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笑得更欢了。
而此时,因为意外事故而中断拍摄的黄芷禾,正躲在刘世昌的办公桌底下。
她这两天都跟刘世昌混在一起,趁着刘世昌新鲜劲还没过,黄芷禾干脆跟着他到华耀传媒办公,顺道认识几个人脉。
结果好死不死的,对方的妻子正好在今天上门。
黄芷禾蜷缩办公桌里,心脏狂跳。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丝一毫的呼吸声都会暴露自己。
而刘世昌的妻子——那位出身名门、气质优雅的林薇正款款走入办公室。
她甚至没有多看丈夫一眼,径直走到会客区的沙发坐下,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茶几,上面还放着两个喝过的咖啡杯。
“路过附近,顺道上来看看。”林薇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财务那边报过来,你上个月的私人账户支出有点异常,好几笔大额消费。是又投了什么新项目,还是有什么别的需要?”
刘世昌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暗道废话。
多养了个情人,各种奢侈品、酒店支出,开销能不大吗?
“哦,没什么,最近认识了几个有潜力的年轻人,搞了点天使投资,试水而已。你知道的,这种早期投入看起来数额大,成败还不好说呢。”他语气轻松,仿佛真是那么回事。
林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把刘世昌盯出冷汗。
她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句。之后,林薇又坐了几分钟,问了问公司近况,语气就像任何一位关心丈夫事业的妻子。
但在这几分钟里,躲在桌下的黄芷禾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女人的声音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并非尖酸刻薄,而是透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黄芷禾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对方拿着限量版手包,优雅倚靠在真皮沙发上的模样。
她感觉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只能躲在肮脏的角落瑟瑟发抖。
终于,林薇站起身,似乎打算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对刘世昌说:“周末记得早点回家,妈炖了你爱喝的汤。”
“好的好的。”刘世昌连忙应承。
门轻轻合上,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确认人真的走了,刘世昌才长舒一口气,敲了敲桌面道:“出来吧,走了。”
黄芷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裙子上还沾了些灰尘,显得格外狼狈。
刘世昌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就觉得黄芷禾好像也没荧幕上那么好看。
“行了,出来吧,一惊一乍的,没见过世面。”他说。
黄芷禾委屈地撒娇:“刘总,刚才吓死我了……”
“没事了,她就是来看看,没发现什么。”刘世昌敷衍地安抚了两句,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擦擦,整理一下,妆花了就不漂亮了。”
他的安抚毫无温度,更像是在打发一个受了惊吓的宠物。
黄芷禾胡乱地擦了擦脸,心跳依旧很快,那种后怕的感觉还有些挥之不去。
她看着刘世昌略显不耐烦的表情,突然有了种清晰的感觉,自己走的这条路,四周看似光亮,实则却好像步步泥泞。
*
这期节目录制完毕,江知雾第一时间就把弟弟送到医院拆石膏。
拆除的过程很顺利,医生检查后确认恢复良好。江砚舟活动了一下许久未自由活动的右手腕,感觉有些轻微的僵硬和陌生,但确实不疼了。
“怎么样?真没事了?”江知雾仔细看着他的动作。
“嗯,好像好差不多了。”江砚舟试着握了握拳,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就好。”江知雾松了口气,拿起包,“走吧,去看看姑祖母,她担心你很久了,最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情况,只是怕影响你录制才忍着没多说。”
江砚舟点头,乖乖跟上姐姐的步伐。
车子驶向疗养院,途中需要经过一段不短的隧道。
隧道内的灯光不算明亮,间隔有些远,光线昏黄,车辆驶过明暗交替的区间,车厢内也随之忽亮忽暗。
江知雾让司机放缓了车速,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坐在旁边的弟弟。
这种封闭昏暗的环境,她怕江砚舟会想起当年被关到地下室的经历,而再次应激。
果然,她看到江砚舟的指尖微微蜷缩,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江知雾轻声说:“如果还是怕黑的话,就抓住我的手。”
江砚舟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姐,我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江知雾快速瞥了他一眼,当发现江砚舟确实没有逞强后,她才面色稍缓。
就在隧道出口的光亮已然在望时,江知雾再度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还记得当时把你骗进地下室的都有谁吗?”
