射击馆我开的。”
陈盏的眼睛里还是有不解和疑惑,但这次他只是笑笑,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双手插进兜里,偏头对她说:“走吧,带你逛逛。”
射击馆一共有两层,两层射击区域并不一样,陈盏发现二楼的射击区域要比一楼的大,那些孩子的年龄也大一些。
贺京遂这才说,二层是专门为那些需要去比赛的孩子们提供的专业训练场所。
带着她转了一圈,两人回到一楼。
陈盏大概知道他订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群小孩子,他想让他们都在快乐中学习射击。
首先,轻松的氛围就是一个很大的前提。不得不说,他考虑得很周到,试图改变环境来放松他们的神经。
大概是那些孩子脸上的笑容和小小的身影让陈盏松动了压在胸口上的那座巨石,她答应跟贺京遂合作,并承诺一周以内完成画作。
但贺京遂并没有催促她的意思,“时间不着急,你慢慢画。”
他看向她,话里暗含深意,“我等了你五年,不差这点时间。”
他的这句话让陈盏心里的情绪泛滥成灾,她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错开他那束炙热的目光,陈盏咽了咽嗓。
跟他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贺京遂喊住她。
贺京遂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和他手上戴着的那款一模一样。
他把那枚戒指还给她,“你的东西,之前落下了。”
戒指被他捂得有些温热,躺在她的手心里,灼伤了四周的皮肤。陈盏颤了颤眼睫,心里的疼痛又开始翻涌。
这枚戒指承载了他们之间好多的回忆。
陈盏深深吸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声音微抖,“你拿回去。”
“什么?”
“你把戒指拿回去。”陈盏说:“这是你的,现在它已经不属于我了。”
她是真的很会戳心窝子。
贺京遂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做,“但我已经把它给你了,给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
“陈盏,”他喊她,“这枚戒指,只会属于你。”
“你如果不想要了,就把它扔了吧,不用还给我。”
垃圾桶就在旁边,陈盏最后没扔,她收拢五指将戒指攥进手心里,情绪低落的从那里离开了。
贺京遂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直到她消失,他才收回视线,落在旁边的那个垃圾桶上。
勾唇轻笑了声,他就知道她舍不得。
正要往里走,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双手抱住他的腿仰着脑袋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哥哥,你单身吗?”她忽然这么问。
贺京遂乐了,蹲下身来与小女孩儿视线持平,他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懒洋洋的,“怎么?”
小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童言无忌的开心说道:“刚刚那个姐姐好漂亮啊,我想让她当射击馆的老板娘,这样我就能经常看见她啦。”
被她天真的话逗笑,贺京遂笑得肩膀都在抖,他舒展着懒洋洋的眉眼,逗趣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孩儿,你从哪儿学来的?”
“电视上呀,”小女孩儿跟他说:“电视上好多漂亮姐姐都当了老板娘,我妈妈告诉我说,老板娘的意思就是老板的老婆,哥哥你是射击馆的老板,那刚刚那个漂亮姐姐以后也会是你老婆。”
贺京遂还在笑,但他跟她说,像是在对着一个树洞说他长达五年的难过,“但是哥哥做错了一件事,惹她生气了。”
小女孩天真的说:“那你去跟她道歉呀,我们老师说做错事并不是坏孩子,改正错误及时道歉就又是好孩子啦,那个姐姐也不会一直生你的气的。”
“是吗?”
小女孩儿重重的点头,“嗯。”
贺京遂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跟她道谢,“谢谢你。”
他站起身,又侧头看向陈盏离开的方向,阳光晴朗,灿烂的光线耀眼,陈盏纤细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那颗沉寂了五年甚至快要奄奄一息的心脏,似乎又在此刻,春风吹又生。
……
其实陈盏还有好多想问他的,她想问他为什么开射击馆,他这个年纪,正是射击运动员的黄金期,他为什么没有待在国家队里。
她问不出口,她害怕面对那些血淋淋的答案,害怕贺京遂提起这些时,那样浑不在意毫不在乎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甚至不敢去触碰。
可是心里却又蠢蠢欲动,这种感觉在视线落在桌上的那枚戒指时,达到了高潮。
还是没能撑住,她给贺时宜打了个电话。
贺时宜跟她说:“不想干了呗,还能怎样。”
很随意的一句话,却让陈盏心里燃起急切,“他为什么不想干了?”
