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婴宁:“……”
她深深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给手机安个防窥膜。
阿婆又说:“你要是不认识她,我可以到楼下找保安,帮忙把她赶走,不过你得给我加钱的,你给我的工资只够我今晚来给你做晚饭,我虽然是按小时收费,但这种额外的业务不算在钟点费里。”
再结合她手里那两大袋食材,祝婴宁总算明白过来她是许思睿请的钟点工阿姨。
她既觉得有点好笑,心中又突然袭上一阵微妙的失落。
她对他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初高中生了病动都动不了、需要别人悉心照料的画面上,可是仔细想想,他们分别了这么多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肯定早就学会了照顾自己,而不再是以前那个一生病就展露娇气与脆弱的人。
他真的还需要她来吗?她突然赶过来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楼道的灯将她的笑容映照得有些苍白憔悴。
许思睿看了她一会儿,单手接过钟点工阿姨手里的两个袋子,又用另一只手在手机上飞快打了行字,亮给阿姨看。
阿姨看完,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说:“哦……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收了你的钱,又没什么损失,不过你确定真不需要我给你做饭?”
许思睿摆手做了个不用的手势。
阿姨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里,祝婴宁才回过头看向许思睿,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开场白,他就一伸手,把她拽了进去。
房门在她背后合上,隔绝了楼道的光亮,而屋里又没有开灯,入目一片黑暗。她在明亮的楼道里站了很久,眼睛暂时还适应不了这种黑暗,下意识朝身旁抓了一下,察觉到自己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毯子,才赶紧松手。
几息后,黑暗的房子里亮起了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的眼睛。近距离看着,她才发现他口罩外的脸因发烧而泛着淡淡的潮红,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大半的眼睛,看着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他点开备忘录,在上面打字问她:「你下了班过来的?坐飞机?」
祝婴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他的喉咙:“嗓子怎么了?说不了话?”
许思睿摇了摇头,继续打字:「能说。声音难听,不想说。」
“所以昨天也是声音难听才不接我电话?”她笑道。
他打字强调:「……真的很难听。」
他对自己的形象有一种执着的坚持,祝婴宁也没再为难他,伸出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光用掌心都能感觉到他额前的灼热。
“吃退烧药了吗?”她问。
许思睿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吃的?”
他双手举起手机:「下午两点。」
祝婴宁想了下退烧药的使用说明:“隔了八个小时了,可以再吃一颗。”转身要去找退烧药,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不熟悉他家,只能回身问,“退烧药放在哪?”
许思睿没回答,站在原地呆呆举着手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愣愣的,既像聚焦也像虚焦在她脸上。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无奈地笑道:“……你傻了呀许思睿,一直看着我干嘛?我问你话呢,退烧药在哪?欸……欸,你……”
后面那些无意义的语气助词是因为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虽然泛红也可以解释为发烧烧红的,但她记得几分钟前他的眼眶还不这样。
她震惊得忘了该说什么,傻乎乎地“欸”了几声,又顿了顿,随即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笑声并不大,也没有嘲笑的意味,单纯只是因为她觉得他认真又伤心地举着手机屏幕站在那里的样子好像一只可怜的哑巴小狗。
伸手想拍拍他的胸膛跟他说“好了不要这样了”,结果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他握住了。
他掌心的温度
烫得惊人,灼烧着她冰凉的手腕肌肤。
下一秒他忽然敞开毛毯,将她裹了进来。
第198章 心虚
许思睿的怀抱比他的掌心还要烫,原本就发烧,被毛毯一捂,温度直线飙升,她靠在他胸前,感觉自己就像靠着一个火炉。
但又没有火炉那么干燥。
他脖颈处零星可见细小汗珠,可能刚洗完澡不久,那些汗液不仅没有任何不好闻的味道,反倒将沐浴露的香熏得更加分明。她怀疑自己是被这个香味熏晕了,才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
四月中旬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白天温度适宜,夜晚却还残留少许凉意,奔波了一个晚上,她的手指是冰凉的。在他怀里靠了会儿,身体的温度才逐渐攀升,手指也恢复了弯曲的力气。
他垂下头,脸颊埋在她肩窝里,呼吸的气体洒在她颈间,久久没有动静。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祝婴宁才打横手臂将他隔开,若无其事地重复刚才的话题:“……退烧药呢?”
他不情不愿松开手,哀怨地看了她两眼,在手机上输入:「在客厅电视机下面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柜子里。」
她打开客厅的灯,没理会许思睿像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一样抬肘挡住了眼睛,径自走到电视机前翻找出退烧药,摁出药片,又去厨房接了杯水,强迫他吃了,接着开始检查那两袋还未拆封的生鲜。
好在钟点工阿姨买的都是些适合病人吃的食材——里面甚至还有一个砂锅,不知道阿姨是从哪儿买来的。
祝婴宁笑纳了这个砂锅,决定利用现成的东西做份砂锅粥。
她提着袋子往厨房走去,找出各式锅碗瓢盆,熟练地处理起鱿鱼和虾。
然后是青菜和香菇。
在水龙头下清洗那些蔬菜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从后往前搂住了她的小腹。滚烫的身躯贴上来,祝婴宁手一抖,不小心撕裂了一片青菜。抬起头,透过面前厨房窗户的反光,可以看到许思睿又粘人地抱了上来。
明明是生病而不是喝酒,到底在耍什么酒疯?