江砚舟以为她仍在为当年的事情自责,他赶紧用轻松的语气安抚:“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记仇的人,早忘了。”
“告诉我。”江知雾坚持。
在姐姐的要求下,这位自称“不记仇”的顶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清晰
地报出了一连串名字:
“江明轩带头出的主意,江梓琪负责把我引到仓库附近,江浩磊和江梓瑞从后面推的我,江雅婷负责在外面望风,后来也是她偷偷把锁扣上的……”
江知雾目视前方,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几乎听不见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疗养院VIP病房外的走廊,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那些在江老太太病床前殷勤了半个月的姑姨叔伯们,大约是演累了,又或是觉得收效甚微,便打发自家的小辈们前来“替班”。
一群年轻人或靠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个个衣着光鲜,心思却显然不在病房里的老人身上。手机游戏音效、短视频背景音、压低声音的闲聊交织在一起,与其说是探病,不如说是换个地方组团摸鱼。
他们没有老太太的明确传唤,压根进不去病房。于是每日例行公事般过来点个卯,仿佛打卡签到就能在家族功劳簿上记上一笔,指望哪天老太太指缝漏点风,就能落到好处。
当江知雾带着江砚舟出现在走廊尽头时,这股散漫的气氛瞬间一凝。
就像摩西分开了红海,原本歪歪扭扭的人群瞬间弹直了起来。游戏音效戛然而止,手机被迅速揣回兜里或藏到身后,众人脸上迅速堆起或恭敬或讨好的笑容。
“知雾姐。”
“雾姐好。”
“砚舟,好久不见。”
招呼声此起彼伏,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江知雾照例无视了他们,脚步未停,径直走向病房门口。
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早已站直,见她和江砚舟过来,其中一个上前一步,轻轻替他们推开门,动作恭敬又利落。
江知雾抬脚进去,江砚舟紧随其后,自始至终,姐弟俩都没给走廊里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门“咔嗒”一声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走廊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笑容慢慢垮下来。
“拽什么啊,不就是掌了权吗?”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女生小声嘀咕,却不敢让声音传太远,“咱们好歹也是江家人,江知雾却连句话都懒得跟咱们说……”
“行了,别嘟囔了,小心被听见,够你喝一壶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耸耸肩,重新点开手机游戏,“继续等吧,万一待会儿老太太让护工出来传话呢?”
厚重的病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那些嗡嗡作响的杂音。
病房内安静得只剩下医疗仪器轻微的运行声和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与药味,江老太太半靠着,精神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好,虽带着病容,眼神却依旧清亮有神。
她看到姐弟俩,尤其是江砚舟完好无损的右手,脸上顿时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姑祖母。”江知雾走上前,语气放缓了许多。
“姑祖母。”江砚舟也凑到床边,难得露出点乖顺模样,“您看,我的手已经没事了,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
“好好好,没事就好,可担心死我了。”老太太拉着江砚舟的手仔细看了看,轻轻拍了拍,“录节目辛苦了吧?受了委屈没有?”她显然也隐约知道外面发生的一些风波。
“没有,都好着呢。”江砚舟笑着摇头,避重就轻。
江老太太拉着江砚舟的手,仔细端详他拆了石膏的右手腕,眼里满是慈爱和心疼。
“你们两个啊,遇到委屈不必忍着,”老太太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有事就跟姑祖母说,姑祖母替你们撑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们姐弟俩。”
江砚舟心头一暖,刚想说都过去了,却见旁边的江知雾忽然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她上前半步,语气轻快地说:“姑祖母这话可是您说的,那我还真有件事,想借您的名头用用。”
江老太太闻言,连是什么事都没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拿去用!”
江砚舟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闹明白姐姐打算做什么。
江知雾冲他和江老太太俏皮地挤挤眼睛,转身走向病房门口。
门“咔嗒”一声被打开。
原本在外或坐或靠、心思各异的几个年轻人瞬间弹起,迅速收起手机,脸上堆起笑容,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江知雾身上。
江知雾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姑祖母刚醒,精神头还不错,就是说有点想喝巷口那家老字号的冰糖炖雪梨,说是比医院食堂的清甜。你们谁有空,跑一趟买回来?记得要刚炖好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话音刚落,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那家老字号离疗养院少说有四五公里,还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开车都得绕路,更别说现在这个点可能还得排队。没人愿意跑腿,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使着眼色。
江知雾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那个染着浅棕色头发的女生身上。
她勾起唇托付:“雅婷表妹,听说你往姑祖母这儿跑得很勤,要不这趟就麻烦你了?”
江雅婷哪想到会被江知雾直接点名,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顶着“孝心”的名头,她根本没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我去。”
打发走江雅婷,江知雾又看向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生:“浩磊弟弟,姑祖母说病房里的加湿器没水了,你去帮忙接桶水来吧?记得用过滤后的水,别把加湿器堵了。”
江浩磊皱着眉,想说“不是有护工吗”,可话到嘴边,就对上江知雾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头皮莫名一凉,只能把话咽回去,拎着水桶不情不愿地走了。
打发走江浩磊,江知雾的目光又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像在仔细挑选下一个“得力帮手”。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正悄悄往后缩的江梓琪、江明轩身上,语气不容推辞:“梓琪,明轩,刚听护工说,姑祖母床头那盆兰草该换土了。你们俩去楼下花房弄点回来吧?”
被点名的两人脸上笑容微微僵硬。
楼下花房在疗养院另一侧,要绕大半个院区不说,现在正是闷热的大夏天,出去一趟肯定得满头大汗。
可他们无法拒绝,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知道了。”
在两人转身的时候,江知雾又补充:“你们俩也知道,姑祖母最宝贝这盆金边兰,说土板结了,根会闷坏。你们记得找专门的腐叶土,自己用筛子过一遍,把碎石头挑出来,再掺点珍珠岩。”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江梓瑞身上:“梓瑞表哥,病房里的垃圾桶满了,保洁阿姨暂时没空过来,你帮忙倒一下吧?”
江知雾可汗大点兵似的,把一群人支使得团团转。