明明在两年前的某场世界比赛上,他打败了由Robert教练亲自带队的某个强大选手,成为了世界冠军。
贺时宜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她很少管贺京遂的事情,“盏盏,这我也不太清楚,他从来都不会跟我们说这些。”
“你知道我哥那个人的,他做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没有确切答案的疑惑笼罩了陈盏的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好觉,这种状态似乎回到了五年前。
有关于他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小小的刺,横在她的喉咙里。
她没法不在意。
陈盏从床上坐起来,捞过枕旁的手机,给贺时宜发了个信息。
【陈盏:时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贺时宜还没睡,消息回的很快,【贺时宜:什么忙?】
陈盏手指颤抖着打下那行字,【陈盏:你能帮我约一下蒋谦南吗?】
心跳像是在打鼓,贺时宜没有回信息。
陈盏屈膝,将整张脸都埋进膝盖里,耳边是强烈的心跳与沉缓的呼吸。
等待很漫长,漫长到她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嗡嗡。”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陈盏看见贺时宜回过来的信息,【贺时宜:约好了,明天下午两点,罗马假日咖啡厅。】
悬在空中的心脏稳稳地落了下去,陈盏轻舒一口气,跟她说谢谢。
时间太晚,姐妹俩没有多聊,放下手机重新躺进被窝里,陈盏侧身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颤了颤眼睫,她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下午两点,陈盏准时赶到罗马假日咖啡厅,蒋谦南比她来得早,她到那儿的时候,他甚至已经点好了咖啡。
上次他们见面是在贺时宜的生日聚会上,他们并没有说上话,但陈盏知道他有多排斥自己。这次能答应和她见面,应该也是贺时宜施加的压力。
他依旧臭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待见。
陈盏心里清楚他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自己,也不反对他用这样的情绪跟她见面,这样起码她会好受一点。
坐到他对面,陈盏嘴角挤出一点笑,跟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蒋谦南。”
他并没有理会她的寒暄,直奔主题,声音凉凉的,“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关于贺京遂……”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就被蒋谦南讽刺的冷笑打断。
陈盏微怔,看清他脸上的那抹戏谑。
“陈盏,你觉得你自己还适合说这句话吗?”
手指在他的话里揪紧。
蒋谦南咄咄逼人的问她,“你是在关心他吗?还是说单纯的想看他笑话?”
“我没有这个意思。”陈盏有些慌,连忙摆手想跟他解释,“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没立场说那句话。
她生硬的转了话题,“蒋谦南,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
蒋谦南截住了她的话,没带一点情面,“你知道就好。”
“你扪心自问,你们谈恋爱那段时间,阿遂对你有多好,”他说起来也难受,“他那么喜欢你,你受一点委屈他就心疼得不得了,可你是怎么对他的……”
他的每个字都戳疼了陈盏的心扉,伤疤被揭开,流出那样浓的鲜血。
她才知道,五年前的那件事,他们谁都没过去。
后来蒋谦南都离开了,离开之前也不忘留下一句:“以后离贺京遂远点,别再伤害他了。”
那样的酸涩情绪堆积在胸口,在她回家进入那个装满贺京遂画像的房间后,洪水溃堤般喷涌。
她抚摸着画像上贺京遂的眉眼,酸涩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蒋谦南的话一遍一遍的反复响在耳边。
愧疚与心疼将她那颗酸涩的心脏填满。
带着哭腔的声音模糊得连不成句子,“贺京遂……”
“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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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别着急,他们会和好的!!会超级超级甜的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