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阳说话间,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我是你的联姻对象?”
先不说是纪明阳先不讲理地吻过来,陈暻实在不理解为什么纪明阳执着于在气氛暧昧的时候提问。
嘴唇紧挨着纪明阳的手指,稍微开合就不免沾上几分嗫嚅。
陈暻刚张开嘴就打消了说话的念头,但很明显纪明阳不满于她的沉默,扶着脸侧的食指不安分地划了划她的耳侧灼烫的皮肤:“说话。”
过电的感觉瞬间让陈暻脑子一片混沌,最终稀里糊涂地小声点点头:“……是。”
空气像是凝滞住了片刻,纪明阳忽然笑音轻蔑:“意思是说,不管联姻对象是谁,你都来者不拒了?”
来者不拒。
显然不是什么好词。
“我没有……”
“但你同意了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结婚。”
陈暻的解释被打断,纪明阳略带深意地挑了挑眉:“哦,不对。严谨地来说,你代表陈家,答应了和你的前男友结婚。”
陈暻被堵得哑口无言,毕竟当初甩了纪明阳走人的那个人是她。
“分手的时候不是挺潇洒的吗,怎么现在连基本底线都可以不要了?”
果然,不出意外的,纪明阳的声音逐渐冷下来:“当年下的赌注赢了吧,陈大小姐。这次能这么心甘情愿地来结婚,是又和别人下了一场豪赌,值得你牺牲自己也要来找自己的前任吗?”
陈暻的视线一顿,茫然地看向纪明阳。
白天领证的时候,她看到纪明阳见到她时微怔的神色,还以为纪明阳早早地就将两人的过往释怀。
现在听纪明阳这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话,原来他一直记得,甚至还耿耿于怀到现在。
此时在感受纪明阳伸到她脸边的手像是瞬间失去了暧昧的氛围,更像是在冷漠的胜者在从容欣赏掌中的困兽挣扎。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答应了你们的联姻吗?”
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知道联姻的人是我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还是觉得我这个市值百亿的纪华集团,需要你们这个濒临破产的陈氏制药的援助吗?”
纪明阳倏地收起了笑,重新整理好语言:“不过之前的制药市场上,一直是你们陈家和江家更有号召力。我的新公司最近在研发特效药,你们手里的技术资源对我也挺有用。不过你们就别太自作多情了。”
他轻描淡写地列举着,陈暻悬着的心跳不敢有丝毫懈怠,就看见纪明阳忽然勾了勾唇角。
“当然,除此之外,我确实也很好奇,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陈大小姐,到底为什么突然就甘心屈居人下,委屈求全地主动来找我联姻。”
主动找纪明阳联姻。
陈暻终于意识到,何慧美化了太多有关联姻的细节,也高估了陈家的底牌。
她以为这场婚姻是两家获益的商业机会,但事实或许是陈家上赶着和纪华集团贴上关系,这才有了这次的联姻。
何慧做事只看结果,甚至没有直接去找纪明阳,而是联系了很多名流世家联姻,但只有纪明阳同意了。
所以她怎么会在意纪明阳为什么会答应这场联姻?
也更不会在乎,这场联姻可能是纪明阳对她这个前任恶趣味的报复。
尽管可能分析出了真相,但显然纪明阳是不会相信,她也是被陈家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这样看来,纪明阳的一切古怪的行为像是都有了解释。
他不仅知道和他联姻的人,是那个甩过她的前女友,还觉得这场联姻是她这个前女友巴巴地求来的。
她现在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摆脱不了这个机关算尽的头衔了。
无奈,她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一句:“我不知道……”
但纪明阳怎么会只满足于一两句调谑,他的力度渐渐钳住她的下巴向上,迫使她仰起头:“那你在看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害怕?还是心虚。”
陈暻被迫对他露出肩颈那块脆弱的雪白,有些不舒服地挪了挪,但纪明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和向初和在天台说话,你都听见了吧?为什么要装作没听见?”