她又气又好笑,伸手在他手背上用力甩了一巴掌:“欸许思睿,你是不是以为你病了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许思睿摇摇头,又点点头,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垂眸打字:「我是一个脆弱的病人,得有人靠着才能站稳。」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还要不要脸?”
他继续打字:「是你自己要来的。」
她被他这话噎住。
「我本来没想让你知道,也没想怎样,但你既然已经来了,那我现在就是一个脆弱的病人。」
“……”
他收起手机,继续搂着她,还正气凛然地看着她手里的菜,用眼神询问她干嘛不继续。
她勉强忍住打他的冲动,把备完菜的食材分别收拢好,将湿淋淋的手指在抹布上擦了擦,用自己的手机查阅起砂锅粥教程。
弹出来的第一个教程点赞数最多,但看起来很复杂,祝婴宁才刚粗粗浏览了几眼,许思睿就伸手把那个教程叉掉了,仿佛他才是她手机的主人,伸出食指往下滑了滑,挑出一个简单的做法,用指关节在上面敲了敲,示意她简单点来就好。
她刻意忽略掉他的手指,认真看教程上的文字。
这次他倒是没再乱点乱划,只是松松圈着她,和她一起看向手机上的教程。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他眨眼时长翘的睫毛会扫过她的耳骨,带来一阵细密痒意,祝婴宁逐渐走起神,那些文字扭曲成一条条乱动的蚯蚓,无法在她脑海内组织成任何有逻辑的语言。
越是想要忽略越难刻意忽略。
不敢细想其中的道理——明明并不是什么可以谈情说爱的关系,她为什么要这样纵容他呢?
脸颊的温度控制不住地走高,怕他看出端倪,祝婴宁虚张声势地往后怼了怼胳膊肘,说:“好热,你走开点儿。”
许思睿没动,反而因为她这句话侧目看向了她的脸。
“走开!”她一急,语调便高了,手上用的力道也随之大了些。
结果这一肘子怼过去,背后的温度以及重量瞬间消失了,她回头一看,只见许思睿被她一个大力直接搡到了地上,由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漂亮迷茫的脸蛋配上半敞的毛毯,看起来格外我见犹怜以及弱小无助。
“……”
祝婴宁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不想承认是自己没收住力道,绷着脸,认真严肃道,“你太虚了,许思睿。”
被评价“虚”的许思睿伤心地裹着毯子走出了厨房。
**
晚餐很快做好,虽然按照进食时间,这顿饭更应该被称为夜宵。两碗粥盛上来,他把自己那份的虾肉和鱿鱼都挑到了她碗里,打字解释:「生病消化不了高蛋白,你吃吧。」
祝婴宁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想把肉都让给他,狐疑地睨他:“真的?我怎么记得生病才要多补充蛋白质?”
许思睿用力点头:「真的,毕竟我太虚了。」
她竖起眉毛,好笑又好气地斥道:“不许记仇。”
他捧起手机:「好。」
吃饭吃到中途,祝婴宁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缘由,问他为什么要把所有工作都自己做了,许思睿往嘴里送了勺粥,才悠然打字道:「你就说工作有没有顺利完成吧?」
“是顺利完成了,但是……”
话说一半,他忽然给她碗里又添了半碗粥,她习惯性说了声谢谢,说完一时忘了在说“谢谢”以前自己是在与他谈论什么话题,正待回想一下,许思睿就主动道:「听说二审月底能出结果。」
她果然顺利被他的话题带偏:“你估计结果怎么样?”
「许正康翻不了身了。」
那就是好结果。不过比起关心此番能将许正康送进去坐多少年的牢,她更担心他会狗急跳墙:“他这段时间没有为难你吧?”
许思睿无声地冷笑:「再为难也没用,只是给我留下把柄而已。」
她还是忧心忡忡,交代道:“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最好离他远点,不要单独见他。”
她的操心让他有点想笑,又觉温暖:「嗯,放心,他惜命得很,肯定不敢真把我怎么样。」
吃完饭,许思睿把碗筷拿进洗碗机清洗,顺便涮了涮锅,祝婴宁独自坐在客厅,不得不面临一个重要却尴尬的问题——她今晚睡哪儿?
出去住酒店是最保险也最符合朋友之间界限的,虽然现在天已经很晚了,再过二十分钟就要零点,虽然他家里就有间客房可以借她留宿,虽然她现在特别累特别需要躺下休息……
越寻思越懒得起身去外面,但祝婴宁还是强撑精神,打开APP,开始搜查离这最近的酒店。
许思睿收拾完了锅碗瓢盆走出来,路过她身边时,对她说:「你先去洗澡,我把客房的四件套铺一下。」
她握着手机,陷入了天人交战。
留还是不留,这是一个问题。
进客房铺四件套之前,许思睿先拐去了洗手间,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才出来,告诉她:「蓝的那瓶是沐浴露,灰的那瓶是洗发水,绿的那瓶是护发素。毛巾我拆了条新的给你,挂在衣架上,白色的。牙刷和漱口杯也是同个色系。」
事已至此,祝婴宁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决定先进去洗个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许思睿又过来说:「床我铺好了,空调遥控器放在左边那个床头柜上,有制冷和制热模式,冷了热了都可以调。」
事已至此,她只能再次艰难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