他身上的酒气未消,眼神迷离。
陈暻觉得他现在没准都半醉半醒着,不想做过多解释。但伸手试探着去推搡他的腰腹,发现根本没法撼动丝毫时,只能无奈地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纪明阳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确实,你可以不在乎,毕竟你们马上就可以得到纪华集团的资源了。”
说话间,他毫无征兆地俯下头,贴上了她的颈窝。
浓密的头发抵靠着脸侧的感觉说不上好受,但比起下一秒肩颈处传来的刺痛来说,丝毫不值得一提。
毫无防备的陈暻痛呼了一声,随后立刻咬紧了自己唇。
疼痛的感觉逐渐蔓延开来,她难抑制地发出几声抽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明阳终于松开了齿关,随后温湿的触感覆上了那残留下的一片余痛,像是作为安抚。
“你们陈家现在能拥有的一切,都得归功于我纪明阳。既然你们得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那么接下来,不管我给你的东西是好是坏,你最好不要有任何质疑地照单全收。”
陈暻喘着气,捏紧的手随着纪明阳的起身渐渐松开,视线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纪明阳戏谑的视线在她脖颈处的紫红色停留。
“你现在可以带着它四处招摇了,纪夫人。”
第5章 警告
05
长夜入梦,陈暻的思绪恍惚间也回到了过去。
曾经的京城上流圈,无一不知道当初那场声势浩大的满月宴。
在那个网络经济都还不发达的时代,各路名流企业家齐聚于此,偌大的别墅前,数不清的摄像机拥堵在喷泉四周,闪光灯几乎要把哗哗流淌的泉水,辉映成熠熠生辉的钻石。
谁能想到这样一场隆重的社交大典,宴会上的富商们拥嬉着,却是只为看一眼陈家保姆怀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毕竟陈家的掌权人陈天遇年过半百却始终没有在公众面前提及过自己的继承人,正当众人唏嘘他辛苦打拼半生的亿万财富终究是要交予他人时,没想到竟然这么突然地公开了这位小了他二十岁的妻子,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继承人。
有人暗暗侃笑两声陈老爷子好福气,也有人艳羡那怀中的女童,生在这样一个毫无竞争的富商家庭,此后都怕不认得愁字怎么写。
即使之后陈天遇离世了多年,何慧也经常翻出这段过去的碟片放给陈暻看。
小时候的陈暻不懂,只看见一群陌生的阿姨叔叔围着爸爸妈妈和调笑,不理解她们怎么会这么开心。
何慧永远只是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将那句重复了千百回的话再对她说上一次。
“因为你是陈家万金难求的女儿,只需要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了。”
就连陈暻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当初只要求她快乐长大的母亲,最后会是亲自将自己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过去的阴霾像一双大手,随着每个寂寥的夜晚潜入睡梦,掐得人喘不过气。
梦里表情温和的何慧忽然变成了张可怖的鬼脸,猛地朝她伸出了手。
陈暻从床上惊然坐起,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喘着新鲜空气。
她看着身旁陌生的坏境,才想起这是纪明阳的家里:就在昨天,她已经嫁给纪明阳了。
或许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环顾四周,身侧的温度冷的,纪明阳不知道多久前就走了。
她并不意外,但翻出手机查看时间的时候却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原来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自从离开家之后,无边无际的梦魇就不停地缠绕着她,除了借助药物,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久了。
虽然还是做了噩梦。
很奇怪,但她只当巧合,也懒得多想缘由,晃晃脑袋使自己打起精神,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房间,却发现噩梦中的那位主角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与杨然交谈。
或许是听见了楼上的动静,何慧抬起头,正好与她对上视线:“醒了,睡得挺好啊?”
女人的笑意温和,即使年近五十,一颦一笑风韵犹存。陈暻看着那张笑脸,脑海中浮现过之前的许多画面,叫人心烦,只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生理不适。
她没有应声,何慧也会为自己找补:“杨先生,我和女儿有些话想说。”
“请便。”
杨然识趣地出了门,屋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僵持无用,陈暻硬着头皮走下楼,与客厅沙发上的何慧面对而坐。
何慧双眉微蹙,伸手拨了拨她脸旁的碎发:“怎么脸色看着这么憔悴?”
陈暻没注意她突然亲昵的接触,下意识畏怯地往后一缩,何慧的手就僵持在了半空。
她顿了顿,又坦然地收回手,从包里翻出一支口红递过来。
“这才刚结婚没多久,多少涂点口红,看着也有气色些。”
陈暻盯着她,撇开话题:“是你主动找纪明阳联姻的,对吗?”
“是啊。”
何慧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问这个做什么?”
陈暻感觉到没来由一阵窝火。
即使何慧不知道两人的过去,也应该知道要是两家互相获利的商业联姻,至少她还能有底气在纪明阳面前抬头做人,可只是为了陈家的利益将她卖给了纪明阳,就跟要她这个没有定点筹码的人去纪家,跟当牛做马有什么区别。
“你就没想过纪明阳为什么要答应吗?”
陈暻只觉得可悲:“哪怕是卖女儿,也得想想我一个在纪家都立不住脚跟的媳妇,能为你们谋什么好处吧?”
“你也太瞧不起陈家了,他纪明阳能答应联姻,就说明陈家有他想要的东西不是吗?你以为找他联姻的人少吗?”
何慧冷哼一声,自满地翘起了腿:“况且只要陈家不倒,你陈暻能过什么憋屈日子?至于能捞到多少好处,不就看你能不能把他拴住了吗?”
陈暻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抽:“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倒是随时可以一脚把我踹掉。”
何慧的视线饶有兴致地扫过她的脖颈:“你们现在夫妻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陈暻看着她的视线,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捂住脖颈处的那处紫红:正是纪明阳昨天留给她的“礼物”。
她的耳根猛然蹿红,本就压抑的情绪有一瞬几乎要恼羞成怒地爆发出来。
“你到底……”
陈暻手指向里越握越紧,终究是按住了怒火,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
但何慧非但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悠然地将倒了杯水:“继承酒吧的那个孩子也要成年了吧,你现在都已经嫁人了,该交手给他了,别给自己留黑历史,不然还得我来亲自帮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